那依次闪亮的墙面晃的我头昏眼花,用手一遮眼睛,跟着老舅的步伐,快速离开了地宫。

    出到门外,老舅吩咐我将地宫石门关紧。

    我双手扣在那凸起的力士石雕上面,狠命的将门合在一处。石门关闭的一刹那,仿佛那所有的亮光也熄灭了。

    老舅低声道:这里太过危险。看来我们在寺中见到的宝物光芒,便是这块水晶作祟。此物来历不明,太过诡异。咱们为了防止万一,应将大门封死才对。

    说罢将昏倒过去的穆南迪交给我,自己则回身过去,将鱼肠剑直插进石门两侧的墙壁中。

    左右各补了数刀后,又重新尝试。确定石门已经无法正常开启,这才转身离去。

    我和老舅先行翻出六角洞,又前行至“昊天观”的废墟之下,跌跌撞撞的的爬出地面。

    此刻,竟然又是入夜。废墟附近草长莺飞,很多昆虫引吭高歌。我们匆忙中将石刻牌匾的裂缝对齐,又将半截残像恢复原位。

    趁着昏黄的月色,背着一个重伤之人,我与老舅慌慌张张的往龙隐寺山下的破旧车场奔去。

    见到了墨绿色的吉普车,我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走到车前,却发现车门上别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张小天。你别想耍我们。我知道在哪能找到你。

    纸上没有落款,但字体颇为娟秀。

    看到这字里行间的语气,我便知道是谁留在车上的了。

    想也没想便将纸片撕成粉碎,连忙将穆南迪扶上车。

    老舅指挥我将车开进太原城内,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古旧的大宅。大宅的门并没有锁,老舅吩咐我将车停进院内。

    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老舅从穆南迪的随身之物中找到了钥匙,直接进入屋内。

    穿过弄堂,来到后院,右侧有一间书房。

    老舅闪身进入这间房子,转身将门锁好。贴着内墙有一面极大的书柜,老舅在上面摸索半天。终于,书柜向内转了半圈,原来另有洞天。

    书柜后面是下行的一处楼梯,我紧跟老舅下到里面。

    拉开楼梯上的电灯,将这间隐藏的很好的地下室照的格外清晰。

    这里居然十分整洁。正中挂着一张数十人合影的巨幅相框,下面零星挂着几个小型合影相框,多为两人,或三人。其中,我也见到了老舅月穆南迪的合影。老舅的相貌几乎没有改变。而穆南迪在那个时候,还像个高中生般清秀,也没有如此飘逸的长发。

    其他几面墙上挂着许多长短不一的工具,有的我见过图谱,似乎都是盗墓专用家伙。

    正中间有一处宽大的沙发,还有一张红木圆桌,周围刻着八仙过海的图案,配有四只圆凳。

    沙发的两侧,打着一排通透的柜架。上面分好大小不一的隔断,每个隔断中都摆着精美的器物,似乎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而墙角处各有一张七重斗柜,上面扣着一只铜锁。

    一眼看去,“藏宝室”便是对这里的最确切表述。

    老舅将穆南迪置于沙发之上,将一粒药丸喂进他的嘴里。并用手掌轻轻捋着穆南迪的咽喉,将药送下。

    不一会,穆南迪悠悠转醒,恍惚的睁开眼睛。突然便一下子撑着胳膊想要站起身来,叫道:我怎么会回到家中?我手里的金棺呢?

    老舅闪身进入了穆南迪的视线,说道:你还惦记那金棺?若不是我们救你,你已经死在地宫里面了。是我外甥带你回来的。

    穆南迪的嗓音似乎都变形了,沙哑着喊道:谁让你帮我做决定了?你可知道那金棺是个至宝么?

    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又是谁允许你进到这间地下室的?

    老舅干脆不理他,一背手站起了身子,说道:就算是个宝贝又怎么样?能抵得过我好兄弟的命值钱么?

    穆南迪怔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老舅道:我说,我兄弟的命,远比那个金棺值钱,你听清楚了没?

    穆南迪低下了头,喃喃道:我们确实曾经情同手足。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发生,我们可能已经真的做了兄弟。虽然我这次答应了你帮忙解决张家的事情,但心里确实还记恨着你。

    老舅竟然也有些动容,说道:我唐文武有太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这条命也不值钱。要是哪天我的兄弟想要,只管打个招呼取去便是。但是,我有心愿未了,你可知道么?

    穆南迪咬了咬牙道,但忽的又笑了,笑的异常凄惨。

    呜咽道:真是世事无常啊。我记恨你害我失去一只眼睛。也记恨你……算了,那件事我再也不要提起一个字。只要提起,便要动杀你的念头。

    又是一阵哽咽道:可谁知,在我苦苦找寻医治眼睛的方法十年之后,就在我绝望了将近十年之后,竟然在这么个鬼地方,让我重见光明了。

    老舅闻言大吃一惊,生生的倒退了几步。

    看着穆南迪就像看着一个怪物,老舅失声道:南迪。我的好兄弟。你不会是刚才在地宫中受到了重创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穆南迪将身子立得笔直,高声道:起初我也不信,但是。

    说罢将面前垂下的长发全部撩起,接着道:我这只眼睛,已经能看见你们的模样了。

    我望着穆南迪的右眼,吓了一大跳。

    原以为这样的一位风水大师,留着飘逸的长发是为了带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这样很酷,很帅气。

    谁知道,那长发之下,竟然掩盖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伤口虽然早已愈合,但那暗红色的疤痕仍然深进皮肉很多。疤痕经过那只眼睛的时候,将那只眼睛一分为二,就连眼珠上都有一道深深的痕迹。

    此刻,那只眼睛微微的转动,虽然目光黯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仍然随着老舅的面目表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老舅嘴唇颤抖着,缓缓的靠近了穆南迪,颤声道:兄弟,这是真的?你不要哄我开心。

    穆南迪深吸一口气道:不,这是千真万确发生的事实。如果是做梦的话,我不会全身上下都痛的快要死去了。

    老舅用手捂住穆南迪那只一直露在外面的眼睛,另一只手,在面前比了一个“一”的手势,问道:这是几?

    穆南迪那挂着伤痕的眼珠微微转动,想也没想的答道:一。

    老舅又将手掌拉得远了一点,手腕一翻,翘出拇指和小指,做了个“六”的手势。

    穆南迪先是眯了一下眼睛,说道:这个,距离有点远,我还不太适应。

    但多看了一会,便笑道:你这家伙,不就是摆了个“六”么,害怕我瞎蒙乱猜啊。

    老舅眼神中满是震惊,但震惊中充满着喜悦。仿佛那恢复视觉的,是自己的眼睛一样。

    连忙问道:刚才在地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你身形从地宫中消失了,你去了哪里?还有,为何那金棺打开后,会有强烈的光线射出?

    穆南迪挠了挠脑袋,沉默了片刻。这才答道:其实当时的我,也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情况。只记得因为好奇难耐,趁乱开启了金棺,就从里面一下子涌出了两团艳丽的光芒。

    这两团光芒如同天雷与地火将我紧紧围住。红色的光芒像是一把把刻刀,在我身上留下剧烈的阵痛。而那蓝紫色的光芒,则在掠过伤口的时候,带给我更强烈的痛苦。那种痛苦,是让人想一头撞死的痛苦。可是,真的熬过了这种痛苦,我却觉得之前红光造成的伤口渐渐愈合起来了。

    再到后来,发现我的眼睛很胀,被这两种颜色的光线刺得难受,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便惊奇的发现,我竟然同时挡的是两只眼睛。而那已经瞎了十几年的残目,也感受到了光线的明暗。

    等到二次开启金棺的时候,我便是主动迎合那些光线。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近,疼得晕了过去。而刚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能透过头发,看见你们两个隐约的轮廓了。

    老舅激动万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直叹老天有眼,才让自己的兄弟重见光明。

    穆南迪此刻倒是镇定来下来,说道:由此可见,那金棺中的东西确实算是个异宝。不带出来可惜了。只是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佛家宝物。

    老舅平静了一下心态,说道:这件事我一直猜不透,为何龙泉寺的的后山,会有昊天大帝的雕像,还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昊天观”遗址;而昊天观的遗址中,却又有这万佛金刚宝塔。

    穆南迪道:我看这昊天观的年头倒是应该在龙隐寺前面,不然的话,就解释不通为何解放后复建的时候,光复的是龙隐寺了。

    老舅想了想道:但是,这万佛金刚宝塔却是建在昊天观底下的。会不会这里曾是共同供奉“佛、道”二教的庙观呢?

    穆南迪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道:虽然这件事情非常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听说河南境内也有一座道观,里面同时供奉佛教的诸神。

    老舅“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宝华寺吧。那座观宇似乎一直是道家的净地,但到了明朝的时候,便是朝中下了一道圣旨,命人在观宇中修建了一座佛堂,供人祭拜。

    转念想了想,接着道:不过,这宝华寺与昊天观似乎还不相同。这昊天观的佛塔是建在地下,而且世人竟然只知道这么大的寺庙龙隐寺,却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地宫存在。

    穆南迪微微一笑,说道:先不去管这些历史上的变迁往事。文武兄,如今我的眼睛也亮堂了,咱们又能闯出一番更大天地了吧。

    老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去闯?总有一天,你会让你师父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狠狠额教训你的。

    穆南迪又是一阵凄惨的苦笑,说道:自从被逐出师门,我就没有师傅啦,你又何苦这样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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