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位小兄弟说的很对!”

    傅中南忍不住鼓起了掌,随后说道:“《景德镇陶录》一书中说到的柴窑瓷:滋润细媚,有细纹,制精色异,为诸窑之冠;还说柴窑瓷久不可得,得到残件碎片,也当珍宝,用作服饰、帽饰;柴窑瓷片光芒夺目,如飞箭一般。”

    “难道傅老板,您真的是柴窑烧制技术的传人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铁军目露惊讶之极的目光。

    铁军惊讶的事情,也是我心中所想,傅中南的祖上,或许真的和柴窑古瓷有着密切关联。

    傅中南接着说道:“追溯至北宋年间,先祖其实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手工艺人,专门制造瓷器。由于烧制工艺独步天下,其成品天青色滋润,细腻有细纹,人间难觅,备受世人推崇。以至于周世宗帝将我祖上的瓷窑定为御窑,还赐其柴姓。”

    “柴窑的瓷,也是后世公认的古时五大瓷窑(柴窑、汝窑、官窑、哥窑、定窑)之首。清末民国初有以‘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来形容我祖上制作的器物。”傅中南笑了笑:“说句不客气的话,甚至连景德镇宋影青瓷都只配给柴窑提鞋的份。”

    傅老板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透着一丝自豪和陶醉,

    随后,回身轻触投影设备,幕布上出现了一幅照片,上面是一组瓷碗瓷碟,线条简约古朴。于众不同的是,这组瓷器材质温润晶莹,成半透明状,竟似玉石雕刻的一般。

    其中有一只浅绿色的瓷碗,十分惹眼,我立刻想到鬼市上的那件珍品,或许就是这件。

    望着如此精美的工艺品,我们几个不约而同露出惊叹的表情。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是这种反映,不加思索的接着说道:“没错,这就是世间流传下来的柴窑的作品。不过这几件只是其中的凡品,并没有得到柴窑的精髓。后面这件栖凤盘才是柴窑精品。”

    只见后面的照片中,有一只浅绿色的高沿瓷盘,在灯光的映衬下纹理隐约可见,盘壁几近半透明状,更奇的事,透过瓷盘的封釉,似乎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被印在了瓷盘的纹理之中。工艺之精巧,用无与伦比都不足以形容。如果说刚才我们是为之惊艳,现在则可称得上是叹为观止了。

    傅中南叹了口气,说道:“柴窑的名头在后世仍然是很响亮的,但其窑址早已不复存在,成品更少流传于世。以致与在很长的时间里,有人甚至怀疑柴窑以及柴窑烧制的瓷器是否真的存在过。对于我那视制瓷为生命的先祖来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望着神情开始低落的这名中年男子,我们谁也不愿打断他。

    傅中南自顾的接着说道:“原本驰名天下的柴窑,居然像是从人间蒸发,最后连块墙皮都没有留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更古老的,更脆弱得瓷器都千百年的流传下来了,为什么像柴窑瓷器这样伟大的艺术品,在世上几乎绝迹?”

    望着面面相觑的我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在那段岁月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其中,就隐藏着我们家族千百年来守护的秘密。”

    傅中南停顿了片刻,随后将这段故事娓娓道来。

    五代后周显德初年,开封府出了个轰动天下的大事,一位年轻的窑工烧出了极品的瓷器。这种瓷器无论从色泽、质地,还是工艺上,都堪称绝世之作。这座窑烧出来的瓷器对后世影响极深远,后来甚至被称为所有瓷器之首,由此可见一斑。这名年轻的师傅名叫傅刚。

    这傅刚就是傅中南的先祖了。

    祖上相传,傅刚是一名孤儿,被一个烧制瓷器的汉子收养后,就跟了他这个姓。在开封一带,名窑云集,大师辈出。一旦制出好的瓷器,可以抵一年甚至数年的工钱。但烧不出珍品的普通窑工却很辛苦,只能争个辛苦钱。

    这姓傅的汉子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只是觉得养个小子,可以帮着干点杂活,大一点还可以传下手艺,省的自己的那点玩意失传。

    除了有烧窑的手艺,这傅师傅自己有另外一门绝活,易容术。年轻时候时闯荡江湖,靠此绝技不知道避过多少灾祸。论起来,易容术比他自己二流的烧窑手艺值得继承的多了。

    傅刚倒还真不含糊,几岁大点就会干活了,七八岁就跟着一起下窑,十岁学的易容术,三年就出师了。总之能里能外,两项手艺都过得去,爷俩相依为命,后些年倒过的充实。

    相比之下,傅刚对烧制工艺的兴趣更甚,常常望着从上至下倾泻而来的窑中龙火发呆。他总觉得,烧不出绝世的好瓷,是因为工艺达不到所致,或者是配料缺少变通。于是傅刚经常自己改动窑火,添加配料,渴望着有一天烧出珍品。

    可是,这制瓷已经传承了那么多年了,无数人都把心血花费这这上面,已经将此项技艺发挥到极致。哪能随随便便就能开发出与众不同的极品瓷器呢?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在造型上不断提高,真正体现瓷器的精髓的质地部分,依然是家传的那样。

    二十一岁那年,傅刚一次机缘巧合,在封釉后煅烧,得出了一炉天青色的瓷。这一炉瓷器的表面与从前见过的截然不同,竟然隐隐想玉质的一般。而且在成品表面底下的裂纹,也呈现细密精巧的样子。

    这一下可是喜坏了爷俩,连忙把这一次的配方和火候的一切要素都记录下来,为的是以后就可以如法炮制了。好景不长,这批出产的瓷器竟然寿命极短,绝大多数都在一日内自行破损了。裂纹越变越大,库里无时无刻不能听见碎裂的声音。唯有几件留了下来。

    傅家爷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反过头来再反复试验。转眼数月过去了,他们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按照这种配方和火候制作的瓷器,是经不得风干的。唯有最远离炉口的那样一部分,因为温度较低,所以可以避免干裂。但这一部分,着色和纹理比起其他会干裂的瓷器,明显低了一个档次。

    也就是说,虽然傅刚掌握了一个绝佳的配方,却难以烧出可以传世的佳品,那份出尘脱俗的美丽,仅仅能保存一天而已,是名副其实的“一日极品”。

    傅刚从此开始愁眉不展,就连做梦都想的是怎么能把这瓷器保留下来。老头比傅刚豁达得多,心知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但干一行也有规矩,除了师徒亲传,不能向别人讨教秘诀。更何况这么好的配方,怎么会舍得让外人知道呢?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日,傅老头嘴里馋虫作祟,上街量酒。后来碰上熟人,就相约多喝了几杯。直到日落西山还没归来。

    黄昏的时候,傅刚本该清点货物,但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困意。见老头子遥遥无期,他也没有多想,直接回到房中休息。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朦胧中,他仿佛听见什么猛兽在身边嘶吼,还有滚滚雷声。大概是外面下雨了。片刻之后随即转醒,担心老爷子没有带伞。

    揉了揉眼睛,傅刚抬头一看屋外,月朗星稀,又哪里来的雷雨啊?

    可是又过了一会,傅刚觉得屋内似乎有些不妥,虽然没有下雨,可是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汩汩水声,这是假不了的。

    到了后屋一看,供着灶王爷的供桌底下,正往外流水呢。掀开布帘子,他发现一个奇景:供桌底下本是青石板的地面,竟然生生的裂开一个大口子,一股清泉正突突的向外冒着。

    傅刚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怎么会冒出一口泉眼来呢?直看得他呆坐在后屋。

    正在这时,老头子回来了,进屋就喊“臭小子在哪?”见没有反应,也是楞了一下。走到后堂屋,发现自己的徒儿正望着一地的水渍发呆。

    老头酒后脾气暴躁,直接就是劈头盖脸的把傅刚一顿大骂。

    而傅刚也不反抗,断断续续的把由来和老头子讲了一下。老头子掀开布帘子,看后也是一阵称奇,随手捧起一汪泉水,一饮而尽。

    喝过泉水之后,老头子突然两眼放光,交口称赞说这泉水甘甜清冽,十分爽口,比任何自己喝过的美酒都要美味。之后还不依不饶的用酒葫芦灌了一瓶,狂喝不止。

    傅刚也用手剜了一捧,饮下后顿觉浑身舒畅,精神大振。更加觉得这泉水神奇无比,今后爷俩有口福了。

    次日清晨,傅刚早起收拾妥当,做了稀饭热了馒头等老爷子起床用饭。却不料这老爷子根本没在房间里,他实在想不通,这上了岁数的老人大清早会去哪里。等了片刻,见老头子依然不见踪影,便自行吃过饭食,开工干活。

    转眼日薄西山,老头子依然不见人。这下子傅刚有些着急了,担心出了事。连晚饭也没张罗,就出门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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