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无知又狂妄的想法,别说你区区一个举人,你就算是中了状元,也惹不起户部侍郎。”
    他刚说完,就被侄儿冷酷无情的否决:“我觉得二郎的想法是对的。”
    许七安接着说:“我们得罪的不是周立,而是户部侍郎周显平。周立也许不敢再打击报复,但户部侍郎呢”
    “我们不但坏了他的好事,还打伤了他的嫡子,这笔账,只要是个有烟火气的人,就绝对没道理忍着。况且,许府在周侍郎眼里,与蝼蚁何异他更没道理放过我们。”
    许平志不服:“不妥,我们斗不过周侍郎的。宁宴你结识了司天监的白衣,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生,靠这两层关系,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便没人敢招惹。”
    真的是这样吗
    许七安提醒道:“二叔你可能不知道,司天监的白衣不插手朝堂政事。”
    许辞旧接着说:“税银案时,我不也是云鹿书院的学生今天大哥能回来,是因为周立不占理,手段太低级,但如果是周侍郎出手,再来一次税银案,合理合法的让许家满门抄斩,司天监和云鹿书院难不成还能为我们劫狱为了我们对抗大奉律法”
    感觉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受冲击的许平志眉头紧皱,“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对付户部侍郎,堂堂正三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淳朴的穿越者许七安把目光投向俊美的小老弟:
    “二郎觉得呢”
    许新年沉默了,过了很久,许平志都快不耐烦时,他才缓缓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税银被劫,皇上雷霆震怒,显然是对银子很重视。理当会严惩犯人。”
    “那两个瘪犊子不是畏罪自杀了吗。”许平志道。
    看了眼老爹,许新年没搭理,继续说:“我能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户部侍郎背后还有靠山。二:皇上有所顾虑,比如要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大哥说过,户部给事中弹劾周侍郎贪墨国库钱粮。他为什么没有弹劾另一位侍郎,没有弹劾户部尚书”
    许七安心里一动:“周侍郎的政敌在对付他”
    许新年颔首:“老师说过,从古至今,帝王术的核心永远是平衡。皇上没有动周侍郎,说明这事很有可能涉及到了党争。”
    “那怎么办”许二叔下意识的问。
    许七安摸着下巴,思索着说:“帝王心术放在平时或许管用,但眼下京察在即,只要能抓住周侍郎的把柄,就有极大的可能把他干掉,京察是祖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儒家的屠龙术,核心就是“礼制”二字。所以周侍郎的政敌不会就此罢休。”
    许新年吃了一惊,没想到粗坯堂哥嘴里竟然会蹦出“屠龙术”三个字,这还是那个快手堂哥
    我只是古装剧看的多许七安心说。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学的历史比较多。
    史书是人类文化精粹,精研历史,你会从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史书也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人类从历史中得到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喜欢读史的许七安原本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后来发现有一定的道理。
    原因是,他读书的时候,父母老师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你们要努力读书,拼命读书,不然你们将来会后悔的。
    没人当一回事。
    直到经历了挫折,被社会毒打,才幡然醒悟。
    许七安的表弟是个不爱读书的,下海经商失败的他,有次脱口而出:你要努力读书,不然将来会后悔的。
    说完他忽然愣住了。
    许新年下巴一扬,用考校的口吻:“那大哥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还真是不肯服输啊如果作为女主,这傲娇的性格就不太讨喜我更喜欢36d撒娇卖萌的御姐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表情自若的说:
    “周侍郎为什么要制造税银案肯定不是贪污,因为贪污随时都可以,何必顶着京察的风口浪尖”
    “除非他急需一笔银子,需要这笔钱来填补窟窿,而填补窟窿的原因,正是为了应付京察。”许七安充分发挥他的逻辑推理能力。
    “所以”许新年嘴角一挑。
    所以我们要找出周侍郎贪污税银的真正原因,我们要破案,好让周侍郎无所遁形,认罪伏法许七安正想这么说,猛然看见许二郎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没有说出口。
    “我明白了”许二叔一拍大腿,兴奋的唾沫横飞:“所以我们要揭露这件事,让姓周的无所遁形。”
    他兴奋坏了,觉得自己脑壳终于灵光了一次。
    我也不笨许二叔得意的想。
    许新年“呵”了一声:“父亲是觉得,以你御刀卫百户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查户部侍郎,可以接触户部的卷宗”
    许平志脸色瞬间僵硬。
    许大郎“呵”了一声:“当然不可能。”
    多谢二叔趟雷。
    没能在智力上压制堂哥的许新年有些不满,追问道:“那大哥觉得该怎么办”
    许七安指尖轻扣桌面,“驱虎吞狼,对付周侍郎的主力不是我们,我们要做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怎么做,他还没想好。
    还算不错许新年赞许的颔首,接口道:“再退一步,我们不用去对付周侍郎,堂堂三品大员,心机手腕都有,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对付,但是人就有弱点。”
    许七安眼睛一亮,兴奋击掌:“周立”
    “对,相比起周侍郎,周立那个纨绔更好对付,弹劾的罪名不充分,那我们就制造罪名。给周显平的政敌递刀子,让他们助我等斩杀周显平。”许新年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闪过阴狠之色:
    “京察在即,如果周侍郎的公子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作为父亲,周显平难辞其咎。皇帝愿意保一次,未必愿意保第二次。”
    说到这里,许新年皱眉道:“这个切入点虽然不错,只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栽赃嫁祸的手段未必管用。”
    许二叔听着儿子和侄儿,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已经被排挤到这场密谈的边缘,完全插不上嘴。
    但随着儿子的层层剖析,许二叔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越想越觉得可能。忍不住兴奋的拍桌:
    “我儿辞旧有首辅之资。”
    难道你侄儿我就没有首辅之资许七安斜了二叔一眼,趁机diss许二郎:
    “二郎啊,所以说书生空谈误国,你也难逃窠臼。”
    许二郎嘴角一抽,反讽道:“请大哥赐教。”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我无法给出现成的办法,但我可以提供一条思路。”
    许二叔急道:“快说。”
    第36章 捣蛋鬼
    “知道破案的流程是什么吗”许七安从自己拿手的话题入门:
    “观察现场,收集线索,然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点点解开谜题,获取案件真相。”
    摇曳的烛光映亮许二叔一脸懵逼的表情。
    许二郎皱眉沉思。
    许七安侃侃而谈:“咱们要思考的不是怎么算计周立,而是去观察周立,收集信息,然后汇总起来,大胆的制定计划,再小心翼翼的推敲过程,来判断计划的可行性。”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思路严谨,让许二郎无言以对,并在心里认同大哥的想法是正确的。
    原来宁宴也是个足智多谋办事靠谱的孩子许平志甚是欣慰,他以前还担心侄儿性格太倔,死认理,将来会吃亏。
    见两人都没有反驳,许七安接着说:“辞旧,你有举人功名,能接触到士林学子,了解一些官场的信息。你去搜集周立的情报,事无巨细,不要错漏。”
    “二叔,周府在内城,御刀卫平日里负责内外城的夜巡,你负责监视周府的动静,不要你自己来做,找值得信任的心腹去盯着。”
    “周立一天里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父子俩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许七安:“那你呢”
    许七安神秘一笑:“我要为许府谋一条后路,辞旧,晚点我们再商量细节,顺便向你打听一些事。今晚,我就在你屋里留宿了。”
    滴答,滴答
    水漏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房间。
    “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
    “哦。”
    “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
    “哦。”
    “大哥,你顶到我了”
    许七安大吃一惊,又听许新年说:“收一收你的肘子。”
    “哦哦”
    又是一阵沉默,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许七安问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许新年“嗯”了一声:“不是很适应。”
    我也是许七安感慨道:“咱们多久没有同塌而睡了。”
    许新年想了想,回答:“十岁之后,自从你每年习武花费一百两,和我娘关系闹僵之后,咱们也跟着生疏了。”
    我还以为你会傲娇的来一句:我们从没有同塌而眠过现在咱们还能睡一起,玲月妹子就永远没可能了脑海里闪过原主幼时的记忆,许七安感叹道:
    “其实不怪婶婶,御刀卫的差事捞不到什么油水,二叔费尽心力加上俸禄,一年也才两百多两银子。一半都喂给了我。另一半才是你们的开销,婶婶心里有怨气是难免的。”
    许新年岔开话题:“这次危机如果度不过去,许家可能就真的完了。”
    周侍郎如果倒不了,京察过后,就是许府灾难降临之时。
    “我会安排好后路的,大不了京察之后,我们全家离开京城,我和二叔身手好,到哪都不愁没生路。”许七安惋惜道:
    “只是二郎你苦读十年,才考中举人的。”
    许新年“呵”了一声,“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我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圣贤道。岂会在乎区区功名。”
    许七安深表赞同的说:“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友谊的小船翻了,许新年呼吸急促了一下,忽然一卷身,卷走被褥,一声不吭的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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