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银锣如此粗鄙……小宫女强撑着微笑,心里嘀咕。
    进了茅厕,许七安取出“儒家魔法书”,撕下一页望气术,抖手点燃,两道清光从他眼中迸射而出,继而消散。
    等清光完全内敛后,他出了茅厕,返回临安的书房。
    许七安脸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发现书桌上的那本《龙脉堪舆图》被收起来了,他随口问道:“咦,殿下,刚才那本书呢。”
    临安也随口回应:“我收起来啦。”
    许七安顺势把话题接下去,露出另眼相看的目光:“殿下怎么对这种风水学的书感兴趣起来了?”
    临安挺了挺纤细柔美的腰肢,小脸蛋一板,道:“话本只是我闲暇时才看的,我最喜欢钻研一些冷门的知识。比如,嗯,风水学。”
    她在说谎……许七安敏锐的分辨出临安的谎言。
    但他依旧为难,因为无法分辨出她说的谎,是“我爱学习”还是“我看风水是有别的目的”。
    要不就算了吧?
    先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后续的观察,来确定她的身份?
    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之后展开调查就容易多了……
    这个念头,在下一秒破碎。
    在他的生命里,临安的重要性是拍在前列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她可能有些蠢,有些天真,也没有足够的权力能帮他做太多的事。
    但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许七安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归宿,心灵才有了港湾。
    临安和家人一样,对他,其实起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
    所以,他不打算暗中调查临安,而是选择和她开门见山。
    许七安盯着对方黑润明亮的桃花眼,不经意般的说道:“我近来听说一件宝贝,叫做“地书”,是地宗的法宝。殿下有听说过吗?”
    临安歪了歪头,困惑的摇头。
    “没听说过?”许七安重复追问,似乎这很重要。
    “没有。”临安开口。
    她一开口,望气术同步的给出反应,没有说谎。
    没说谎,她,她不是一号,她还是那个蠢蠢的临安,真好啊……许七安如释重负,莫名的有种身心轻松的愉悦感。
    旋即,他泛起新的疑惑。
    临安不是一号,而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显然不是爱读书的人,那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选择一本让他万分敏感的《龙脉堪舆图》。
    “你怎么看起这种破书了。”许七安问。
    “我不是说了么,我平时一直有看书做学问的。”裱裱小手拍一下桌面,眉梢微蹙,似乎对许七安的怀疑很不满。
    她,说谎了……许七安忍不住想捂脸。
    春心萌动的女子,总是会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展露出完美的一面,哪怕是谎言!
    考虑到临安的面子,许七安按捺住好奇心,他还有别的方法验证,不急于一时,于是把一叠纸张放在桌上,道:
    “殿下,你念我听。”
    “不是要教你识草书么?”临安眨巴眸子。
    “慢慢来,循序渐进嘛。”他随口敷衍。
    “噢!”
    临安捧着不厚但也不薄的纸,定睛一看,立刻惊叫起来:“这是先帝的起居录?你抄录先帝的起居录作甚?”
    我不但抄录了你爷爷的起居录,我还在查你爹呢……许七安神秘兮兮道:
    “我在查淮王的一些秘密,他虽然死了,但还有秘密,嗯,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清楚,所以无法详细和你解释。殿下,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他的这番解释是有深意的,临安这样性子的姑娘,你若不告诉她,她会不开心,适当的透露部分,并强调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就会很开心。
    但也不能透露太多,虽然作为皇家公主,她还算有点小城府,但在宫里那些老油条面前,终究太嫩,所以不能说是在查元景帝。
    临安的蠢,不是智商低,而是太天真太单纯,各方面都被保护的很好,以致于只培养出些许的小城府,属于正常人范畴。
    果然,临安脸上绽放笑靥,故作矜持道:“好吧,本宫就勉强替你保守秘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临安诵读着先帝起居录的内容,许七安坐在一旁细心听着,期间给她倒了两次水,每次都换来裱裱甜蜜的笑容。
    许七安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人宗道首、地宗道首和先帝的“论道”过程。
    先帝再次问了地宗道首,帝皇修道的可能性。
    地宗道首给出的回答,与人宗道首一样:“人生可以,长存不行。”
    这里的长生,指的是延年益寿。后面的长存,才是长生不死。
    经过漫长的谈论养身之道后,先帝问地宗道首:“闻,道尊一气化三清,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地宗道首的回答是:“既可三者一人,也可三者三人,亦或者一人三者。”
    “这是不是太拗口了?”
    许七安皱了皱眉,抬手打断临安:“你容我沉吟沉吟。”
    三者一人,是指分化出来的三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三者三人,则是说他们也可以是三个独立的个体?
    一人三者又是什么意思,这和三者一人是不同意思?相反意思?
    “你可以继续了。”他说。
    临安点头,继续念诵,让许七安失望的是,后续并没有关于一人三者的记录。
    也不知是地宗道首没有解释,还是起居郎懒得记录了。因为起居录不可能把皇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真实记录下来,真要这样,那每一位起居郎都有腱消炎……
    他心里吐槽。
    “呀,原来先帝说淮王是镇国之柱是因为这件事……”
    裱裱忽然惊喜的说道。
    她正好念到一段往事,青年时代的元景帝和少年时代的淮王去猎场打猎,遇到了一只凶狂的熊罴,当时身边的侍卫都受了重伤,危急关头,淮王手撕了熊罴。
    先帝听闻后,称赞淮王是未来的镇国之柱。
    身为武者,撕一只熊罴算什么……许七安不屑的想。
    裱裱继续道:“不过父皇他们可真大胆,南苑深处通常是不能进去的,只有举行秋猎时,才能进入南苑深处。因为那时候有大内高手保护,不怕猛兽。”
    ……
    先帝最后三分之一的人生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作为一个佛系的帝王,政务方面不勤奋也不算懒惰,生活方面,倒是经常搞选秀,扩充后宫。
    当然,这不是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每个男人都内心想法和老季是一样的。
    不过,人到了晚年,这个毛病依旧没改,所以先帝起居录的后半段,经常出现一种叫做龙阳丸的丹药。
    这里的龙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龙阳,龙,代表真龙天子。阳代表阳刚,阳气。
    结合起来,其实和六味地黄丸是一个意思。
    裱裱念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脸色难免尴尬,毕竟通过先帝起居录,看到了爷爷的生活隐私。当然,皇帝是没有隐私的,皇帝自己也不会在意这些隐私。
    这父子俩真是绝了啊……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个成日里想着女人。
    一个放着后宫里高质量的熟妇视而不见。
    先帝起居录念完了,这段线索终于调查结束,许七安有些许遗憾,并没有得到太至关重要的内容。
    许七安收好先帝起居录,突然露出笃定的笑容,道:
    “殿下,龙脉堪舆图涉及风水,这方面的学问着实有些难,必须得找人讨论才行。一人是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殿下平日里与谁讨论呢?”
    他料定裱裱是个学渣,所以这番话故意说的很笃定,打算诈唬一下。
    裱裱为了面子,假装自己很懂,那肯定会顺着他的话回答。类似的经历,就如同读书时,女生们喜欢聊男明星,许七安不关注娱乐圈,又很想插入女同学们里。
    于是假装自己很懂,但其实只会附和女生们的话,说几句:“对对对,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对呀对呀,是要和人探讨的。”裱裱眼睛往上看了看,道:
    “我一般都是和怀庆探讨的。”
    怀庆……许七安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看着临安说道:“这本书哪来的?”
    “文渊阁借来的。”
    ……许七安低声道:“是怀庆让你借的吧。”
    裱裱多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片刻,选择坦白,弱弱道:“你猜的真准。”
    许七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发木。
    ……
    离开临安府,许七安满脑子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一号是怀庆?!
    一号竟然是怀庆!!!
    根据这个判断,他在心里回顾起过往的细节。
    一号很神秘,在朝廷中位高权重,附和这个神秘的人不多,但也不会少。
    临安都能符合,怀庆就更加没问题。而且,怀庆的聪慧和城府,确实和一号契合。
    “过去的种种大案子里,一号表现出的信息,就是位高权重,拥有极大的权限,我记得五百年前的太子溺死桑泊就是一号透露的,但诸公同样能查到相应的线索,并不能因此确定一号就是怀庆……”
    “一号平时展露出的态度,很维护朝廷,对于二号李妙真看不太顺眼,因为侠以武犯禁。这同样符合诸公,不能做出判断……”
    “但是,先假定一号就是怀庆,那么她提出负责调查恒远下落的举动就合理了。诸公虽然能进宫面圣,但通常只能在固定的场所,无法在皇宫乃至后宫自由行走。而如果是怀庆的话,皇宫几乎是畅通无阻。
    “她让裱裱去文渊阁借阅龙脉堪舆图,是出于谨慎,同样也是因为裱裱这种学渣,借什么书都不会引人怀疑。但就算是这样,你拿我心爱的小母马……不,心爱的临安当工具人,我还是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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