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漫步在宫廷中,抬头望了远蔚蓝的天空,只不过那是他要保住气运均衡,不能外泄。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动摇气运。
    炎康两国既然如此不济,那他就自己动手。
    当天,尽管没能给这场战役定性,但朝堂上终究有了不同的声音,对于嗅觉敏锐,擅长分析朝堂局势的京官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要站队的,现在就要做出选择了。
    不站队的,那就乖乖闭嘴,静观其变。
    此后两天里,大朝会小朝会开了数次,前魏党成员寸步不让,联合王党与袁雄和秦元道的党羽激烈辩驳。
    元景帝如同过去几十年一般,高举宝座,观虎斗。
    最让人意外的是王首辅,这位和魏渊斗了半辈子的老首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坚定不移的站在前魏党成员一方,为魏渊的身后名,为这场战役的定性,已是竭尽全力。
    城北某个小院前。
    一辆高档奢华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街边,穿着常服的中年人从马车里下来,在扈从的簇拥下,敲开了小院的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布裙的清秀小媳妇 一见门口杵着这么多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关门。
    扈从伸手挡住 训斥道:“不得无礼 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吗。”
    小媳妇无法关门 有些慌乱的后退,朝屋里喊了一声:“娘,有客人”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 从屋子里走出来 警惕的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你们是谁”
    老妇人也是大富大贵过的,仅是扫了一眼,便从中年男人的面料昂贵 做工考究的服饰 以及腰间挂着的玉佩 辨识出来者身份不同寻常。
    这让老妇人愈发警惕。
    那些朝廷走狗的目标非常明确 就是敲诈勒索 虽然可恨 好歹是明着来。而且,现在家里家徒四壁,日子艰苦,那般没人性的走狗都不屑再来了。
    眼前这个身份必定高贵的中年男子,又是所为何事
    肯定不是为了银子。
    中年男人站在院中 角落几只咕咕叫的母鸡 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鸡屎味让他眉头微皱。
    “你是陆震南的发妻”他问道。
    陆震南是鹿爷的本名。
    老妇人突然爆发出响亮的哭嚎声 拐杖一丢地上一坐 发挥悍妇惯用手段,总之先卖惨叫屈,把自己放在道德至高点准没错。
    老妇人没读过书也不识字 这些都是市井中历练出的经验和道理。
    但是中年男人一句话,让老妇人的哭声瞬间卡壳,像是被人一把掐住脖颈的老母鸡。
    “你想不想为陆震南翻案”
    姓陆的拐卖人口,奸淫良家,还是翻案老妇人既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愣愣的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了笑,用尽量能让市井妇人理解的措辞:
    “把你儿子流放的大官,叫魏渊,打更人衙门的头儿。他呢,现在死在沙场上了。有人啊,就想着为那些被魏渊陷害的无辜之人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还吏治一个清明。
    “只要你午膳后,去午门敲登闻鼓,状告魏渊敛财无度,污蔑良民,我可以而保证,你那个流放边陲的儿子,今年春祭之前,能回来与你团聚。”
    老妇人眼睛骤放光明,神采奕奕。
    旋即又有些害怕,小声嘀咕:“告御状是要挨板子的。”
    大奉律法规定,越诉者,笞五十。
    胜了,后续无碍。败了,判徙二千里甚至丢掉性命。
    老妇人这样的年纪,笞五十,别说打官司了,当场就和死鬼老头团聚,夫妻双双把胎投。
    中年男人嗤笑道:“放心,我们会保你无恙,你死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扈从。
    扈从丢下一锭金子,一份状书。
    中年男人道:“状书已经给你写好,这件事办好了,不但你儿子能回来,事后,还有五十两黄金的报酬,足够你们一家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老妇人牙一咬心一横:“多谢老爷为民妇做主”
    中年男人满意点头:“告御状的流程和方法,我现在就教你”
    当日,午门外鼓声大作,一名老妇人带着儿媳和小孙子,在午门外敲响了登闻鼓,状告魏渊敛财无度,污蔑良民。
    怠政二十一年的元景帝,闻言大怒,责令都察院严查此事。
    这条消息在京官中迅速传播,京城官场暗流汹涌。
    老妇人当即被都察院的御史带走,她被带到都察院的审讯室,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市井妇人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
    “底下可是陆李氏”
    大案后,传来主审官威严的声音。
    “民妇就是。”老妇人颤声道。
    “抬起头来。”那威严的声音又说。
    老妇人缓缓抬头,看清了高坐大案后的官老爷的模样,惊的差点叫出来,这位官老爷,正是不久前登门拜访,教导她告御状的那个中年男人。
    “本官袁雄,你有何冤情,如实说来。”
    “民,民妇要说的,都写在状书上了。”
    “不够,得再详细一些。本官问你,你回答,不可隐瞒,明白吗。”
    “是”
    “你丈夫陆震南,可有略卖人口,掳掠良家、孩童以及成年男子”
    “绝无此事,民妇的丈夫是做布料生意的小商人,勤勤恳恳的良民,怎么会略卖人口呢。”
    “那为何人牙子组织的刀爷,一口咬定陆震南是组织里的头目”
    “民妇不知,民妇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再说,当时我丈夫已经病故,全靠他们一张嘴污蔑,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哦,欲加之罪。”袁雄点点头,又问:“陆家被抄之后,你们又遭遇了什么”
    “那些打更人,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闹事,索要钱财。”
    “哦,敲诈勒索,鱼肉百姓。还有什么”
    “他们还调戏我儿媳妇。”
    “哦,玷污了你儿媳妇,奸淫良家。”
    很快,袁雄带着审讯结果,进宫向元景帝汇报。
    元景帝当即召集诸公,在御书房开了一个小朝会。
    “砰”
    元景帝猛一拍案,龙颜震怒:
    “打更人敛财无度,欺榨良民,害得人家妻离子散后,仍不愿放过,敲骨吸髓,玷污民女胥吏之祸,积弊已久,没想到本该监察百官的打更人,竟已腐烂至此。朕,深感痛心。朕,对魏渊很失望。
    “朕以国士待他,他竟做了个国贼。”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急道:“陛下,事关魏公,此等大案,理当三司会审,不可听信袁雄一人之言。”
    他是魏渊的心腹,这件案子,他是要避嫌的,魏党成员都得避嫌,被元景帝排除在外,不得插手此案。
    元景帝冷笑道:“三司会审,你们审的出结果吗福妃案时,你们审太子,审出什么来了尽是些上下推诿的东西。”
    诸公一时无言以对。
    王首辅出列,沉声道:“陛下,此案重大,这不合规矩,请三司会审。”
    兵部侍郎秦元道立刻站出来反驳,道:
    “京察之时,打更人衙门上至金锣,下至铜锣,便曾因贪污受贿入狱。腐败风气由来已久,如今魏渊已死,这群贪赃枉法的败类没了庇护。臣认为,正好是彻查打更人,扫出沉疴的绝佳时机。”
    元景帝却不再看他,凝视着袁雄,道:
    “袁爱卿,朕现在就把打更人衙门交给你,你好好的查,务必一扫沉疴,还朕一个干干净净的打更人衙门。”
    袁雄欣喜若狂,没让情绪流于表面,高声到:“是”
    诸公散去,兵部尚书疾步追上王首辅,低声道:“首辅大人,眼下如何是好”
    很明显,陛下是要借此抹黑魏公,当打更人衙门的种种“黑暗”浮出水面,身为打更人领袖的魏渊能干净到哪里
    届时,什么忠武,什么公爵,想都别想。
    王首辅答非所问的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沉默得人越来越多了。”
    兵部尚书脸色一变。
    王首辅淡淡道:“看好你自己的人吧,官场人走茶凉,千百年来颠不破的道理。”
    这位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皇宫,满脸疲惫。
    袁雄乘坐马车离开皇宫,既没回御史台,也没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直奔打更人衙门。
    “最熟悉打更人的,肯定还是打更人,想要最快办成事,少不了那人的帮忙。”
    袁雄眯着眼,手指悄悄敲击膝盖。
    车轮辚辚,他出了皇城,在内城行驶半个时辰,抵达了一座府邸。
    朱府
    第477章 许七安苏醒
    京察之年,打更人银锣朱成铸因为试图玷污无罪少女,被铜锣许七安一刀斩成重伤,后因伤势过重,修为半废。
    许七安则被魏渊关进打更人大牢,判处七日后腰斩。
    恰好桑泊案爆发,在魏渊的暗示下,怀庆向元景帝举荐许七安为主办官,元景帝准他戴罪立功。
    桑泊案结束后,许七安从容脱罪,朱成铸的父亲,金锣朱阳心中不忿,投靠齐党,出卖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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