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深究,还真是,但正因为这样,大奉皇室宗亲是绝对不会承认、退让的。
    姬远脸色一冷,扫过几位亲王、郡王,淡淡道:
    “武宗皇帝当年怎么得的天下,诸位心里不清楚?我们只是要回自己的身份、地位,乃人之常情。”
    方才站出来的那位亲王训斥道:
    “五百年前,昏君无道,亲贤臣远小人,残害忠良,武宗皇帝为保祖宗基业,挺身而出,乃顺应民心之事。”
    姬远针锋相对,拔高声音:
    “先帝元景昏聩无能,沉迷人宗道首美色,修道二十载不理朝政,以致于民不聊生。我云州一脉不忍祖宗基业毁于昏君之手,揭竿而起,亦是天理昭昭,顺应民心。”
    几位亲王、郡王勃然大怒:
    “口出狂言!陛下,此子当斩!”
    如果让诸公来选择,这是不需要犹豫就能答应的条件,因为不必付出实质性的代价。
    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
    一旦朝廷承认此事,那么云州乱党就变的“名正言顺”了,百姓归顺倒还是其次,怕就怕那些乡绅地主,地方官员会理直气壮的叛变,投靠云州。
    既是中原正统,那就不算背叛,便是想当忠烈之士,宁死不降都难。
    但这些都是小事,因为就大奉目前的情况,打是打不赢了,既然打不赢,官员们叛变投靠是迟早的事。
    所以诸公对此,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可在皇室宗亲眼里,承认云州是中原正统,可比五十万两白银更难以接受,因为这是对祖宗的背叛。
    永兴帝眉头紧锁,缓缓道:
    “此事容后再议!”
    他不打算在此时做决定,反正殿前议事是定主基调,“两国”谈判,涉及到的细节繁杂,不是短时间内能出结果。
    岂料姬远极为强势,摇了摇头:
    “来之前,父皇特别交代,此事,陛下若不答应,和谈便不用继续了。”
    这相当于把话堵死。
    你永兴帝要么答应,要么中止和谈,云州在这件事上绝不退让。
    “痴心妄想!”
    誉王也站了出来,沉声道:
    “本王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朝廷绝不退让。”
    姬远负手而立,叹息道:
    “本官已经在岁贡上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给足了朝廷面子,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回报。”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
    “尔等真不怕我云州十万铁骑吗!”
    先占理,再用势,腰杆挺得笔直,把一众亲王郡王衬托的强词夺理,不识抬举。
    一位郡王喝道:
    “那就先把你杀了祭旗!”
    姬远冷笑道:
    “本官若是怕死,便不会进京。”
    其实本次和谈的真正目的,是兵不血刃的逼大奉割地求和,争夺地盘乃云州的核心目标。
    因为得到的地盘越多,国师许平峰凝练的气运越多,距离天命师就越近。
    姬远咬着第二个条件不放,乍一看是舍本逐末,其实是吃准了永兴帝会答应。
    相比起实际利益、生死存亡,宗族的名声就要往后靠。
    而此事更多的是大奉皇室两脉之争,不算触及核心利益,诸公反对的情绪不高。
    那么,就凭几位皇室宗亲再怎么叫嚣,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永兴帝盯着姬远看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好,朕答应!”
    此言一出,殿内的宗室脸色一变,高呼道:
    “陛下……”
    永兴帝抬了抬手,用锐利的目光逼退众亲王、郡王:
    “朕主意已定!”
    包括誉王在内,一众宗室看永兴帝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永兴帝转而看向姬远,问道: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姬远伸出手掌,五指张开,朗声道:
    “割地,大奉要把雍州、禹州和漳州割让给我们。”
    金銮殿内,一瞬间陷入死寂,然后又在下一刻掀起嘈杂的议论声。
    尽管诸公,以及永兴帝都提前猜测到云州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和割地,让委实没想到胃口竟然这么大。
    两边打生打死这么久,大奉也才损失一个青州。
    然后想通过和谈兵不血刃的拿走三州之地?
    首辅钱青书出列,目光冰冷的扫过姬远等人,道:
    “青州虽然失守,但大奉仍有十一洲疆域,兵多将广,真以为怕了你区区云州一个弹丸之地?
    “陛下愿意与尔等议和,同样是不忍百姓再受战火荼毒,并非怕了你们云州。”
    姬远哈哈大笑起来,道:
    “没记错的话,秋收前,魏渊率十万精锐讨伐巫神教,险些全军覆没,此为其一。
    “入冬后,朝廷再次集结九万大军,与我云州将士鏖战于青州,折损超过一半,此为其二。
    “西北三州的兵力,则要用来抵御西域联军的骚扰,抽调不出兵力驰援南边战事,此为其三。
    “兵多将广,好一个兵多将广,敢问钱首辅,朝廷还有兵力可与我云州一战?”
    姬远每说一句,殿内诸公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们口头不会承认,但心里知道,姬远说的句句属实,句句戳中要害。
    西边雷州的战事并不严重,西域各国联军以骚扰为主,小战不断,大战没有,毕竟佛门有南疆妖族牵制。
    但为防万一,确实不能大规模调兵遣将。
    钱青书一时语塞,他自是不屑狡辩,拂袖冷哼。
    眼见首辅被怼的愤而不语,诸公面面相觑,思忖着如何反驳。
    这时,户部侍郎走了出来,缓缓道:
    “没记错的话,元景30年,云州记载在册的百姓为八十三万户,敢问姬使节,云州是十户养一兵,还是二十户养一兵?十万铁骑如何得来?
    “云州有多少精锐,是能算个所以然来的。瘦死骆驼比马大,大奉再怎么衰弱,拼光你云州的精锐总不在话下吧。”
    户部侍郎,对钱粮、户籍、人口等数据,最为敏感。
    左都御史刘洪旋即出列,附和道:
    “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别忘了,巫神教在旁虎视眈眈,佛门的盟友,也不是真的对你们云州掏心掏肺吧。”
    他刚试图继续陈述局势,说服这个云州来的年轻人。
    便被大笑声打断,姬远满脸嘲笑,道:
    “刘大人,这些话糊弄三岁小孩就够了,在本官面前搬弄唇舌,偷换概念,不觉得太可笑了?”
    他看向户部侍郎:
    “这位大人说的没错,但这又如何呢?如今青州已被我们掌控,流民皆可为兵,想拼光云州精锐尽管在来试试。
    “另外,监正已经被我们国师斩杀于青州,没了这位守护神,尔等何来底气说拼光我云州精锐?”
    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提及这个话题了。
    正因为失去了监正,永兴帝和诸公才被吓破了胆,前阵子,夜里都不敢睡,生怕那群可怕的超凡强者杀入京城,杀入皇宫,于梦中摘走自己脑袋。
    刑部孙尚书闻言,反驳道:
    “监正虽死,但大奉并不是没有超凡强者,司天监的孙玄机,国师洛玉衡,以及云鹿书院院长赵守,还有……许七安!”
    “没错,我们还有许银锣。”像是再给自己打气,有人附和了一句。
    姬远笑而不语,他身后的一位绯袍官员嗤笑道:
    “连监正都死在我们国师手里,许七安区区三品,也配与他争锋?看来是九公子过于谦逊,让尔等以为我云州是怕了大奉。
    “想议和,就答应我们的条件。不想议和,自然会有我云州的强者杀到京城,先灭了尔等。随后云州大军兵临城下,入主中原。
    “尔等还有其他选择?”
    图穷匕见,撕破脸皮是谈判的必经过程,强大一方手握筹码,就是用来施压的。
    割地是必须要割的,割多割少,才是谈判的细则。
    姬远轻摇银骨小扇,淡淡道:
    “陛下和诸公可能还不清楚监正身陨当日的细节,话说回来,监正确实强大无比,若非国师请来云州传说中的神兽白帝,以及地宗道首黑莲道长,想杀监正,难如登天呐。”
    他慢条斯理的诉说着当日众强者围杀监正的过程,当然,全是胡编,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通过所谓的过程,让永兴帝和诸公了解云州背后的超凡强者有多可怕。
    殿内皇室宗亲,文臣武将,脸色都极为难看,或脸色阴沉,或双拳紧握,或无奈沮丧。
    屈辱!
    永兴帝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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