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从窗户缝里看着跪在门外的仨小子,他心里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毕竟这仨小子一个是将来的始皇帝,一个是燕国太子刺秦的主谋,而另一个则是千古第一大权宦。白宣并未把太子丹和赵高放在心上,做为知道历史走向的人,白宣对太子丹采取的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对赵高则是抱着随时斩杀的态度。让白宣担心的是赵政,在历史上赵政的的童年并不美好,可以说是在贫寒和屈辱中度过的。

    要知道一个人童年时期的生活环境对这个人的性格有着巨大的影响。可以说,童年的经历是会伴随人的一生的。现代心理学揭示,人成年后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其童年经历的重复。童年的生长环境,塑造了人的性格,其经历固化了人的思维模式和无意识的惯性。很多人在其后续的社会环境的所为,都能在其童年经历中找到影子。

    幸福的童年生活,能给人带来更多的积极思维,哪怕后面经历了挫折,也能很快走出来。不幸的童年经历,会带给人很多沉重的枷锁和心理负担。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童年的阴影囚笼,而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会受童年的影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跳出童年的经历牢笼,获得新生。因此说,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但是由于白宣的到来,让赵政的生活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尤其是随着秦赵两国关系的缓和以及白宣积极努力的运作之后,赵政不仅在生活上得到了保证,精神上也减轻了很大的负担。在他和姬丹相识之后,赵政表现出了这个岁数的孩子应有的天真活泼和稚气。这对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赵政来说却未必如此。

    今天赵政在车上的问话让白宣从心里发凉,他猛然醒悟这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赵政,那么改变赵政是不是等于改变了历史呢?白宣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不敢往下想,若真的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历史的走向,白宣如何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呢,他绝对承担不起,因为他改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民族。

    富贵安逸的生活是最能消磨一个人的锐气的,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有“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之说,也不会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名句。

    在赵政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白宣被惊醒了,于是他借题发挥了。责罚必须狠,哪怕是赵政记恨在心里也必须要狠,要让赵政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回府之后白宣也没放过赵政。

    此时此刻白宣正在琢磨该把赵政放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锤炼,丛台宫肯定不行,学步巷的府邸也不行,白宣想起了一个地方那就是邯郸城东靠近城墙的那一片区域。那里聚集着邯郸城内最贫穷最低贱的人,也是底层百姓们真实生活的写照。

    白宣没打算让赵政住在那里,毕竟赵政的身份不同,白宣只想让赵政亲眼看看贫贱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他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如此强烈的反差不用白宣讲赵政自己就会有所领悟,那么谁合适做这件事呢?

    正在白宣琢磨的时候,吕牵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先生请进。”

    吕牵推开房门,进门之前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双儿领着几个侍女悄悄的来到赵政姬丹身边为他们撑起了伞,双儿把水壶塞进赵政嘴里,两个侍女跪在赵政身边伸手拖住了鹿卢剑。

    赵政一皱眉头说到:“走开!”

    侍女们一愣不知所措的望着双儿,赵政看着双儿说:“回去告诉我娘,这件事不用她管。快走!”

    赵政声音不大但话语却是冷冰冰的,让双儿感觉受了委屈,小丫头双眼含泪正要在劝,不料赵政怒吼一声:“滚!”

    双儿哇的哭了出来随后领着一帮侍女跑了,而此时吕牵刚坐在白宣对面,他还没开口就听白宣冲外喊到:“减半个时辰。”

    吕牵微微一笑说:“公子用心良苦,吕牵佩服。”

    白宣:“你家东主(指吕不韦)可是有消息来了?”

    吕牵:“有,大王给王孙派了一位先生,此人名叫嫪独。按教程算再有三天也该到了。”

    白宣:“吕先生,白宣有一是相求还望先生应允。”

    “公子请讲。”

    “请先生派人去迎嫪独,并实现在东城租一处陋室给嫪独居住,身份嘛就说他是邯郸大儒,我要领着小政到那里读书。”

    吕牵沉吟片刻说道:“公子请恕吕牵不能照办。”

    “为何?”

    “因为嫪独出自阳泉君门下,是大王亲自点名要他来教王孙的。公子你可明白其中利害?”

    白宣皱皱眉说到:“不论哪国君王最恨的就是外戚弄权,尤其是涉及承嗣之事更是如此。阳泉君自作聪明岂不知这是大王的一招借力打力之计。”

    吕牵:“公子聪明,我家东主也是这样说的。我家东主如今根基尚浅,且受华阳夫人和阳泉君的防范,诸事掣肘,东主说一切请公子决断。”

    白宣:“既然知道嫪独的身份,那就更加不能让他住在府里,若是被他以夫人做人质要挟我们岂不麻烦?只要我们安排周详,那嫪独绝对没有机会的。”

    吕牵:“防范在其次,我家东主的意思是拿到阳泉君行刺王孙的真凭实据。”

    白宣呵呵一笑说:“阳泉君活不了了,就看大王是只杀他一人还是灭其一族。”

    吕牵:“那就不是我等所能左右的了,我等只需按照东主之意行事,既要保护王孙无恙又要拿到真凭实据。”

    白宣:“那就照我说的做吧,你手下的人布置在嫪独居所旁边日夜监视,决不能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吕牵:“喏。”

    吕牵正要起身离去不想白宣幽幽的问道:“秦王都出手了,冷锋为何不见动静?”

    吕牵:“这个嘛,他们跟我们互不统属,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人是冷锋。没准在王孙府中就有,只是公子不知道而已。”

    白宣:“先生也不知道吗?”

    “吕牵真的不知。”

    白宣:“也罢,只要他们动早晚会被我查出。就这样吧,有劳先生了。”

    吕牵施礼出了正堂,他看了看跪在大太阳地里的赵政、姬丹和赵高一眼就转身走了。当吕牵走出府门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看身后无人之后才小声说到:“公子宣太自负了,冷锋岂是你能轻易分辨的出来的。”

    在吕牵说这句话的同时,白宣也在说:“藏的再深装的再像也有路出马脚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邯郸城外嫪独骑着一头毛驴缓缓而行,当他来到离城门三里远的地方是,一辆停在路边的牛车上的把式向他招手。

    “请问可是嫪独先生?”

    嫪独勒住毛驴答到:“正是在下。”

    把式说到:“公子宣命我来接先生,请先生上车。”

    嫪独把毛驴拴在牛车上之后坐上牛车,把式鞭子一甩牛车缓缓调头慢慢走进了邯郸城。

    牛车穿街过巷一直来到城东,牛车穿过狭窄的街巷和一排排低矮的草房后来到一处黄土围墙围着的独门小院门前。一路走来,嫪独只见到脏乱的街道和在泥地上玩耍的脏兮兮的孩子,和那些只有篱笆墙的破草房相比,这处小院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把式打开院门请嫪独进去,小院内迎面三间草房还算宽敞,东西各有一处厢房也都是黄土为墙上盖茅草。西侧厢房旁边还有一处草棚想来是牲口棚。把式将嫪独的行礼搬进正房,嫪独进去一看眼前顿时一亮,房间内铺着木质地板,桌案书柜床榻一应俱全,收拾的干干净净。

    嫪独:“不错。”

    把式:“先生莫怪,这是公子宣安排的,是为了让王孙能够在读书的同时体察民情。在下名叫张三,从现在开始就是先生家仆,先生有事只需吩咐张三便是。”

    嫪独:“一路走来颇感疲惫,我想歇息片刻。”

    张三:“先生请便,明日公子宣会和王孙一起来拜见先生。”

    “好。”

    待张三走后,嫪独横卧榻上,他看着屋顶说到:“草庐三间,些许弟子,衣食无忧,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只是不知我能活多久,可叹阳泉君自作聪明,那个公子宣倒是很有心计,不知他对我手中锦囊有没有兴趣。若有,可同他做个交换。嫪毐,为父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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