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片草原上,冒顿来了。按照以往的规矩他的三万精锐布置在距离会面地点五里之外的地方,冒顿只带一百亲卫去和成蛟会面。

    对面的秦军也是三万,早已列阵以待。阵分左右,左边的是大将司马欣,右边的是大将白泽。冒顿看到秦军当中除了这两员大将之外,在没有新的面孔后,他的心越发的踏实。就在冒顿勒住战马举目观看的时候,一辆战车在一百亲卫的保护下缓缓驶向冒顿。当战车停住之后,冒顿看见一身华丽袍服的成蛟大模大样的坐在车上。冒顿催马上前在距离成蛟几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成蛟的面色红润健康,双眼神采奕奕,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骄傲。

    冒顿心说:“看来他真的没事,他是应该高兴,他这一仗几乎把阴山以南我匈奴部族全部铲净还杀了我的舅舅。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把河套地的控制权掌握在手。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是应该高兴。看他这一身打扮,这是在向我炫耀呢。”

    成蛟的面色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为了这次会面他化了妆,而且逼着白宣给他吃了另个一种药物,这种药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焕发,但却极其消耗精力和体力,这对现在的成蛟来说可谓雪上加霜,但成交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成蛟仔细打量着冒顿,冒顿的脸满是风霜之色,肤色已经变得黑红,那是草原上的风和阳光造成的。冒顿的体魄比之前更加强壮,他的眼神透出了坚毅和冷静,他的身上散发着王者的气度。成蛟看着这个曾经和自己一起游遍九嵕山朝看白云暮看彩霞,一起趴在咸阳桥上调戏浣纱女的儿时玩伴,成蛟心中百感交集。

    冒顿和成蛟互相注视着对方,似乎心灵沟通,俩人的眼神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冒顿忍不住首先开口。

    “成蛟,我把东胡王捉鹿杀了,用他的头骨做了酒碗,他的部众、牧场以及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来人,把本单于送给长安君的礼物送过来。”

    十辆装的满满的马车来到冒顿和成蛟中间停住,赶车的匈奴士兵向成蛟行礼之后转身离去。冒顿翻身下马来到一辆马车前掀掉车上覆盖的牛皮,露出下面的宝物,满满一车全是金银,还有花花绿绿的玛瑙、玉石、珍珠和各色宝石。

    冒顿挨个掀开车上的牛皮,炫耀的邀请成蛟和他一起看。借着冒顿掀开牛皮的机会,成蛟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当成蛟的双脚落地的时候他推开了侍卫的手。

    来之前,白宣把成蛟的伤处缝合,又包扎上厚厚的绷带。止痛的药也提前给他服下,但成蛟的伤太重,及时采取了这些措施,他在地上行走的每一部也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但成蛟还是一步步的来到冒顿身边。

    成蛟的到来让冒顿更加兴奋,他一边指点着车上的礼物一边对成蛟诉说着自己是怎样经过苦战才消灭了东胡。冒顿一边说一边将一件件精美的玉器塞进成蛟手里。

    “成蛟,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一起出去都是你请客,那时候我真的没钱,开始我阿爸还定时给我送来钱财后俩就换成了我舅舅。那时候我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书,买刀剑。可是后来我逃出大秦的时候一样也没带走。现在我把这些礼物送给你,不是要还你当年的情分,我是想让你代我和你王兄说一声,匈奴愿意和大秦永结盟好。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用不着打仗。哦,这都是你的,给你王兄的我另行准备。”

    成蛟:“这些我都收下了,待我回去奏明皇兄,行与不行我说了不算。”

    冒顿:“皇兄?你们大秦的君主不叫秦王叫秦皇?”

    成蛟:“秦始皇,始皇帝。你要尊称我皇兄为陛下。”

    冒顿:“秦始皇,始皇帝。就是第一个皇帝的意思,对吗?你皇兄是个英雄,现在中原都是他的了吧?我真羡慕他,什么时候整个草原都是我的就好了。”

    成蛟:“你现在已经灭了东胡,实力大增,你可以继续向东向西征讨各部。如果你总是能打败他们征服他们那你就是草原之王。”

    冒顿哈哈大笑伸出双手在成蛟的肩上拍了一下,成交的脸色没变但是双脚却向后退了几步,脑门上附上了一层细汗。

    冒顿:“你怎么了?是病了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打你一拳你必须也打我一拳。来,像从前一样打我。”

    成蛟:“冒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也成为了匈奴大单于,这种幼稚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我杀了你的舅舅,你不恨我?”

    冒顿:“在我的心里我的舅舅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当我知道我舅舅的死讯之后,我恨不得立刻杀进大秦,杀光所有的秦人,也包括你。但是我知道,愤怒代替不了现实,我现在不应该和大秦为敌。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但我们却属于不同的阵营。之前我们打了那么多次,你杀了我不少人,我也杀了你不少人,你恨我吗?”

    成蛟:“不恨,我只想超过你,证明我比你强。”

    冒顿:“我也是,所以,我把我舅舅的这比仇恨记在秦人身上,记在秦始皇身上,但绝不放在你身上。”

    成蛟伸手搭在冒顿的肩上说到:“谢谢你,谢谢你还一直记着过去的情分。走我们去喝酒。”

    冒顿:“你头上冒汗了,你究竟怎么了?”

    成蛟:“没什么,来,我们喝酒。”

    成蛟拉着冒顿走向已经布置好的桌岸边,冒顿的双眉紧皱,他能感觉到成蛟的手在微微发颤。

    俩人坐好之后,成蛟拍拍手,他的亲卫抬着三个大箱子放在冒顿身后并打开了箱盖。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有一箱子的竹简,一箱子的袍服和四季戴的冠,还有一箱子是成匹的锦缎和茶叶,这些东西在匈奴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冒顿的双眼被那一卷卷的竹简吸引。

    冒顿:“这是什么书?”

    成蛟:“九嵕书院每年都会举办诗会,这是历年来诗会优胜者的诗文汇编。”

    冒顿:“好!这我可要好好看看。不过那些衣袍就免了吧,如今我已经习惯了匈奴的衣衫,而且你叫我在什么场合穿这些衣衫呢?”

    成蛟:“下次见面的时候穿给我看,告诉你,这些衣袍和我的一样,穿起来咱俩就跟兄弟一样。”

    冒顿哈哈大笑,他来到箱子边从里面拿起一套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冒顿:“很久没穿过这样的衣袍了,这料子又软有滑摸着真舒服。”

    成蛟:“你现在就穿吧,让我看看。来人,帮助大单于换衣裳。”

    两个侍女来到冒顿面前躬身施礼之后,一个为冒顿解开铠甲一个为冒顿梳理头发。冒顿的脸红了,因为他身上的味道比较大,以内他看到两个侍女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冒顿:“两位姑娘,为难你们了,其实以前我在咸阳住的时候和长安君一样的,身上没味。”

    成蛟哈哈大笑说:“下次再见面记得提前洗个澡,你身上不仅有牛羊的味道还有一股血腥气。”

    冒顿:“在匈奴这个味道才是男子汉应该有的味道,只有女人才往自己身上脸上抹胭脂。成蛟,你何时填了这么个臭毛病。”

    成蛟:“我这不是常年镇守边关脸都被风吹黑了嘛,我上点胭脂就显得比你白,你就是比不上我,我赢了。”

    哈哈哈哈哈,冒顿和成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冒顿已经换好袍服,只是他的头发太粗太长也太乱,侍女只能勉强给他梳了个发髻,随后用玉簪别住。此时的冒顿完全变了样,他伸开双臂在成蛟面前转了个圈之后问:“怎么样,我有没有过去的风采?”

    成蛟左看右看之后说到:“嗯,怎么看怎么别扭!”

    冒顿:“哈哈哈哈,能不别扭吗?我自己都觉得别扭。不过这是你给的,我一定好好珍藏,没事拿出来看看穿穿。冒顿,多谢成蛟兄厚赐。”

    成蛟:“客气了,你送本君那么多财宝本君也没说个谢字,你我之间不必客套,坐吧。”

    两个侍女为二人满上酒布上菜随后跪坐在一旁听候吩咐,冒顿和成蛟同时举杯随后一口喝干。

    冒顿:“好酒,二十年绿醉果然够劲。成蛟,你怎么了?”

    成蛟虽然面色不改,但冒顿可以看出来他在努力的把酒往下咽,冒顿甚至可以感到成蛟的痛苦。冒顿正要起身,成蛟却抬起手来示意冒顿坐好,成蛟终于咽下了这杯酒。

    成蛟:“啊,喝的急了,顶在嗓子这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冒顿疑惑地看着成蛟,半晌之后才说:“咱们慢慢喝,不急。”

    成蛟:“好。”

    冒顿:“当年我杀了我阿爸成了大单于的时候,你跟我说谁有本事这河套地就是谁的。那你觉得咱俩谁有本事?”

    成蛟指指自己说:“我。”

    冒顿:“我已经把东胡灭了,可你呢,你灭了谁?”

    成蛟:“灭了东胡不完全是你的本事,要知道渔阳一战东胡精锐尽丧,而且后来东胡还闹了瘟疫牲畜、人口损失巨大,这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冒顿:“你说的我不反对,但是毕竟东胡霸占草原多年,虽然实力下降但底蕴犹存。若不是我采用计策迷惑捉鹿,恐怕能不能灭他还在两可之间。不管怎么说,我灭了东胡,今后草原之主的位子就是我的。”

    成蛟:“你只是灭了东胡本部,东胡其他部族远走他乡不愿归顺你,你要一个接一个的去征讨去收服。东胡之外西边还有羌人、月氏,南面还有我大秦,你成为草原之主的道路还很长呢。”

    冒顿:“我不想和大秦为敌,所以,这场战争就此了结。我退出河套,如何?”

    成蛟:“来人,记下。匈奴大单于冒顿说要把河套地让给大秦。写好后让大单于签字画押。”

    冒顿:“慢慢慢,本单于再跟你商量,并未最终决定,你不能更这样。”

    成蛟:“在我面前不要刷心眼,有话不妨直说。”

    冒顿:“大秦灭六国,我没给你们捣乱吧?反倒是你呀我的好兄长,你却一块块的把河套地从我手里夺去,你这样做非君子所为。”

    成蛟:“兄弟,你一个匈奴大单于跟我说什么君子所为,你杀了东胡王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的头骨做成酒碗,难道这使君子所为?”

    冒顿:“我舅舅都死了,阴山之南的匈奴部族十去七八,这难道还够吗?”

    成蛟:“你待怎样?”

    冒顿:“我也不贪,界线恢复到去年的样子就行。”

    成蛟:“用你们匈奴人的话,吃进狼嘴里的肉你还指望狼会吐出来?”

    冒顿直起身端起酒杯说:“此事以后再议,你说的不错,我们西面还有羌人和月氏,我灭了东胡之后,月氏和羌人已经悄悄结盟,看样子是要联手对付我。此时我的确不应该再和大秦为敌,而且我也不想和大秦为敌。成蛟,你我连喝三杯,喝完三杯酒,河套地就是你的。听清楚,本单于说的是河套地是你,长安君成蛟的而不是大秦的!”

    成蛟:“我的就是大秦的,你这样说不是因为面子,你是想给自己留有余地。告诉你,疆土乃国之根本,容不得半点差池。你若说河套地是我大秦的,我就跟你喝这三杯酒,若说是我的本君绝不喝。”

    冒顿:“成蛟,你是不是很疼?本单于回来的路上问过参战的匈奴勇士,他们说你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成蛟:“哈哈哈哈,没错,本君是受伤了,而且就要死了,你可以趁机收取河套之地了。哎呦,疼。来人,把本君的药拿来。”

    侍卫赶紧为成蛟送上药,成蛟大口的喝下,又把药丸扔进嘴里咽下,他那动作显得急不可耐,完全不避讳冒顿就在眼前。

    冒顿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那些参加河套之战的匈奴残兵根本不知道成蛟受伤的事情,因为当时看到那个匈奴射雕手偷袭成蛟的人咋已经变成了河水中的死尸,那些在岸边的匈奴骑兵正在躲避密密麻麻的弩箭弩枪,哪有功夫看河里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成蛟掩饰的很好,所以匈奴人根本不知道成蛟受伤的事情。冒顿之所以这样说,是在诈成蛟。

    这么多年来冒顿和东胡血战,惨烈的场面见过不少,忍受伤上之后有什么反应是啥表情冒顿清楚得很。从见到成蛟开始他就有所怀疑,尤其是再喝第一杯酒的时候。但是现在,成蛟当着他的面吃药确认冒顿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冒顿:“难道他是故意演戏给我看?他假装受伤好骗我和他开战。可是这有什么好处呢?白宣已经南征百越了,大秦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支援榆林塞,难道成蛟就不怕我真的和他开战?不对,成蛟这个人胆大心细但绝不是鲁莽之辈,他定是有所依仗,我不能被他骗了。”

    成蛟:“冒顿,你想什么呢?”

    冒顿:“哈哈,之前说好喝酒不谈正事的。你看,这就都没法喝了。来人,为长安君烤的羊好了没,赶紧端上来。”

    冒顿的侍卫把整只的烤羊端了上来,侍卫长借着机会在冒顿耳边说:“大单于,成蛟下车的时候是被侍卫扶下来的,而且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走的也很慢,似乎是左边身子不舒服。”

    冒顿摆摆手,侍卫长退到一边。冒顿亲自割下最肥美的肉亲手端到成交面前。

    “来吧,知道你馋这一口,这可是地道的匈奴烤羊啊,快尝尝。哎呀!”

    冒顿装作手一滑,装着羊肉的托盘瞬间倾斜,冒顿做出惊慌失措想稳住托盘的架势,但他的右肘去恶狠狠撞在成蛟的左肩上。

    “呜!”

    成蛟闷哼一声身体换了换但最终挺住,但是,冒顿清楚地看到成蛟的额头上冒出了黄豆粒大的汗珠。

    冒顿:“成蛟,我把你撞疼了吧?”

    成蛟:“无妨,都是见惯生死的,算什么!来,我们好好喝一顿!”

    冒顿按住成蛟的手说:“你别喝,我替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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