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垂下视线,神情动摇,盯着地面半晌没有声音。

    “话已至此,本宫不妨直说,当初玖太后几番劝说皇上即位,你当真以为是怜惜先皇后,想保住她的子嗣?”她直来直往,旁人不敢说的话,她照说不误。

    挽月一声不吭,眼睛越黏在她的身上,等着她的下文。

    “你可知当初没有入慈宁宫的妃子都如何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她话家常聊八卦。

    “额……”她发出微弱的回应。

    沐惜月歪着头,满面天真,“那些人要么陪葬,要么守皇陵,像玖太后如此自在的,只她一人。”

    这是公认的事实,挽月身为玖太后的随侍,这些不应不知道,只不过她自封耳目,不愿细究罢了。

    “眼下种种,无非是为了将皇上赶下台。挽月岂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说起理来一套一套,说得挽月神情忧虑,半晌后终于拿起纸笔,垂头飞快地写下什么。

    写完后拿起来给她看,“此乃玖太后的考虑,奴婢不过照做罢了。”

    “所以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玖太后陷入泥泞?”早在来之前她便设想了许多回答,这话也在她意料之中,她游刃有余地反驳。

    一心护主的人果然沉默下来,盯着地面沉思半晌,见她一动不动,她果断起身,声音放柔一些,“你慢慢思考,明日本宫来听你的答复。”

    走出地牢大门,她回头吩咐狱卒,“若她掉一根毫毛,本宫拿你是问。”

    “是。”狱卒畏畏缩缩地应着。

    担心他看不住,沐惜月再三思忖下决定叫来孟津,并未多言,只简单下了命令,“看住挽月,任何人不得接近。”

    孟津拱手应了。

    处理完地牢这边的事,再回到乾坤宫,景墨正皱着脸,眼神晦暗,嘴唇紧抿,无言搓着一张布满笔墨的纸。

    她看了施公公一眼,没得到有效信息后决定自己求证,走上前,“朝臣奏折?”

    “不是。”他回着,将纸递给她,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打开从头到尾仔细审阅,纸张写着的都是略有印象的姓名,只是她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

    “这是谁送过来的?”先弄清来着善恶再深究背后目的,是沐惜月一贯做法,曾几何时还被老景头嘲笑过太天真,毕竟坏人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不知,施公公说一回头便看到在地上了。”他沉声答,见她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提醒着,“这上面的人名都是无名村村民。”

    一句话惊得她愕然与他对视,迟疑追问,“此事只有我你与武王、两个随侍知晓,旁人如何得知?”

    “有可能从一开始他们就派人盯着我们的行踪。”本以为一切顺利,未想到这时候杀出这么一个人来,又是在这紧张的氛围里,着实令人担忧。

    沐惜月收起忧虑,拿着纸张坐下细细研究,笔迹工整陌生,纸张是随处可见的宣纸,笔墨是寻常砚墨,根本无从查起。

    对方十分谨慎,“除了这纸张,可还有别的?”

    “没有。”番邦王尚且还诸多怀疑,此刻若是爆出他们私自处理大批百姓的事,那些人才不会追究其中缘由。

    垂眉思忖片刻,沐惜月掀起眼皮做出决定,“我们不要理会,权当没见过,以不变应万变。”万一对方是诈,岂不是上了当。

    “好。”景墨顺遂答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最近也小心些,我担心尧王气急败坏拿你开刀。”

    看尧王这架势,是打算利用番邦王来朝搞一波事,削弱他的权力,动摇他的统治,尽管在他们意料之中,但他的手段未免太过绵绵不绝。

    “挽月那边我去谈过了,明日应该能听到回答。”两人交换着信息,在他出声前抢先道,“孟津亲自保护,不必担忧。”

    打算说话的人这才闭嘴点头,眼底露出欣赏,到底没有追问她每日凭空消失的时间的去向,顺着她的态度开始讨论下一步怎么走。

    当务之急仍然是从挽月口中挖出幕后布局之人的大体计划,她既然是玖太后的随侍,对玖太后的打算应该了如指掌。

    一个提心吊胆但风平浪静的夜晚过去,次日一早,才刚鸡鸣,沐惜月便迫不及待地早起梳洗,不等景墨陪同,便带着如雪和陈墨匆匆往地牢中赶。

    天色微亮,狱卒们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得她实在无奈,暂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带着人直奔尽头,却见狱卒慌慌张张,眼神躲闪。

    她心一沉,眼皮跳动,有不好的预感。

    “皇后娘娘。”狱卒行礼,哆哆嗦嗦地想说点什么,又迟迟无法组织措辞。

    心急的沐惜月一把推开她,看到依然缩在角落里的挽月稍微松口气,这气还没回过去,她眼神紧缩,触到地面上斑驳的血迹。

    “昨日有人对她用刑?”她转头厉声质问。

    “回皇后娘娘,无人对她用刑。”狱卒连忙回答,吓得说话都流畅了些。

    “血迹为何?”挽月分明被她说动,怎么可能自残。

    狱卒支支吾吾地又说不出来话,半晌才道,“奴才不知,尽早交班时便看到了这血迹。”

    难怪方才畏畏缩缩。

    “检查过了吗?”

    “没有。”

    “打开门。”沐惜月惜字如金,语气森寒,已经不愿多费口舌。

    “挽月。”她唤了一声,而面前的人动都不动,哪怕她已经在她身后,仍然毫无察觉。

    她甚觉奇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挽月一抖,猛地回头同时避开她,拼命往墙上贴,恨不能与墙面融为一体。

    直到她转过脸来,沐惜月才注意到她满脸血迹,而血迹源头,是她的耳朵。

    大骇下她强硬伸手扶住她的脸,上下一一观察,试探着又喊了一句,“挽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而挽月只是任由她捧着脸,呆呆地看着她,神情可怜,看来是被人废了耳朵,这种情况,神仙下凡恐怕都救不回来。

    她招手示意狱卒将纸笔送上来,写下一行字递过去,挽月探头看了眼,摇摇头,告诉她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沐惜月只好再写下“知道什么人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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