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司颜微微一顿,继而叹了口气,暗自腹诽百里月修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差。

    “也是……大哥根本指望不上,当初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这把剑,他还差点扔出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二哥他知道凶手是谁吗?”

    闻人海棠微微眯了眯桃花眼,口吻倒是十分的肯定。

    “我能猜到,他自然也能猜到,而且那人在出事之后还暗中联系过百里月修,说只要他能交出朱雀剑,自然会有人顶替他的罪名……只不过,被百里月修拒绝了而已。”

    听到这话,一根筋直到底的唐云斐又不明所以了。

    “既然他不稀罕这把剑,为什么……不答应这么好的条件?”

    “他那种画风,当然不会答应了!我二哥那种人啊,跟小海棠一样变态,他要是不如意,必然不会让别人称心,对方要是直接开出个天价买他那把剑,他倒有可能转手让人,对方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威胁他……像他那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会买对方的帐?”

    白司颜这下算是明白了,百里月修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他当初离开天岐山,并不是完全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留下来,就像现在……只要亮出朱雀剑,他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也许那个时候,他只是显书院里太嘈杂,而他树欲静,却风不止,这才拍拍手离开了天岐山。

    没错!像他那样的人,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想到这里,白司颜突然间觉得,那些人讨厌百里月修……是正常的!像他这样开了外挂一样的奇才,确实相当的让人讨厌好吗!

    正当白司颜暗暗腹诽着,闻人海棠忽而扬起眉梢,细细地拉长了眼尾,似笑非笑地朝张之卓看了过去,对上了那双沉淀着复杂情绪的黑眸。

    “张烙辛是你异母同胞的大哥,同你差了不少的岁数,你或许跟他不亲近,可是张之聿是你的同母胞兄,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难道你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报仇……报仇……”

    囔囔自语了两句,张之卓双目无神,精神恍惚,因为一下子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思维变得迟钝了不少,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一听到“张之聿”这个名字,反而是唐云斐情绪比较激动!

    在天岐山上,他最要好的同伴一开始并不是张之卓,而是张之聿,因为一年之前张之聿忽然离奇失踪,跟三年前的情况如出一辙,他才开始觉得百里月修或许是无辜的,真凶很有可能还在天岐山上!

    所以他才跟张之卓成了好友,想要一同调查此事,给张之卓报仇雪恨!

    但是——

    “你怎么知道……张之聿的死也跟张智伊有关?没有了朱雀剑,张智伊为什么还要杀张之聿?”

    “为师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至于张智伊为什么要杀张之聿……十有八九,大概是因为张之聿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正说着,张之卓忽然双目赤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报仇!三哥的仇,大哥的仇,我一定要报!我还要问问二哥……他为什么对朱雀剑这么执着?!”

    “好,”闻人海棠顿住手里的动作,跟着起了身,“只要你肯出面,为师便有办法让张智伊亲口承认,他就是杀人真凶!”

    ☆、220、小夜子也是蛮拼的

    极端的愤怒和痛苦之下,张之卓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没有怀疑过张智伊,但在内心深处却也一直相信,杀人的凶手并不是百里月修,这次他明面上设计针对百里司言,其实也是做戏给蛰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看的。

    眼下,闻人海棠信誓旦旦地指认凶手就是张智伊……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兄弟,而自己又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接连失去了两位兄长,张之卓自然非常难以接受。

    然而,纵使闻人海棠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有些荒诞不经,可在这种事情上面,张之卓知道他不会当成儿戏轻易断言。

    且不说他刚才的推断让人无法反驳,倘若闻人海棠的手里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他可能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怀疑真凶就是张智伊,却绝对不会在张之卓面前打草惊蛇,毕竟张之卓跟张智伊是手足兄弟,一旦存了私心偏袒,偷偷跑去告密,那么闻人海棠连日来的暗中查证就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所以……就算张之卓再怎么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也不得不亲自面对!

    微敛眼睑,张之卓的面容上依然写满了痛苦和惊异,但一双褐色的眸子却是目光沉沉,闪烁着坚持和决然的神采。

    “老师想要学生怎么做?”

    闻人海棠闻言微扬眉梢,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尔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骤然出手,一掌劈向了张之卓的胸口。

    “唔!”

    张之卓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闻人海棠会出手,瞬间就被打飞了出去,闷哼一声撞到了七步开外的柱子上,忍了片刻没有忍住,哇的就吐了一口血。

    见状,唐云斐先是一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怔了怔才赶忙跑上前扶起张之卓,继而回头颇为愤愤然地瞪了闻人海棠一眼,质问道。

    “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白司颜也没料到闻人海棠会动粗,还下了这么重的手,不免被他搞晕了,跟着问了一句。

    “你失心疯又发作了吗?好端端地打他干嘛?”

    闻人海棠轻轻地摇了摇团扇,微抬下颚,一脸“我打人我有理”的表情,狭长的眼尾微微勾起,噙着一抹晦暗莫名的笑意。

    “不吃点苦头,怎么让大鱼上钩?你以为凭借区区一个张智伊,真的能在天岐书院里为所欲为,如入无人之境般,把如此严重的一桩凶杀案办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吗?”

    听到这话,张之卓一手抚着胸口,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老师的意思是说……咳,咳咳!我二哥……也是受人指使的?”

    “他是不是受人指使,为师不确定,为师只知道……在他的身后,必然还有另外一人,而十之八九……想得到朱雀剑的并非是你二哥,而是那个未曾露面的家伙。”

    “越说越玄乎了,”突然间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白司颜没来由地觉得背后有点发寒,忍不住抱着手臂搓了搓,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怎么才能洗脱小月修的罪名,证明张智伊是真凶?又如何把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对了……你查了这么久,到底找到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没有?”

    “没有。”

    闻人海棠片刻也没有迟疑,回答得很是干脆。

    “靠!那你还说得这么起劲?说得这么振振有词?!”

    “不需要证据,”闻人海棠笑靥如花,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看起来却是叫人毛骨悚然,“只要……让死人说话就行了。”

    “让死人说话?怎么、怎么让死人说话?”

    “张之卓和一年前枉死的张之聿乃是同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不过差了两岁,眉眼五官甚是相似,甚至连声音都相差不多,只不过性格大相庭径……”

    “我知道了!”身为张家两兄弟身边最好的基友,唐云斐感触最深,反应也最快,“老师是想让阿卓假扮阿聿,去逼问张智伊?”

    闻人海棠点点头,反问道。

    “你觉得如何?”

    唐云斐微一沉吟,答道。

    “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是不可行……张智伊从小跟阿卓和阿聿一起长大,对他们之间的差别肯定很熟悉,但怎么说呢……我跟他们朝夕相处好久了,有时候却还是会不小心把阿卓当成阿聿……”

    “我也觉得可行!那什么张智伊的丧心病狂,连杀了自家两个兄弟,如果说主动杀大哥是为了什么私仇,但老三显然是被无辜牵连的,他肯定于心有愧,突然间见到早已命丧黄泉的张之聿死而复生,难免会自乱阵脚,大失方寸,到时候只要稍加刺激,说不定什么都招了!”

    闻得此言,张之卓轻咳了两声,惨白着双唇,一时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闻人海棠点点头,嘱咐道,“你先回去休息,暂时按兵不动,不要露出什么马脚,其他的交给为师,到时候只要按照为师说的去办就行了。”

    张之卓垂眸,面色如纸。

    “一切听凭老师安排。”

    摇着团扇,闻人海棠转而看向唐云斐,说道。

    “放出消息,张之卓心术不正,贪得无厌,半夜偷盗朱雀剑被撞破,人赃并获却不肯善罢甘休改邪归正,争夺朱雀剑之时不幸被打成重伤,为师准他留在山上疗养身子,禁足不得出门半步……待伤势痊愈之后,逐出天岐书院!”

    听到最后一句话,纵然知道闻人海棠这是在演戏,唐云斐还是忍不住心肝儿一颤,好像被赶出天岐书院的人是自己一样,毕竟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违反了院规。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待当年凶杀案的真相水落石出,纵然他们还能继续留在书院之中,也会有其他人被赶下山去。

    张之卓心如明镜,自然知道闻人海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重蹈当年的场景,从而迫使心中有鬼的张智伊自乱方寸,便没再说些什么,扶着唐云斐的肩膀就一步一踉跄地走了出去,背影看起来甚是惨淡失落,令人我见犹怜。

    一直等到他们两人走远了,白司颜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三个哥哥死了俩,义愤填膺地想要报仇,却发现凶手还是自己的哥哥……这样的打击,别说是他,摊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不过你那一掌打得未免也太狠了吧?反正是演戏,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吗?”

    对此,闻人海棠的回答是。

    “重吗?为师已经对他很温柔了……不信你问东倾夜?”

    白司颜转头,看了眼东倾夜。

    东倾夜咬牙切齿。

    “是挺温柔的,至少没把他的肋骨打断。”

    “你的肋骨不也没断吗?”

    “是啊,差一点点就断了……嗷,能不能不说这个?我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忘掉身上的伤,你这一说我又觉得浑身都痛了!”一边说着,东倾夜便换上了痛苦的表情,一把抓着白司颜的爪子,就往自己的身上搓,“不管!都是你害的,你得给我揉揉……”

    刚才还沉浸在凶杀案的惨淡气氛之中,一扭头,就看见东倾夜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吃白司颜的豆腐,闻人海棠眉眼儿一挑,顿时就不痛快了,当即也跟着抬起手往东倾夜身上招呼,笑眯眯地说道。

    “为师也帮你——揉揉!”

    话音落下,就听到东倾夜“嗷”的一声惨叫,瞬间倒头躺在床上,疼得整个人都抽了起来。

    白司颜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忍不住抬头问向闻人海棠。

    “喂……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按摩啊……”闻人海棠一脸无辜,继而走上前两步,一把拽起东倾夜的衣襟,像是小鸡一样拎了起来,转身便要走,“话又说回来,为师还没问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阿言的房间里?如果为师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寝屋应该不在这里。”

    “松手啊混蛋!谁说寝屋不在这里,我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眼看着就要被闻人海棠拽出了门外,东倾夜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赶紧伸出双手双脚,像是蜘蛛一样紧紧地扒在了房门上,死死地不肯松手!

    听到他的话,闻人海棠立刻顿住了步子,回过头来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别问为什么,就是你想的那个答案!”用力一扯,东倾夜猛地挣开了闻人海棠的禁锢,继而往后退了两步,扬手一甩,砰的一下就关上了门,“老师慢走,不送!”

    等了片刻,白司颜以为闻人海棠会再度推开门闯进来。

    结果……

    好长一段时间,外头都没有什么动静。

    转头瞅见东倾夜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白司颜不免有些狐疑,忍不住走上前推开门朝外看了一眼。

    却见外头的走廊上……竟是空空荡荡,别说人影,就连闻人海棠的半片衣角也没看到……也就是说,闻人海棠居然走了!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转过身,白司颜满脸诧异地看向东倾夜,惊疑道。

    “你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就什么‘你想的那个意思’、‘你想的那个答案’,到底是在说什么?怎么小海棠一听到你这么说,他就……真的、真的走掉了?”

    “呵,”东倾夜勾了勾嘴角,走上前来顺手关上了门,尔后缓步贴近白司颜的跟前,俯下身凑到她的脸颊边,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为什么我能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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