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桑普战兄弟各自和狄叶飞抱了抱。他们年纪大了狄叶飞不少,也沉稳的多,他们知道狄叶飞这次若是回返一定能立下赫赫功勋,也乐于和他交好,每个人都送上了几句祝福之语。

    狄叶飞从头到尾带着轻松的笑意,待和那罗浑拥抱时,后者扭开头不看他的脸,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这才红着耳朵小声说道:

    “你的双戟我给你带来了,回头我给你拿!”

    “那真是太好了!”狄叶飞露出惊喜的笑容,“我这里没有趁手武器,马上大战在即,我正发愁,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狄叶飞离开黑山大营时已经升做了百夫长,和那罗浑一个营帐,他走后,许多东西都留在了营帐里,交给了那罗浑保管。那罗浑此次来柔然,想着也许能见到狄叶飞,便把他的兵器也一并带了来。

    狄叶飞倒了柔然一直用柔然常见的马刀,只是他比较用惯了双戟,武艺便打了个折扣,此时双戟重新回到他手里,自然是兴奋不已。

    “狄叶飞,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点?”吐罗大蛮嚷嚷了起来,“走之前还没有火长高,现在好像快和火长一样高了!你们高车人难道长得比别人慢?”

    狄叶飞原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此时吐罗大蛮一说,帐中人人都关心了起来,拉着他们背贴背一靠,比起了身高。

    贺穆兰自当上将军后,已经久不和他们胡闹,此时随他们摆布,也只是嘴角噙笑,乖乖的和狄叶飞背贴着背。

    只见狄叶飞和贺穆兰身高已经相若,几乎看不出高矮了。

    女子发育的较早,身高在十七八岁就已经定型了,男人却是缓慢生长的。狄叶飞少时个头不高,长得又像是女人,所以越发容易被人认错,等到了长个子的时候,长的又不是很快,一直是他的遗憾。

    狄叶飞见自己还能再长,自然是高兴极了,他扫了一眼帐中火伴,发现没有若干人和杀鬼,便开口准备询问,可刚刚开口,又抿了抿蠢,不敢再言。

    依火长那护短的脾气,若是若干人和杀鬼还在,她又升为了将军,一定会将他们要到帐下的……

    此时不在,多半是已经……

    贺穆兰刚刚转过身子,见狄叶飞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哀,脸上也显出悲戚之态。

    “你想的没错,杀鬼确实是不在了。”

    她看着狄叶飞瞪大了眼睛,又接着说道:“若干人却是没事,他得了一位贵人青睐,去做侍官了。”

    狄叶飞先是一辈,而后听到若干人没事,心中又一喜,顿时百感交集,半天才出声:“杀鬼……杀鬼他是怎么死的?”

    众人之中,除了那罗浑就属杀鬼武艺最高,而且他性子谨慎,并非冒进之人,若说他战死了,狄叶飞心中是不信的。

    说起杀鬼,满帐俱静,刚刚的欢喜也全部都没了,贺穆兰叹了口气,开始将杀鬼的事情一一道来。

    “……竟是这样……”

    狄叶飞怅然不语。

    “我们会给杀鬼一个清白的!”胡力浑咬紧牙关,“杀鬼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还想以后接家人出来住,让他阿母含饴弄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皮甲也有疑点。不过这都是我们北伐回去的后话了。”贺穆兰心中也不好受,“我们好不容易团聚,当说些开心的事才是。狄叶飞,听说你遇到了赫连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赫连定吗?我只看到赫连的旗帜,并不知道是谁……”狄叶飞愣了愣,“那人抓到没有?”

    “没有。”

    贺穆兰摇了摇头。

    “此事说来话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一群同火效仿黑营之时,大被同眠,抵足而谈,说道兴起时,不免大叫几声,引得各自帐外看守的亲兵出声询问。

    正是因为这些亲兵的存在,让狄叶飞察觉此时他的同火们都已经越行越远,朝着“建功立业”的道路在前进。

    而他虽立下了不少功劳,可就今时今日而言,还是及不上诸位同火的。

    一时间,狄叶飞有些难过,又有些急躁,更多的是一种同火渐行渐远无法追赶的无力感。

    但他转头一看含笑听着他们笑闹的贺穆兰,心中却又忽然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十人之中,属花木兰武艺最高强,人品最出众,且有同龄人少有的冷静,自然是他们之中走的最远的。

    可即使如此,他也依然回过头来,拉所有人一把。

    即使他在柔然,这位火长也没有忘了他,吐罗大蛮曾说,火长会留在西线,是因为他自愿请命的缘故,因为这个,虎贲军还对他颇有意见,全靠素日的威望弹压。

    有一个人,从不抢功,也不会拿你牺牲;

    要冲锋时,他站在你的身前;

    要撤退时,他为你断后;

    到了论功行赏时,你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即可……

    这样的花木兰,怎能不让人敬若亲人?

    他们终会一同前进,互相扶持,犹如当年在黑营一般。

    狄叶飞在众人的说话声,渐渐放松了心神,慢慢地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含着笑意。

    他似是从黑山出发开始,从未这般的沉睡过了,只是一闭眼,立刻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几人聊了一会儿,发现身旁没有了声音,再扭头一看,狄叶飞已经睡了过去,不由得都禁了声。

    “火长,你有没有觉得狄叶飞比走之前更瘦了?”

    阿单志奇看了看狄叶飞的脸,摇头道:“看来柔然之行不轻松啊,他似是比以前成熟多了。”

    “我也觉得他好像有心事,不过刚见面,不好问。”

    胡力浑抓了抓脑袋。

    “睡觉吧,别吵醒他。”

    那罗浑给他盖好被子,吩咐门外的亲兵给他们都拿几床褥子来,外面的亲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依命而去。

    睡觉的铺盖很快就拿来了,众人围着狄叶飞睡做一团,霎时间,狄叶飞带着笑意的睡容又变成了皱眉之态,似乎是在梦中,又有那些磨牙的、打呼噜的、说梦话的烦恼前来纠缠,让他不能一展笑颜。

    可怜了帐外的亲兵们,这些将军既没有吩咐他们走,也没有吩咐他们留,只好值守一夜,各个顶个黑眼圈。

    到了第二天一早,虎贲骑巡逻的部队回返,立刻喊醒了帐中的众人,一群人爬起身来,浑然像是回到了当年还在黑营之时,将军又点军出战,吐罗大蛮甚至一跃而起,脱口骂道:

    “入你阿母的,老子睡得正好,又是哪个蠕蠕……呃?”

    哄笑声大起,贺穆兰随便整理了下乱发,出帐询问。

    “花将军,不远处出现了几支蠕蠕骑兵,人数约有一千,从东边和北面而来,似是直奔金山!”

    那巡逻的骑兵好奇地看了看贺穆兰,脑中想着同军众人所说昨夜所说的“香艳之夜”,不免脸上带出了几分,更是对着帐内探头缩脑。

    “一千人?难不成是昨天的那个柔然大将又纠集部将回返?”贺穆兰错愕了一会儿,“昨日不是已经撤退了,五十里之内没有敌军吗?”

    “是!昨日并无敌军。这两支部队倒像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这什么情况?

    还有残兵?

    “启禀花将军,东边又来了几队人马,人数也在一千左右!”

    又有斥候来报,神色也迷茫的很。

    “似乎不是一个统帅!”

    贺穆兰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是被尔绵辛坑了的援军,正好那罗浑等人都在,便又召来几位虎贲军的老将,众人商议了一番,由几个副将各带五百人出去查探一番,什么情况。

    谁料没过多久,副将们就一一返回了金山的营地。高车人们原本还以为又有帐要打,各个摩拳擦掌,结果魏人打马回营,一点也没有开战过的样子,顿时人人吃惊。

    “将军,来者似乎是周围部落的骑兵,只是人数不多,一看到我们的旗帜就跑了……”

    那罗浑皱着眉头。

    “但是看他们的势头,倒像是来支援的援军。莫非真是昨日那大将又召集了诸部来战?”

    贺穆兰听着众人的猜测,一点也不敢大意,立刻下令虎贲军做好战斗准备,又去拜访了几位高车族长,向他们借人。

    有狄叶飞的关系,又有贺穆兰带来的拓跋焘手谕,高车诸族不敢怠慢贺穆兰等人,立刻点了族中八千儿郎,跟随在虎贲军之后,在金山大营外做好了防御的阵势。

    闾毗一路带着自己率领的精兵疾驰金山南麓,在路上又遇见几支骑兵队伍。他是柔然的右贤王,西部又多有闾毗的属民,见到闾毗的王旗,自然都上来拜见。

    闾毗和他们一谈,方知是已经撤退的尔绵辛没顾上给他们报讯,险些让他们折在了魏人手里。

    闾毗有意收拢这些骑兵为己所用,所以一路将已经吓得惊慌失措的柔然骑兵们归于帐下,声势浩大的朝着金山南麓而去。

    这边贺穆兰也以为是尔绵辛又再次杀到,所以穿上了饕餮战甲,戴上了紫金束冠,带着虎贲军的骑士及高车的八千骑兵摆开了阵势,又有高车部族善射的青壮躲在大军之后,就等着敌军一到,万箭齐发。

    狄叶飞也重整兵甲,手提双戟,立于高车部族阵前,临时充当指挥的将领。此时若论人数,贺穆兰带领的虎贲军还在狄叶飞之下。

    一时间,号角争鸣,远处尘头四起,马蹄奔走时发出的那种交替而整齐的踏地声不停传来,贺穆兰下令弓箭准备,那支敌军却在远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不继续向前。

    两方势均力敌,贺穆兰这般还有高车部族作为后盾,剑拔弩张之下,双方都紧张不已,几乎听不到什么异动的声音。

    唯有狄叶飞心中不安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旗帜,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飞熊……

    怎么会是飞熊?

    难不成?

    “你可看的出对面是那支敌军?”贺穆兰低声问身边的斛律飞鸿。他是斛律部族长的大儿子,熟悉柔然的情况。

    斛律飞鸿也露出怪异的表情:“似乎是右贤王的军队。可是……可是不该是右贤王啊?他不是和阿其火……”

    有盟约吗?

    听到是右贤王闾毗的队伍,贺穆兰总算是稍微收敛一丝紧张。闾毗的母亲乐浪公主正被送往黑山城,就算对方再六亲不认,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攻打魏军。一定是有什么缘故……

    果不其然,没有一会儿,对面阵中奔出一骑,那骑士在近处丢下武器,举着右贤王的王旗到了两军阵前。

    贺穆兰下令所有人不得伤害使者,那使者一直举着旗帜到了贺穆兰身前一射之地,这才在马上抚胸行礼,用鲜卑话问道:

    “柔然右贤王郁久闾毗殿下向您问好。请问这里可是由虎贲将军镇守?”

    贺穆兰闻言点头,朗声道:“虎贲将军花木兰也向右贤王问好。敢问贵军率领大军来此,是为了何事?”

    谁也不知道闾毗究竟要做什么,右贤王只是盟友,却不像是高车这样已经干脆归顺了的友军,所以贺穆兰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直注视着对方的神色。

    那人听到贺穆兰的话,呆愣住了,蹙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您说什么?虎贲将军花木兰?您是花木兰?”

    他上下扫了花木兰一眼,猛地摇头。

    “您怎么会是花木兰,我们家右贤王正是为了……”

    饶是狄叶飞再怎么料事如神,也没想到过还有这样的一天,顿时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那厢贺穆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眯着眼看向对面的大军。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铠甲,身材高大,看起来倒不像是柔然人,却有些像军中那些气度不凡的汉人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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