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站在大殿之中,迎接着众位大臣各种怪异的目光,自己明明心中慌乱害怕却要强忍着表示出冷静的那次。

    对宫中的印象,不过是“那些皇族上朝和居住之所”罢了。

    随着宫人离开达官贵族居住的昌平坊,花木兰更加肯定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应该就在自己二十出头时,至少宫墙没有被粉刷过,还是那灰败的颜色,第一次粉刷时她记得是为了迎接北凉和亲的兴平公主,现在这样,明显北凉的公主都还没进京呢。

    她被宫人一直引着到了武昌殿外,因为拓跋焘还没有散朝,自己只能在殿外等候,没有一会儿,一位身穿紫色朝服的年轻男人进了殿外的廊下,径直朝着自己而来。

    花木兰抬眼看了看,这男人仪表堂堂,身高八尺,浑身掩不住的行伍之气,样貌和拓跋焘有四五分相似,正是那位日后位极人臣的大帅拓跋提。

    她还没有先行礼,这个男人就已经十分熟稔地将她的肩膀一扶,郎笑着说道:“你我这般熟悉,还要这么客气做什么。吴提昨日在府里上吊自尽了,柔然希望能把他的遗骨送回柔然去,陛下招我们议事就是为了这个……”

    花木兰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心中更加惊疑。

    贺穆兰到底是怎么混到和拓跋提王爷这么熟悉的?别说勾肩搭背,自己还在黑山时,连鹰扬军的背影都看不到几回。

    鹰扬军,那是中军的传说,是黑山不败的神话,是宗室里最精锐的近卫军,她刚刚名声鹊起之时,鹰扬军便和晋升的主帅一起去征战北燕了,虎贲军能够名声大作,也和鹰扬军离开黑山缺乏最王牌的精锐有关……

    “你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库莫提关切地伸出手去摸花木兰的额头,让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这男人太自来熟,她又些受不住。

    “你还是这般无趣。”

    库莫提好笑地摇了摇头。

    “看,谁来了?你居然还有功夫到这里来,我以为你忙晕了!”

    “是快忙晕了,吴提居然死在被幽禁的宅子里,柔然那些宗室要疯了,都不信他是自杀。真是可笑,陛下要杀了他,他还能活到现在自杀?”素和君脸色难看地步入廊下,见花木兰和库莫提都在,脸色才算好一点。

    “我见完陛下怎么都要去睡了,从昨晚发现吴提死了到现在,我连眼睛都没合过一下,我现在先歪一会儿。”

    说完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倚着殿外的柱子就这么靠了过去,闭上了眼睛。

    这位日后让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白鹭官之首,现在还不过是个青年,也远没有后来不苟言笑的做派,他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也不知道哪里练就的本事。

    花木兰看了看素和君,又看了看库莫提,只觉得日子真是十分奇妙。

    宫人都唤她“左司马”,那是她前世到解甲归田都没有当上的官职。左司马一般是直属陛下的精锐部队将领,她在黑山防御柔然十余年,也不过是个主将。

    至于吴提……

    花木兰感觉更奇妙了。

    前世她解甲归田时,这位柔然可汗还在柔然好好的当他的首领,柔然的实力那时候虽然大不如前,但小规模的骚扰也经常偷偷摸摸的存在着,让她烦不胜烦,恨不得大干一场直接把他给砍了。

    到后来她解甲归田,柔然使者来向她求亲,更是让她觉得可笑。

    敌对了这么多年,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不会被她一刀给砍了?

    她在黑山那么多年,早就练得眼前一出现柔然人就条件反射砍下去的本能,吴提是不是把她当成那种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了?

    现在再听到吴提似乎是被俘虏到平城成了人质,终于不堪其辱上吊自杀了,花木兰心中只有解气,半点惋惜都没有。

    就因为他当年跑了,黑山大营又苦战了八年,才把柔然人完全赶出漠南。

    库莫提和宫人们正在随便聊着一些问题,花木兰定定在那出神,猛然间听得宫墙外司礼官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到!”

    素和君居然还没醒。

    花木兰想了想,上前一步推了推素和君,直接将他拍醒。

    他陡然一睁眼,伸手就要擒住花木兰的手,却在发现是花木兰的时候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好险好险看到的及时,真出手了搞不好我这只手就没了。”

    素和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胳膊,似是以前吃过亏。

    “啊,陛下来了,我们快去见礼!”

    陛下啊……

    花木兰不知为何眼睛突然濡湿。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为她逆天改命的陛下,原来平时是这个样子的。

    小剧场: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为她逆天改命的陛下,原来平时是这个样子的。

    贺穆兰:(⊙o⊙)你说什么啊!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花木兰:(⊙o⊙)你说什么啊!陛下如此英明神武沉稳有度!

    拓跋焘:那个谁,走,陪我出去微服私访,街上好像出了什么新吃食!

    贺穆兰:你看→→

    花木兰:_(:3ゝ∠)_

    ☆、第437章 花木兰无责任番外(下)

    (这一章番外上的内容在上一章末尾,大家自己移步看完再接下哈……)

    身穿朝服的拓跋焘不改一贯的爽朗风格,连歩辇和随从都不要的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迈入宫墙之内,脸上甚至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花木兰,库莫提,柔然那些小兔崽子又在闹了,给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陛下!休要胡言!”

    素和君眼睛脱窗,最后一点睡意也被吓跑了。

    “传出去又给候官曹惹麻烦!”

    还嫌事不多吗,那些柔然人就差没一头撞死在宫门上了!

    白鹭官提防着生乱很辛苦的好不好!

    “遵旨。”

    库莫提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真巧了,臣最近正好手痒,他们最近正好皮痒。”

    拓跋焘笑的更高兴地,眼睛看向花木兰。

    花木兰压抑住鼻中的酸楚,微微躬身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

    末将已经为您揍了柔然人十二年,又何惧这一次呢?

    “不必这么拘谨。”

    拓跋焘大步上前,一手拖着一个,带着库莫提和花木兰入了殿。

    “走走走,我们好好聊聊该怎么教训教训这些兔崽子……”

    “陛下,你别乱来啊陛下!都已经死人了啊!”

    “又不是我逼死的!现在他们是要逼死我!”

    “啊啊啊啊!陛下又乱说话!小心古侍中听见!”

    拓跋焘领着花木兰进了殿就松开了手,花木兰低头看着地上站稳了,再抬起头来,正和拓跋焘身后揉着太阳穴的库莫提视线对了个正着。

    对方也正向着她看来,眼睛里全是对拓跋焘的无奈和妥协。

    似乎哪怕这位陛下把天捅个窟窿,一句话吩咐下去,他也会去堵起来。

    花木兰见到这样的眼神,又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同样表情的自己,忍不住和库莫提对视一笑。

    无怪乎他能笑到最后。

    这样的表情,很难让人不信任啊。

    ‘我回来了……’

    花木兰微笑着看向前方的背影。

    ‘年轻的陛下。’

    这一日可谓是鸡飞狗跳,在宫外胡闹叫嚣的柔然旧臣被花木兰和库莫提连揍带丢的全部甩了出去,还有来闹事的花木兰和库莫提直接打上府去。

    在平城被监视的大多是柔然宗室,后来还是一个叫闾毗的大将做了和事老,将所有闹事的人带了回去。

    花木兰这一天见到的贵人比她上辈子见到的都多,这位闾毗是她还在黑山当小喽啰时就归顺了魏国的柔然贤王,太子的大舅子,也是一员猛将。

    而这位后来风光无比的国舅爷,此时却客客气气对着自己求给个面子,这画面实在太美,她有些不敢看。

    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于是这一个白天,花木兰跟在库莫提身后狐假虎威,也不知动了多少次手,背了多少黑锅,给多少宫外来往的朝中大臣指着鼻子唾骂胡闹,即使如此,到了夜色深沉时,她依旧是带着笑意在那间大的不可思议的花宅之内入睡。

    这样的日子,实在过的是太过畅快了。

    比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关外苦熬的枯燥日子,比起那些生生将人逼成沉默寡言的沉闷日子,这无疑要精彩的多。

    让她这颗老朽的心,又重新焕发起光彩来。

    第二天。

    “铃铃铃铃铃……”

    被手机铃声惊醒的花木兰摸着手机睁开了眼,再见屏幕上“王队长”的字样,心中有些怆然若失。

    是梦吗?

    原来做了一个梦。

    “你好,花木兰。”

    “花木兰你个大头鬼啊!我还李将军呢!没睡醒吧?脑子是不是还迷糊着?”

    对面的大boss颇有朝气地叫了起来。

    “呃……不好意思,是睡傻了。”

    花木兰抓了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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