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中的,不过是他养着的几百精锐和将领罢了。

    这几百人有什么用?

    闾毗扯了扯面皮,表情更奇怪了。

    “这就是我为何要将消息传入宫里的原因,他们居然让我想办法俘虏太子殿下。”

    ……

    贺穆兰深深的觉得柔然人疯了。

    “如果不是他们疯了,那就是另有计划。”贺穆兰皱紧了眉头。“他们都怎么找上你的,能抓住吗?他们要你接下来怎么做?”

    “这些人一直都是和我单方面联系,有时候信件出现在我的马鞍下面,有时候则是出现在我的房中。我怀疑我府里的家奴里有他们的人,可是我的家奴都是从柔然带回来的,能跟我到平城的都是心腹,每一个都找不到嫌疑……”

    闾毗叹了口气,“说老实话,我比你们还希望抓到这些人,家母和妹妹都在平城,我若有什么事还好,就怕她们出事……”

    贺穆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他们让我注意西城门,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我经常去西门,没见过什么异常……”闾毗接着说:“我可以把有异动的部将名字告诉你,你们派出白鹭官盯着,总能发现不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说完后,他报出一大串名字,都是柔然人名,贺穆兰记不住,要了纸笔写下来揣在怀里,这才算记清。

    “那我先告辞了,我会悄悄翻墙回去,你别派人送我。”

    贺穆兰来的时候就掩人耳目,打扮成柔然贵族的样子,走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确保没几个人看到。

    但既然可能有内应,也许她来这里根本逃不过他们的注意。

    吐颓山,西门,闾毗府中也许有的内应,还有柔然人提早就知道北凉可能要出事情……

    难道历史的轨迹又要渐渐重合?

    贺穆兰脸色铁黑。

    闾毗之前肯定也有私心,只是柔然给的价码不够他冒那个风险,又或者真的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魏国这边。

    但消息已经太慢了,他几乎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才漏出消息,能给他们追踪和彻查的时间根本不够,而且为了他不反戈,必须在保证他安全的同时还有给他一些好处。

    原来这位一直不显山露水的破落贵族,也是个厉害的政客。

    她心中揣着各种念头,马不停蹄地往城中而去。

    贺穆兰走后,闾毗待客的书房里有一靠墙的柜子被悄悄移开,从里面猫腰钻出一位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阳先生,你说花木兰会不会信?他们会不会信?”

    闾毗有些惴惴不安的问着自己的先生阳哲。

    “他们信不信都要信,我们拖延到这个时候才透露出去,他们没有时间了。”阳哲叹了口气:“乞列归太小心,派出来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也当不成什么证据取信,唯有希望他们动作再快点,魏国才能对你重视。”

    “我只是好奇,乞列归怎么那么肯定就能成功南下。从阴山过来绕不开武川镇,就算佛狸伐带走了大量将士,平城防卫空虚,可六镇兵马却不会少……”闾毗感觉心跳的太快。

    “我担心平城要发生什么大事。如果我押错了边……”

    “既然选了,就不要多想。”阳哲慈祥地看着闾毗,“哪有既要富贵,又没有风险的好事。那位陛下走的这么干脆……”

    “主人!主人!”

    书房外突然有人压低着声音说话。

    “外面现在在传,说是大可汗出事了……”

    “什么?”

    “出事?”

    阳哲和闾毗对视一眼,闾毗立刻将人唤进屋子。

    传信的是闾毗在外打探消息的心腹,他一进门,就直扑到闾毗脚下,跪下回报道:“北面来的消息,魏国那位大可汗率军入昌黎城时,遇见北燕掘开堤坝放水淹城,他当时正在过护城河,吊桥冲断,宿卫军精锐和大可汗不见踪影,库莫提下水救人,也被冲走了……现在都下落不明。”

    听到这样的消息,莫说魏国人,就连闾毗都不怀疑。

    拓跋焘喜欢御驾亲征,又爱身先士卒,像这样打败了敌人光荣入城的事情,一定是率先走在前面,别说被冲跑,哪一天拓跋焘死在阵前所有人都不会震惊。

    可是这个时机太巧了,巧到阳哲和闾毗心乱如麻。

    “阳先生,你……你觉得现在我押对了吗?”

    闾毗苦笑。

    那监国的太子只有五岁,窦太后是个女人,崔浩领导的汉人大臣和鲜卑大臣们一直有矛盾,上下难以齐心,如果居中一直协调的拓跋焘出了事,真遇见什么变故……

    想到平城的位置这么靠近边塞,闾毗更是脸色铁青。

    阳哲也是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

    “你消息确切吗?”

    “昌黎县被淹之后,许多百姓也遭了难,还有从北方逃避战乱南逃的人,消息早就在北方传遍了。京中应该是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大可汗每三天一封的战报也已经很久没送回来了,早就已经有大臣在议论纷纷,这消息掩是掩不住的。”

    那亲信抬起头,看着闾毗劝说:“主人,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

    闾毗铁青着脸咬牙道:“来不及了,我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阳哲闭了闭眼,似乎不能明白为什么魏国的皇帝能失踪的这么蛋疼。

    现在天气已经很凉了,掉到水里,哪怕不淹死,久了也会冻死。

    “现在,只能祈求佛狸伐命大了!”

    ☆、第448章 三个办法

    贺穆兰揣着那张写着人名的纸离开时,心中其实大致已经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记忆不是很深刻,但花木兰时代的时候,拓跋焘曾经西征北凉,也像此时一样带走了平城附近大量兵马,导致京城防卫空虚,结果那时候还活着的吴提举全国仅剩的兵马,不知怎么就破了北方的武川镇一路南下,直接杀向平城。

    那一战,窦太后指挥得当,用虎符号令京中将领率兵在平城以北的吐颓山抵抗,柔然三日无法攻克吐颓山,最终造成内讧,被魏军反过来追杀。

    溃散的柔然人一路逃到阴山,魏兵杀的阴山脚下一片殷红,率兵南下的柔然大将乞列归战死,斩首柔然的首级万余,吴提吓的遁走,也是那一战,原本降了魏国没多久的柔然又反了,导致后来柔然又苟延残喘了许多年。

    花木兰当年征完北凉就可以论功行赏退役返家的,正因为柔然入国,民吏震惊,黑山大营一直在增兵,等第三年柔然渐渐衰败的不成气候,才开始大规模退兵还乡,所以对这一场变故,花木兰印象很深,也让贺穆兰渐渐想了起来。

    到了这一世,由于贺穆兰蝴蝶翅膀煽的太厉害,许多事情都和前世对不上号了,诸如伐燕的时间、北凉出使的时间,还有拓跋晃当上太子的时间等等,都和花木兰时代不同。

    曾经死了的人,很多都活着。

    曾经活着的人,很多都死了。

    原本应该发生在五年后的事情,现在就发生了。

    还是说,历史的轨迹有着自己的必然性,她做的事情不是被改变了,而是因为她加快了历史前进的速度,所以随着历史事件所发生的必然条件满足后,一些大的事件也会提前?

    就像北凉动荡之于柔然人的机会,就像窦太后总是会力挽狂澜?

    那她呢?

    这次的事件里,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示警?

    她一点证据都没有,凭着闾毗这三言两语的“线索”,能得到的结论很有限。闾毗被人监视着,连光明正大的离开府宅都困难,也很难入宫劝说窦太后和太子重视起来。

    她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在东西两市胡乱逛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的府上。

    “主人回来了!”门子立刻迎出来牵过马,边牵马边说道:“有位姓寇的道长等了主人很久了!”

    “咦?”

    贺穆兰顿了下脚步,有些莫名地去了前厅。

    前厅里,寇谦之带着自己的孙子寇逸之正在欣赏字画,一旁袁放作陪,眼圈通红,似是大哭了一场。

    见到贺穆兰进来,袁放低下头去,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两位道长安好。”贺穆兰给寇谦之和寇逸之见过礼,好奇地看向袁放:“他怎么了?”

    寇逸之满面羞愧地开口:“小道无能,这位袁兄的兄长,原本已经快要治好了,结果入秋时感染上了一场风寒,还是去了。”

    其实是下元节前,他做梦梦到赫连郡主来找他,结果下元节时还坚持拖着病弱的身体去祭祀她,结果着了风又大悲大号,最终病情加重,药石罔救。

    这话说给袁放听可以,说给贺穆兰听就有些泄露别人家家丑的意思,尤其袁放之兄的妻儿都还活着,他这般重情,对于赫连郡主来说情深意重,对于自己的妻儿就有些薄情了。

    袁放一直跟随贺穆兰想要博取晋身之资,甚至希望日后在魏国通商,就是为了得到资本救出所有袁家的人,至少袁家还有这么一位有价值的家主活着,被贬为奴役的袁家人也不会得到虐待。

    可他最亲的一位亲人,还是死了。

    贺穆兰看着整个人都憋的直喘的袁放,很怕他就这么憋晕过去,连忙让他先下去“休息休息”,至少找个地方哭出来。

    袁放是戴罪之身,不能离开贺穆兰,和陈节、蛮古不同,所以他的兄长死在陈郡,也注定不能回去奔丧。

    袁放得了贺穆兰的体贴,抖着身子下去了,留下寇谦之和寇逸之、贺穆兰三人,气氛略微有些沉重。

    “袁放兄长的后事……”

    贺穆兰小声询问。

    “殷氏带着袁家大郎的儿子来操办了。殷家人其实很厚道……”寇逸之摇了摇头,“造化弄人,瘟疫虽然没在陈郡蔓延开,可还是传出许多风声,现在袁家人在陈郡声誉极差,哪怕沾亲带故都不敢声张。这个情况殷氏还带着儿子来扶灵,真是贤良的妇人。”

    贺穆兰听了之后更加惆怅了。

    那位赫连郡主她曾经问过赫连明珠,可赫连明珠却想不起是谁,如果不是假冒,那就只是一位落魄宗室的女儿。

    她相信袁放的兄长对赫连郡主是真爱,也不是完全因为她的容貌美,只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注定要辜负许多人。

    寇谦之见孙子和贺穆兰相顾无言,一挥尘拂说道:“花施主,我是为了你的性命而来。”

    他让寇逸之出去,寇逸之点了点头,出了前厅,给两人把门。

    贺穆兰原本已经对自己的阳气问题不抱希望了,听到寇谦之说起此事,心中还是有些期望。

    “道长有什么法子?”

    “方法有三。”寇谦之摸着长长的白胡子,开口回答:“一是将你的阳气转到别人身上,你是武曲,能受你阳气的,只有身具龙气的帝星。如此一来……”

    “我不能接受。”

    贺穆兰直接打断了寇谦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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