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眼中俱是不可置信,只片刻的功夫,二人心神领会地笑了笑。

    平生头一回,这个侄儿带着女子到此处来……

    彼此见了礼,谦王妃眼神带笑地打量着始终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立一旁的苏沁琬,就是谦王本人,虽是与赵弘佑说着话,可视线也是有意无意地落到苏沁琬身上。

    “佑儿,这位是……”半晌之后,谦王微笑着问。

    赵弘佑拢嘴清咳了咳,朝苏沁琬招招手,“沁琬,过来向皇伯父皇伯母请安。”

    谦王笑容一顿,下意识便朝妻子望去,恰恰对上谦王妃带笑的眼神。

    皇伯父皇伯母?他颇有几分玩味地望着正规规矩矩地向自己行礼问安的苏沁琬。

    “给王爷王妃请安!”苏沁琬盈盈跪拜,声音清脆悦耳。

    “好孩子,过来我瞧瞧。”谦王妃含笑招手,苏沁琬无奈,抿着嘴顺从地朝她走去,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长得可真周全,是个好孩子。”见小姑娘白白净净乖乖巧巧,至今不曾孕育过孩儿的谦王妃也不禁添了几分喜爱,更何况,这位还是她的侄儿头一回带过来的女子,在侄儿心中必是极有份量。

    苏沁琬羞涩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谦王妃见状笑容更浓,起身拉着她道,“随我到外头走走,咱们好好说说话,别让他们碍着。”

    苏沁琬征询般朝赵弘佑望去,见他微笑着冲自己点点头,遂轻轻柔柔地应了声,“好……”

    谦王妃自是察觉她这番动作,笑嗔了赵弘佑一眼,这才拉着苏沁琬往后头小竹林方向而去。

    赵弘佑眼神始终落到苏沁琬的身影上,直到她的身影彻底在视线当中消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却一下对上了一双充满揶揄的眼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佯咳一声,无奈轻唤,“皇伯父……”

    谦王朗声大笑,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不妨事,皇伯父理解,想当年皇伯父头一回见你皇伯母时也是如此。”

    赵弘佑俊脸爬上一丝可疑的红,却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尖。

    谦王见状笑得更厉害了,难得见这少年老成的侄儿露出与年龄相符合的举止,此时再不取笑更待何时?他笑得直拍桌子,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

    赵弘佑既无奈又尴尬,连忙端过茶盅假装认认真真地品着茶,不去理会身侧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良久,谦王才拭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接过侄儿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眉梢眼角笑意明显地道,“这位便是传闻中宠冠后宫的愉昭仪?”

    赵弘佑点了点头,“正是。”话音刚落又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似是怕他不喜。

    谦王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有几分暖意,他这般紧张,何尝不是因为将自己看作重要之人的缘故。

    “举止得体,乖巧柔顺,是个好姑娘。”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如他所料地见赵弘佑松了口气,他更是觉得好笑。

    就冲这姑娘能在侄儿心中占一席之地,他也不会多说什么,高处不胜寒,若是能得心爱之人陪伴在旁,彼此温暖,那是何等快慰之事,他又怎会不喜?

    “只是,这姑娘出自何府?可能与另两府之人……一国之母肩上担子极重,若是……”将茶盏放下后,他有些许担心地问。

    赵弘佑先是一怔,随即沉默不语,好半晌,才低声道,“她不适宜当皇后……”

    那样娇娇柔柔的女子,怎敌得过在宫中浸润多年的燕碧如及徐韵兰?那两人的手段,加之背后的势力,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垂涎多年的凤座被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夺走。

    那个位置,是吊着两府,保持后宫平衡的重要砝码,一但小狐狸坐上去,无疑于将所有的危险凝聚于身,他不敢赌!

    谦王为之一愣,定定地凝望了他许久,才意味深长地笑笑,并不再多话。

    不适宜当皇后?换而言之是他并无意立她为后?看来,这个精明的侄儿也有犯蠢糊涂的时候。他只等着看好戏,看看这难得糊涂的侄儿何时会在情之一事上碰碰壁,受受挫。

    都带人家姑娘来见长辈了,还不肯承认她的地位,这样不开窍,将来有得是苦头他吃!

    谦王挑挑眉,也不打算去点醒他,少年人太过一帆风顺总是不好的,有些事得他自个儿去体会,体会什么才是重要的才行。

    而另一边,谦王妃始终牵着苏沁琬的手不曾放开,带着她在庄里徐行观赏风景,不时地细声对她说着庄里的一些趣事,比如一到瓜果成熟的季节,可以采摘些瓜果晒干,做成各式果脯,还可以酿成果子酒。

    苏沁琬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随着她轻柔慈爱的话语渐渐平缓了下来,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听到此处不禁好奇地问,“王妃也会酿果子酒?”

    谦王妃见她瞪着一双灵动水润的眼眸,歪着脑袋瓜子,满是好奇地望着自己,心中更为欢喜,慈爱地道,“会,沁琬可喜欢饮?前些年酿的还有几罐,你若是喜欢,便带一罐回去尝尝,只一点,偶尔饮一杯便可,可不能贪嘴多吃!”

    “真的?”苏沁琬一下便瞪大了眼睛,眸光闪亮,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

    谦王妃被她这太过于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不过片刻便戳了戳她的额头,嗔笑道,“这值什么,能让你这般高兴,真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苏沁琬摸摸被戳的额,憨憨地冲她直笑。

    谦王妃心中一软,若说开始她是看在赵弘佑的面上才尤其优待这姑娘,可如今见她笑容纯净,娇憨可人,也不自觉添了几分真心欢喜。

    她无儿无女,是一生的遗憾,眼前这姑娘既娇且柔,渐渐跟她想像中的娇娇女儿重叠一起,不知不觉间,胸腔已是洋溢着浓浓的慈爱,望着苏沁琬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

    ☆、105|104.103.21

    陪着谦王说了会话,因接下来还另有安排,赵弘佑遂起身告辞,谦王自然也猜得到他难得带着人家姑娘出门,定不会只是来瞧瞧自己夫妇二人,是以很干脆地点头放人了。

    那厢苏沁琬与谦王妃越说越投契,谦王妃更是带着她游了大半个皇庄,待庄上下人来请时,苏沁琬还有些依依不舍。

    告别了谦王夫妇,二人一前一后往大门方向而去,走了片刻,赵弘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回转身便见谦王夫妇携手前行的背影,偶尔还可见谦王妃抬手为夫君整整衣襟,两人之间的默契温馨,便是隔得远远的,他仿佛都能感受得到。

    目光落到身旁的苏沁琬身上,蓦地展颜一笑,借着宽大袖口的掩饰,他紧紧地抓着那只软绵的小手。

    苏沁琬察觉手上的动作,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哪想到对方力度又加深了几分,让她根本抽动不得。

    “走吧!”赵弘佑神情不改,若无其事地道。

    苏沁琬无奈,只得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皇伯母与你说了些什么?”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人,赵弘佑眼神更显柔和。

    “说得可多了,王妃还教我酿果子酒,啊,对了,她还送了我一坛子果子酒呢!”听他如此问,苏沁琬刹时便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将谦王妃教她酿酒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赵弘佑含笑凝望着她,也不出声打扰,任由她叽叽咕咕地说过不停。

    马车在进入复河镇后,周源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了车,镇上来往之人甚多,人头攒动,赵弘佑本只是带着她来见识一番,自然不会一直坐到车上。

    使个眼色吩咐暗处的手下注意保护两名主子安全,又命人守车,周源还有些放心不下,压低声音冲一名二十来岁的青衣男子道,“翼凡,你带几名身手了得的护在西边,注意不要离主子太远,也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坏了主子兴致。”

    青衣男子袁翼凡垂着头掩饰眼中复杂,低声回了一句,“属下明白!”

    周源拍拍他的肩膀,这位是他最近提上来的,行事稳重细致,只要稍加锻炼,日后他便又会多一名得力助手。

    袁翼凡很快便寻着了机会,隐入人流当中,把握着距离护着并肩前行的赵弘佑及苏沁琬两人,偶尔落到那笔挺的身影上的目光,苦涩又复杂。

    这个男子,是名正言顺地拥有静岚的人,如今却对另一名女子爱护有加,可想而知,他待静岚根本无心。他既盼着他能善待静岚,又怕他待静岚太好,好到让她再也记不得自己。

    可是,尽管他不愿面对,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得到此人的看顾,静岚在宫中的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嘻闹声,种种声音交织于一起,赵弘佑本是担心身边的女子会不适应,可却见苏沁琬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心中不禁好笑。

    怕她被行人冲撞,他紧紧地将她环在身前,一边手仍是牢牢地握着她的,护着她徐行。

    “小夫人,可要来个面人?喜欢什么样的老汉也能捏出来。”苏沁琬停在卖面人的摊子前,好奇地打量着那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面人,捏面人的老汉见有生意,连忙笑着招呼。

    “什么样都能捏出来?”苏沁琬随手拿起一个‘嫦娥奔月’仔细打量。

    “但凡小夫人形容得出来,老汉都能捏。”老汉自信满满。

    苏沁琬来了兴致,抬眸望了望含笑站在身侧的赵弘佑,似是征询他的意见。

    “你若喜欢,便让他捏几个。”赵弘佑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只心中也是觉得好笑,这些小孩子玩意,也就小狐狸还喜欢。

    “那……老伯,您给我捏个福娃娃。”苏沁琬想了想,欢欢喜喜地道。

    “好咧!”头发花白的老汉熟练地动作起来,不一会的功夫,一个笑容可掬,身着红肚兜地大胖娃娃便在他手下呈现了出来。

    苏沁琬又惊又喜,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翻看不停,口中更是毫不吝啬地夸奖,“老伯您可真厉害!”

    “哪里哪里,小夫人过奖了,老汉祝公子与夫人早生贵子,夫妻和美,儿孙满堂!”老汉见势更是一溜地说着喜庆话。

    苏沁琬俏脸一红,尤其是看见赵弘佑意味深长,又似是含有些许暧.昧欣喜的笑容时,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过、不过是想、想送给靖……”

    赵弘佑笑盈盈地望着她,也不等她说完,转过身去冲那老汉道,“给我捏两只狐狸,一大一小。”

    苏沁琬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两只狐狸,一大一小……

    “好咧,公子请稍等!”

    满意地接过活灵活现的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又格外地多给了些银两,赵弘佑这才心满意足地牵着身边女子的手离开了。

    苏沁琬抿着嘴,一时觉得甚为懊恼,靖王妃月份渐大,上一回在宫中见她时,便觉她的气色不甚好,别的东西靖王府自是不缺,送个福娃娃给她,不过是冲着个好意头,谁知却让人给误会了。

    曾经她确是想过为他生一个孩儿,不拘男女,可经历了上一回的打击,她已渐渐歇了这心思。宫中沉浮起伏,她连自身未来的境况都不敢保证,又怎敢确保她的孩儿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看清了本分,她才醒悟自己当初想问题实在是不够透彻全面,或许,不过是彼时的她被满腔的爱恋迷了心,蒙了眼罢了。

    她想得入神,丝毫没有留意身边的人已经停了脚步,她本就不知不觉地落后了赵弘佑几步,如今对方停了下来,她毫无意外地撞上了他的后背,疼得她立即便飙起了泪花。

    “怎的走路也不专心,你这脑袋瓜子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什么?”赵弘佑也被这突然的力度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来,也不顾周围的人异样眼光,将苏沁琬搂到身前,一面检查她可有撞伤,一面低声斥责。

    “谁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的……”苏沁琬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控诉。

    赵弘佑无奈,本想着拉下她的手看看伤势,却在瞄到站在身前不远的熟悉身影时止了动作,佯咳一声道,“是你啊……”

    苏沁琬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着一袭蓝衣的年青男子含笑望着他们,待瞧清楚那人容貌后,眼睛顿时便瞪得老大。

    凌哥哥?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赫然便是她儿时的玩伴,近来京中炽手可热的天子近臣凌渊!

    “皇……公子。”凌渊自是也看到了她,掩饰住心中震惊,目不斜视地上前几步,朝赵弘佑拱手行礼。

    “在外不必如此。”赵弘佑低声阻止。见凌渊目光往自己身侧扫了一眼,随即又是一声佯咳,“这是……夫人。”

    夫人?凌渊一惊,只是很快便垂下了头,朝着苏沁琬亦拱了拱手。

    苏沁琬心中激动,但也知道如今并不是聚旧的时候,是以也只能当作不认识一般,微微避过了他的礼。

    “如今街上行人甚多,又正值用膳之时,公子与夫人难得出来一趟,不如随渊寻一方清幽之处用些膳食?”凌渊温文有礼地提议。

    赵弘佑望了望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苏沁琬,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不远处人满为患的客栈,只稍想了想便应允了。

    “如此也好!”

    凌渊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话,引着二人到了一座幽静的小宅院。

    “哦,原来你竟在此处置了座宅子。”见凌渊熟门熟路地带着自己进了门,赵弘佑挑挑眉道。

    凌渊笑道,“这是家母的陪嫁宅院,去年渊进京赴考时,曾有一段时间住在此处,公子,夫人,请……”

    “果是处清幽之所,令堂甚有眼光,确是静心苦读最好不过的住所。”四下打量了一番四周环境,赵弘佑点头赞许。

    “能得公子一声夸赞,也是此院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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