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叶霓手指点着那白格子窗,问旁边的姚想,“这地方,真的可以看到常一百家?现在虽然晚,能见度也不差,怎么连灯都看不到。”照例说,大屋子该亮着灯才对。

    姚想靠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常一百在旁边坐着,你怎么不问他?”

    叶霓转头看他,不说话。

    姚想笑,“这是分远近吗,觉得和常一百不熟?”

    “我和你也不熟。”叶霓转头继续去看窗外。

    姚想抬抬手,去揪她肩上的绉纱,“好歹我给你们公司副总介绍了几个朋友,不然你能这么轻松,以后自己出去跑生意去。”

    “谢谢。”叶霓对着窗子说,“反正你也不是帮我,我谢林赫就可以。”

    “你对他还真有信心?”姚想仰头笑,接过常一百递过来的威士忌。

    他拿着玻璃细棒搅了搅,侧头对叶霓说,“你特别喜欢外面吗?一直看,还是不想和我们说话?”

    叶霓继续望着外头,没有答他。她的视线飘远,透过那远处的暗色,仿佛可以找到属于过自己的那片林子,那时候,她家的意大利厨师,在外面林子里修过一种炭炉,那种意大利传统样子的,炭火在里面,可以烤很多东西。

    烤的pizza也特别好吃。

    她从地里挖了各种甜菜根,也都用红酒醋拌了,放在里面烤,香味能飘到湖上去。

    姚想扔下搅棒,喝了一口,抿嘴等酒落进喉咙,一直看着叶霓,她脸对着外头,看的专注,说实话,他觉得,她这样不说话坐在那里挺无害,睫毛弯的也好看。

    姚想微微动了动,靠向窗子,窗子凹进去,里面还跳着烛火。

    那烛火,映的叶霓眼里仿佛有水光,寂寥,落寞。他伸手过去,堪堪挨上她的眼,吓吓她。

    叶霓果然抬手,右手准确握上姚想的手腕,脉搏捏在了她手里。她侧头,长睫毛闪了闪,“你干嘛?”她的声音有点冷。

    不过样子甜,冷声冷气可以忽略,姚想靠向窗侧说,“那天我捏了下你的手腕,现在你又捏我的,绝对在报复!真记仇。”

    叶霓手使劲,贵价水晶指甲变成了武器,直接掐进姚想的手腕里。

    你既然这样说,我就成全你!

    她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姚想顿时受不住,左手的杯子差点掉地上。“好了好了……逗你玩一下。”

    叶霓看了他几秒,才松开手,样子还有些不情愿。

    暴力倾向呀……姚想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指甲印,刚想抱怨,就听叶霓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动手动脚,你以后说话用嘴,别上手!”

    姚想狠狠把杯子蹲在茶几上,带着不欲压抑的怒气。

    叶霓当做没看见,又转头去看窗子外头。常一百一直在盯着手里的杯子看,这会才转头看了眼叶霓,而后又低头去看杯子,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一点没有和叶霓交好的意思。大家虽然坐在一起,可是论关系,还早呢。

    胡晓非一个人坐在对面,一直在看手里的电话,这边有了矛盾,他才忽然站起来,对姚想说,“咱俩换换,我和叶霓说两句话。”

    姚想有些不想动,他和叶霓还没掰掰清楚呢,他觉得有些话不说清楚,是会出问题的。不过胡晓非都站面前了。他向后挪了点。

    胡晓非指着他和叶霓中间的地方,“这么窄我怎么坐?”

    姚想说,“你坐茶几上多好。”胡晓非一转身,忽然发现那位置也不错,把姚想的杯子拿给他,又伸手在茶几面上擦了一下,没水,他又抽了张纸巾擦。

    姚想转开脸。

    常一百又给自己倒了酒,拿起根搅棒,打量着胡晓非,好一会,才又看去姚想,最后他挪了挪,拉开和叶霓的距离,他怎么觉得,如果不拉开距离,他就要习惯以后聚会总多这么个穿裙子的。

    他垂下目光,威士忌随着搅棒转动,余光看到叶霓的小皮鞋,旁边一个搭扣,胡晓非的三接头皮鞋,顶着她的皮鞋,坐下,常一百想,怎么不踩上去?

    胡晓非伸手想点叶霓,又响起她刚和姚想的对话,用手机戳了戳叶霓的肩胛骨,“哎,问你点事。”

    叶霓后背感觉到硬硬的触碰,她回头看到胡晓非手里的手机,不用问她也知道胡晓非想问什么,她说,“不是你们都应该带女伴吗?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没见人?”

    “对呀。”胡晓非看向常一百,“你今天带人了对不对?”又转头问姚想,“你还是自己来的?”

    姚想说:“带个蠢得还不如不带。”

    叶霓眼中有了笑意,笑盈盈看去姚想。姚想正好也看她,对上目光他转开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早前在外看她噎别人够有趣,才想逗逗她,谁知道不给面子。

    手臂一疼,他缩胳膊,看到叶霓也同时收回手,对他说,“对不起,刚刚我走神了,有些烦躁。不过我涂着睫毛膏,你下次别乱动手是真的。”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还提要求。”胡晓非先抗议。

    叶霓说,“你得罪人了是不是,所以想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胡公子脸露喜色,“难道你能掐会算。”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不一样,你不知道吗?不知道的上网查查就行。”叶霓直接给他总结性发言,又看向姚想说,“怎么样?和解吧。”口气像哄孩子。

    姚想知道她是顾忌俩人中间有林赫,他不和解,显得还小气,但他总有被叶霓碾压的感觉,很不好。他伸手捞过桌上的酒杯,“是哥们,就酒场上解决吧。走一个。”

    走一个就是碰一下。叶霓看着自己手里的纱裙,哪里像哥们……

    常一百捞过桌上的烟盒,抽出支烟,姚想隔着叶霓伸手过去,把烟捏在了手里,“要抽出去抽。”

    常一百无聊死了,抽烟也不许,站了起来。门同时间被推开,林赫走了进来。常一百盯着他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林赫黑着脸。

    “怎么了?”

    林赫走到窗下的位置,常一百正好站着,他就顺势一撩西装坐了下来,紧挨着叶霓。常一百也顺着他坐下。

    叶霓看到林赫的西裤压上了自己的裙子,连忙拽了拽,“压着了。”

    林赫靠向她,垂着眼睛看压了什么,发现是裙子,——里面一层蕾丝钩花的,外面还罩着带网眼纱布似的细纱,脑海里一闪而过,刚刚女人撩起裙子笔直的双腿,那毫无准备的冲击感,还有那上下打量,赤.裸.裸能刮掉他衣服的眼神,他的手臂泛上鸡皮疙瘩,从没有过的,被侵犯的感觉。

    原来是他妈这样的。

    在左边的叶霓,右边的常一百之间,他用了三秒钟就做出选择,又朝叶霓的方向靠了靠,寻求小团体的安全感。

    这动作荒谬而无厘头。

    叶霓惊呆了,靠这么近,要不是了解林赫,她会以为他想占便宜。但林赫明显不会,也不是那种人。

    “怎么了?”她也问了句。

    林赫抬头,不说话看着她。

    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都在,可叶霓却从他眼里还看出一种意思,好像那目光能说出,就一会,别拒绝!

    她心里奇怪,转开目光,对姚想说,“刚刚咱们说哪儿了?”干脆不管林赫。

    姚想也觉得林赫离叶霓坐的有些近,但又不是搂着抱着,他拿过一个杯子塞给叶霓,“先说好,这次是你自愿的。别回头又记账。”

    叶霓笑着看他去拿桌上的红酒,叶霓推开红酒杯说,“来那个re62。”

    “呦!”姚想抬高了调子,“识货。”他一把捞过瓶子,这瓶好东西还没开,“这是我给林赫的生日礼物,苏格兰高地威士忌,怎么样?”

    “不错。”叶霓语气赞赏,“这款是他们的创始人特别出品的私人限量版。当年全球一共发行了12瓶。你从哪儿弄的?”

    姚想脸现喜色,“我特别让人回家去拿的。”他指着桌上那些,“一比都成了垃圾。”

    叶霓说,“那当然,这瓶现在放外头,得一百来万了。”

    “真会说话。”姚想心里乐开了花,送东西给人,最幸福的就是送给识货的,不然那深情厚谊,媚眼眨给瞎子看,有什么意思。

    招呼人来开酒,又透过叶霓去看林赫。却发现林赫心不在焉,好像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怎么了?”姚想也发现不对劲。

    “没事。”林赫说,腿却还顽强地死死压着叶霓的纱裙,半点不松。他心里真的很憋闷,这种感觉很少,可以说,除了在叶霓那里吃过几次亏,他从来被一个女人弄出这种情绪。

    谁敢让他不痛快,他一句重话,那女人都该哭了。

    可今天这个“外来户”显然是不怕他的,也许是因为不了解。其实心平气和地想,林赫告诉自己,人家也没干什么,男女在外,两厢情愿的事情,她也是试探……当男人怎么可以拿不出手?!

    可是为什么他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又恶心又难受,这口气,出不来,咽不下。

    他真的很想去告诉她爸爸?

    ——不告状不足以消去心头火气。但那又怎么可能。

    看到姚想递过个杯子给叶霓,里面还是威士忌,虽然只有小半杯,他伸手直接截胡,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放下杯子就对上了叶霓和姚想,胡晓非呆呆的目光,“怎么了?”

    叶霓看着他的杯子问,“味道怎么样?”她低头,还侧面看了看他的喉结,好像想判断那东西怎么被喝下去的。

    林赫伸手给姚想,“再来一杯。”

    姚公子这一刻不想和他做好朋友了。

    叶霓抬手,虚搭在那杯口上,“刚刚那一仰头,喝下去了最少三万,味道怎么样?”

    林赫看看那杯子,又看向叶霓,忽略了她说话的内容,只觉一股火热顺上喉咙……她脸粉润皙白,眼睛滴溜溜转着,眉毛弯的也好看,期待的眼神也纯洁,林赫视线下移,看着叶霓身上的裙子,洋娃娃款的,他的心里终于有种被洗涤过的宽慰,他和自己说,他以前和叶霓过手,是光明正大的较量,今晚刚刚的事情,只是女人龌龊的手段,他就当被狗咬了一下。

    叶霓看他一秒又仿佛进了“副本”,完全忽略了他们这里的主线剧情,明白他是真有事,把杯子递给姚想,依旧看着林赫说,“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吗?——欺负你的,你就欺负回去不就行了!”语气很关心。

    姚想倒着酒笑。

    简单粗暴最痛快。

    胡晓非直摇头。

    林赫却终于明白了心里的不舒服是为什么,原来是因为委屈……

    确实是委屈!

    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女人和自己*,自己气的让人家生意破产什么的也太小题大做了。

    还没风度。

    说都不好意思开口。

    但是,这口气不出,他又确实浑身好像盘着条蛇……看到叶霓他们几个都喝酒,竟然不给自己,他伸手拿过叶霓的杯子,又是一仰头,先前那杯的火热已经在减退,“这种酒女人不要喝。”

    叶霓呆愣愣看着他,看着那水晶威士忌杯又见了底,她伸手,拿起桌上先前林赫喝过的那个,她抬手和林赫碰了下空杯子,默默摸摸自己的头。

    第二杯又没有喝到嘴里!

    林赫两杯下肚,情绪有些回来了,他看着叶霓一脸郁闷,把杯子递到她嘴边,“还有一点,你要?”

    叶霓当他发酒疯,长长出了口气,转头问姚想,“……什么味?”

    故意可怜巴巴的语气,姚想抬手一虚指,胡晓非弯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白瓷的茶杯,递给姚想,“用这个?”语气的意思是,你在开玩笑?

    姚想却接过茶杯,端着酒瓶倒进茶杯里,递给叶霓。

    叶霓看着那宫廷款的白茶杯,这全球限量12瓶的好东西,自己还是生平第一次用茶杯喝,刚挨到嘴边,她又不放心,回头看林赫。

    林赫正准备出其不意伸手来拿她的,那轻轻软软地一挨,叶霓的唇滑过了他的脸。

    林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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