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卫无彻状若疯癫,李纪却只静静的立在一旁,并不上去劝阻一句。

    这人啊,有时候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卫老将军卫霖岳出生低微,全靠自己一手一脚从沙场上活活厮杀出来的,从一个略通兵法的百户长,一直做到了可以自创阵法的大将军,可谓真正是天生的将才,而卫老将军家的几个儿子呢,大儿子生于北疆,幼时正逢战乱,胎里带来的弱症,如今还一直病着。二儿子卫无彻从小聪慧机敏,于读书学问一道上极具天分,可对带兵打仗却是始终不得法门。而庶出的三儿子则是最像卫老将军的,天生就好舞刀弄枪不说,于两军阵前初试锋芒,便显出了智勇双全的能耐,可是偏偏他才刚十九岁时,便于卫老将军眼前活活被敌军一箭射落马下战死了。

    卫老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本就子嗣不盛,最后也只剩了二爷卫无彻一个可以继承衣钵之人了,卫无彻也并未有任何退缩和推脱,毅然便弃文从武。他本就头脑聪颖、心性沉稳,跟着那卫老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兢兢业业辅佐自己父亲,到如今做个征讨将军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可是,这数十万大军的主帅之位,那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胜任的了,卫无彻本就是个聪明人,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不管是那孙鲁,还是那韦皋,都比他更具有将才与韬略,若是纯粹以国事论之,他本就不应该去争那元帅之位的。

    可是,如今是否要去争那元帅之位,并不是他卫无彻一个人的事情,此事直关他卫家一脉的兴衰,直关他父亲麾下和他自己麾下数万出生入死弟兄的前程,从咋闻父亲中伏身故,到被架在火上要去争夺那元帅之位,不过短短两天,卫无彻心中的悲恸、恐慌、煎熬、羞愧,其他人又如何能体会呢。

    待到那两个侍卫已经惊惧不安到了极点,正准备跪求自己的主将息怒的时候,卫无彻却已经是长叹一声,一个退步坐回了案几后面,抱头默然不语。

    此时,那李纪才缓步走到小卫将军身前,躬身一拜,扬声说道:“末将李纪不才,愿全力以辅佐卫将军坐上那元帅大位。”

    卫无彻猛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李纪从鼻子一声冷哼,沉声叱道:“无知小儿,你只当自己被赞一声天生将种,稍有些胆略与武艺,又有圣上做依仗,便可于这万军阵前目中无人、好勇逞强了么?哼,难道你李纪愿意全力辅佐,我卫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这小卫将军本是极为欣赏李纪的,又因他身份十分特殊,自李纪从军之后,虽说名义是由圣上钦点跟着卫老将军,但实际上,却是由小卫将军一直带在自己身边着力栽培的,两人关系可算颇为亲近与投契,可此刻,这卫无彻看向李纪的眼神却满是鄙夷与厌恶。

    李纪却好似浑然不觉,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末将实在不敢如此狂妄,但末将如今心中有一事十分的不解,还望将军能点拨教导一二。”

    说完也不待卫无彻拒绝,便马上继续说道:“如今我军中将领人人都知道,自从那薛延陀首领碓男带人投靠回鹘后,这回鹘人行军作战风格便突然剧变,不但起了那长期霸占我北疆诸地的野心,更是极擅诡计谋略,用兵布阵间往往出人意表,让人防不胜防。但是末将却不懂,这碓男既有如此的雄才大略,难道会甘心久居这附属之位吗,那回鹘可汗拉赤羽生性暴戾乖张,可并不是个能容人的呢。如今我大军倾力全线逼近,这回鹘人虽仍在负隅顽抗,可是毕竟实力悬殊,已经渐渐露了败象,末将倒是十分好奇,这碓男,如今心中究竟会是个什么想法呢?”

    待听到李纪说了一半,卫无彻神情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听完了李纪最后一句,便不由自主答道:

    “你这是想说我们应该设法连纵那薛延陀的碓男,设法离间他两族之人吗?此计我与父亲并不是没有商议过,但其间风险与变数都极大,在如今我军局势占优之际,并不是什么良策。更别说这薛延陀一族长期远避关外,与我朝一贯并无来往,别说他的为人与脾气,就连他长的什么摸样我们都毫无所知呢,若论熟悉,还远远不如那回鹘的拉赤羽,如今这仓促之下,又如何能与他拉上关系且结为联盟呢,说不定趁机被他反咬一口也未可知啊。”

    李纪心中一叹,这小卫将军心思缜密,但为人确实是不善应变、缺乏决断,他想了想便说道: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现在可谓是非常时期,末将虽力劝将军去争夺那主帅之位,但想那孙韦两位将军对这帅位也俱是势在必得的,将军您如今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姓卫而已,您若放手去争,这朝廷上全盘权衡之下,您这胜算倒也是很有几分的,但若这战事再拖上他个一二年,没了卫老将军的运筹帷幄,再加上孙韦二人的各怀心思,卫将军您可还有把握在这帅位上坐上多久呢......”

    李纪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句已经是接近耳语,可听在卫无彻耳中,却犹如炸响了一个惊雷,他不由一抬头便凝神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李纪。

    这李纪今年不过刚刚年满二十,但其身形高大异于常人,近年来又常年征战沙场,面色黧黑刚毅,行动沉稳如山,再想想他一贯于阵前的刚猛凶悍之态,实在是让人不由常常忘记了他的年纪和身份。

    卫无彻心中也是一阵感概,这“天份”两字,确实不是人力所能强求的,经过李纪这一番说解,他思路也已经是逐渐明晰起来,这主帅一位,无论自己如何的犹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但最最紧要的,却是自己怎样才能以三军元帅的身份领兵大胜那回鹘人,得以完成父亲的遗愿,并保全卫家军声名不堕。

    这边小卫将军还在思绪万千,那边李纪已经又是向前迈了一步,抱拳沉声说道:

    “末将前锋营统领李纪请令,请将军派精锐五十人与末将,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三十日内必与那薛延陀碓男结下盟约,前后夹击,以彻底铲灭回鹘大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男主来了吧,满满一章都看他一个人表演啊

    咋样,亲们满意不

    啥?打仗不爱看,要看谈粘爱啊

    不好好打仗,哪有资格谈粘爱呢

    ☆、第94章 喜事

    回到了自己帐中,李纪又命自己的小随从小六把舆图拿出来仔细勘察起来,帐子里除了小六,那山匪头子刘腊也在,他自从招安后便一直跟在李纪左右听命,如今身上也背了一个御骑校尉的职位。

    见李纪看的专心,刘腊先是不敢打扰,围着帐内转悠了几圈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纪哥儿,你何苦为了那卫家的事情冒上这么大的风险,就算咱们不愿意那孙鲁坐上帅位,就算咱们要扶持卫家,也没必要一定就要出此险招啊。”

    李纪仍埋头舆图上并未看他,只淡然说道:“所谓富贵险中求,我如今虽不求富贵,但却也是在求一个出头的机会,这卫老将军意外中伏一事,虽为我国极大噩耗与损失,但于军中诸人,却也是改*朝换*代的大好机会,若我只图谋一介将军之位,确实无需如此冒险的,只要稳扎稳打、徐徐图之,自有皇伯父与三哥替我做主,但你刘腊也是知道的,我李纪从不是一个甘居人下之人,既然已决心于军中建功,自然是奔着那统领三军兵马大元帅之位去的,既有所图,又何谈什么风险不风险的?”

    刘腊也还是第一次听李纪将自己所谋的如此直白的讲了出来,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刘腊听的越是心惊,他自己本也是个胸中颇有些野心与韬略的,但是每每于这皇族青年面前,却总是一次次不得不心生敬畏、甘拜下风。

    他想了想又说道:“纪哥儿,就算那事能成,你难道不怕那小卫将军贪墨了你的功劳吗?卫家于军中已经苦苦经营数十年,将来又怎会心甘情愿将大权乖乖交出呢?”

    李纪这才抬眼看了看刘腊,一笑说道:“老刘,卫无彻这人别的尚且一般,却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思路缜密谨慎,又极为通晓从兵部到府军的各种弯弯绕绕,虽不是个帅才,倒绝对是个副将的好料子,卫老将军于知命之年还能屡屡攻城克寨,实在是缺不了他的一份功劳。他是个聪明人,如今他身边强敌环绕,你想想看,除了我,他还有何更合适的盟友吗?”

    刘腊听他这样一说,便也想明白了,李纪虽一门心思于军中发展,但却与卫、孙、韦等各家情形均不相同,他这圣上亲侄的身份,让他可以超然于众人之上,对卫家而言,辅佐李纪这个未来的亲王,和白白让权于孙韦两人,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李纪显然并不在意刘腊是否能想的明白,他的心思仍在那舆图之上,又勘研了半天,在一处地方拍了拍说道:“老刘,明日派几个兄弟去趟甘州,想办法和当地的胡匪搭上线,许以重金,只求那碓男的行踪消息。”

    说完又仰脸冲刘腊捉挟一笑道:“说起来,我最喜欢和你们土匪打交道了,一切都可以用银子说话,实在爽利的很。”

    一旁捧着热茶的小六听了李纪这话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刘腊也不由龇牙摇头的苦笑了起来,这李纪唯有想捉弄戏耍别人时才难得会露出点少年人的活泛,平日里一张冷面刀疤脸总是煞气腾腾的。

    刘腊又问了些明日里行动的细节,末尾还是忍不住问道:“纪哥儿,你就那么有把握那碓男会与我军结盟吗?”

    “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有七八分吧,这世间万事均有其理,老刘,你若是碓男,一边是臣服于拉赤羽继续与我朝大军胶着缠战,一边是和我朝大军结盟取代那拉赤羽占了高昌城称王,你会如何抉择呢?”

    刘腊被李纪问的哑口无言,不得不点头称是,李纪又扯唇一笑说道:“若是有机会,我倒是很想会会那碓男,这人实在是不俗,我如今十分怀疑他一味鼓动那拉赤羽与我军持久作战,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恐怕就是想借机消耗回鹘人实力也不一定。”

    这北疆前线,小卫将军与李纪各自谋划商议暂且不提,长安城内却因为那卫老将军的死讯而陷入了一片恐慌,这北疆战事本就不如预期的顺利,已经拖的国力十分艰难了,如今兵马大元帅却又突然遇袭阵亡,圣上李盛连着几日在那紫宸殿召集太子及三相闭门商议大事,宫里上下诸人连睡觉吃饭都不敢出大气,而长安城内,一时间家家户户均闭门谢客起来,各种宴饮也都赶紧停了,那选秀之事自然也是又延期了。

    不过选秀虽暂停了,但不代表其他喜事不能悄声无息的操办起来,这一日,永嘉坊内院便来了一个访客,并不是什么夫人贵客,只是会宁郡公府里一个掌事的嬷嬷,不过仍是得了郡公夫人顾氏的亲自接见,待送走了这嬷嬷之后,顾氏便命人去沁芳阁请芸娘过来。

    因为是顾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阿生亲自去沁芳阁请的人,崔云姿一下便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寻常,待听到那阿生话里话外对自己又十分的客气和奉承后,芸娘脸上的笑影便再也憋不住了,一路坐在软兜上往那主院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自从五娘被封了县主后,芸娘可是好一阵子都没笑过了,虽然这永嘉坊的各人一直都偏宠着五娘,虽然她也在那五娘手下吃过好几次亏了,可于芸娘心里,五娘却总也脱不了当初在安邑坊里那个呆木丫头的影子,如今五娘一下子变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县主,实在是结结实实给了芸娘一记闷棍,打的她好些天都缓不来气。

    不过芸娘这人最大的长处便是识时务,想通了之后,便马上拿着自己绣的荷包鞋子等物去宝月轩拜访那新出炉的县主去了,却没想到一连着吃了好几天闭门羹,到如今也没能单独与五娘叙叙旧,弄的芸娘到现在心中还十分不安,生怕那五娘是暗地里记了自己的仇。

    待被引进了顾氏的房里,芸娘一眼便看到了顾氏手边的案几上摆着的一个戗金描漆百鸟纹多宝格盒,那金片锁上赫然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映着窗棂里透过来的光线,直晃人眼。

    “芸娘过来我身边坐。”,顾氏脸上笑盈盈的招呼芸娘坐在了榻上,又握了她的手,将她上下仔细端量了一番,说道:

    “我们芸娘真是越大越标致了,很少有人能将丁香、耦合这样清淡的颜色穿的这么娇艳的。”

    芸娘此刻心中已经是十分笃定了,她两颊羞的绯红,眼睛莹亮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果然,那顾氏伸手敲了敲手边的多宝盒,笑着说道:“芸娘,今日那会宁郡公府遣人过来了,和我们府上商议要求娶你去做那会宁郡公的侧室呢,我和你父亲已经答应他们家了......”

    芸娘半倚半坐的垂头挨在顾氏身边,听了这话,猛然抬起了头,唇边的笑意还没退去呢,脸却已经僵了。

    顾氏不知还在嘁嘁喳喳的说着些什么,芸娘却是怎么听都听不明白,她耳边嗡嗡的直响,眼前也有些发花了。

    “怎么?芸娘看样子似乎不太欢喜?”

    朦朦胧胧中,芸娘却一下听清楚了这一句,她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前,顾氏正冷冷看着自己,芸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挤出一个笑来,俯首颤声说道:“女儿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顾氏既得了她这句话,脸上便又重新浮出一个和煦可亲的笑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这会宁郡公李尚已经过世的夫人,是那范阳卢氏的嫡女,他二人也算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会宁郡公能有今日的派头,那卢家可是帮了他不少的,如今会宁郡公府的几位嫡出的小爷和娘子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不管是他岳家,还是会宁郡公他自己,俱是没有再续娶嫡妻的意思,你这过去他们府上,以后便是内院当家做主的人了,你又一贯与他府上的人交好,若日后真得了会宁郡公的青眼,他自然会替你去挣个诰命回来的。”

    芸娘只垂着头细声应着,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顾氏又命人捧了那多宝盒交到了芸娘身边的大丫鬟阿金的手上,说道:“这是那珏娘特意送来给你的,这会宁郡公府上的东西,别家是再也没有那么精巧的了,光是这盒子,也是别具机巧呢。”

    说完,便命那阿金打开那多宝盒一步步展示给芸娘看,光看外表,这件多宝盒仿佛是个再规矩不过的方盒子,但拉开来抽去隔板后,却又可推出四个扇形小斗格来。从上面看下去竟然拼成了一个可以转动的风车一般。这四个斗格里,大大小小竟然藏了二十来件珍玩,除了玉器、珐琅雕、小金鼎,还有那西洋舶来的镶钟表宝石盒和钟表戒指,无一件不是精美华贵的。

    连那方盒底部薄薄一层的须弥座,竟然也能单独抽出来,里头还另外藏着珍玩十来件,全部都是各式翡翠玉器,且每个玉器都是正好嵌在那须弥座上挖出的凹槽里的,随便这盒子如何搬动摇晃,都丝毫损伤不到里面这件件不凡的玉件儿。

    虽在永嘉坊生活了这么多年后,芸娘也算是早开了眼界的,这宫里赏下来的各类珍宝,她也已经见识过许多了,但这样一件多宝盒打了开来,还是一下迷花了她的眼,一时定定的看住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顾氏在一旁看了,唇边略过一个冷笑,便命人收拾好东西,送这芸娘回去了,而后不久,这芸娘要去给那会宁郡公做侧室的消息,便一下传遍了永嘉坊。

    四娘并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听说后只是有些奇怪的嘟囔了一句“不是好像都说是那家的庶出的小爷么,怎么又换成了老的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那阿平哭笑不得的赶紧给堵回去了。

    而那琪娘听到了,却是冷冷的哼声一笑,心想这崔柳云姿的美梦总算要醒了,还想着去做那庶出小爷的嫡妻呢,也不想想这永嘉坊为什么要养着自己几个人,难道真是为了要给她们寻户好人家么。琪娘才笑了没几声,却一下想起了那五娘来,她脸上顿时收了笑意,变得冰冷阴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明明、星佑灵茜和一只的霸王

    谢谢星佑灵茜的长评,好有充电感

    ☆、第95章 大捷

    第九十五章大捷

    崔泽厚与卢彦孝和黄一郎等三人,连着四五日都没有出大明宫了,夜里也是直接在集贤殿偏殿里直接设了卧榻歇息,其实虽然是设了卧榻,但三人每天也并未能真正睡上几个时辰。

    到了收到卫老将军中伏驿报的第十五日上,在又陆续收到了卫、孙、韦三家的各路消息后,紫宸殿内几人才终于做了决断,由兵部草拟,圣上李盛颁旨任命那镇边将军卫无彻为兵马大元帅,任命那云麾将军孙鲁为副元帅,并加送粮草万担紧急送往了前线。

    饶是崔泽厚素日保养得当,到终于能回到自己府中歇息的时候也是已经累的脚下虚晃、腰膝酸软了,即便这样,他回府后也没马上更衣就寝,先是到外院与武子习、杨律二人各自细细交代了一番后,又强撑着回到了内院。

    顾氏得了通报,早已带着众人在院内迎着他了,一等郡公进门,便和几个丫鬟一起扶着崔泽厚马上去了净房,待几人合力伺候着他褪了衣衫泡到了热腾腾的浴桶中后,崔泽厚便挥了挥手命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由顾氏亲自伺候着他沐浴。

    等到那热水将崔泽厚已然僵木的骨骼肌肉都浸的舒展开来的时候,崔泽厚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边由顾氏贴身替他用木槌来回敲打着肩头后背,一边对她说道:“如今不管各方如的何博弈,北疆战事都是容不得开玩笑的,当下这种情形,这元帅人选唯有先给了那卫家才能安抚军心,不会横生枝节,但以那小卫的才能,不知道这战事又会要被拖到什么时候去了,也不知道明年此刻能不能过个安稳的大年呢,如今圣上心里也有了疑虑,才又任了那孙鲁做副帅的,不管如何,这前线局势总是变幻无常的,这任命谁做元帅是一回事,谁能将帅位做到最后又是另一回事,你明日里便去趟那永兴坊,将这些都细细说与你那堂妹参详参详,另外你再问问她,那卢彦孝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我隐隐觉得,他的屁股好像又从孙家转坐到了韦家那边去了,也不知道那顾王妃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几分端倪。”

    这孙鲁孙大将军与顾家本有旧交,与顾王妃与顾氏也都算同根同乡,他乃从文职半路转了武官的,能一步一步在军中走到如今的位置,是离不开顾王妃和崔家的鼎力相助的,而那卢彦孝呢,外人并不知道他与那卓王府永兴坊有什么交情,这崔泽厚夫妇却是知根知底的,这卢大才子别的都无可挑剔,但年轻时也算的上是一个风流人物,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年卓王战死后,顾王妃一个寡妇能一步步在军中赢得了一个大贤人的名头,少不了背后有高人替她操作谋划。

    顾氏手下一边忙碌,一边连声应了,见崔泽厚精神还算好,便又对他说道:“郡公爷这几日都没回府里来,前两天那会宁郡公李尚家里已经派人来商定了芸娘的事情,如今一切安排妥当了,他们家里的意思想是越早将人抬过去越好,妾身也正等着老爷回来给拿个主意呢。”

    崔泽厚点了点头说道:“恩,就应了他们家吧,这事是不能拖了,这北疆战事如今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西域商贸的陆路如今十分的不通畅,那回鹘人这次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宁可自己的财路也一起断了,也要将咱们的外贸搅乱,李尚上回过了就和我商议过了,打算一过了年便马上亲自带着几艘大船出海,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捞上一笔,如今离年关也不到三个月了,确实也没几天可以办事的,你手上其他事情先搁一搁,先紧着把这件事给操办了吧。”

    于烫水中泡了这么一炷香的时候,崔泽厚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连眼皮也撑不住快要打架了,想了想又强打精神对顾氏吩咐道:

    “你记着千万与那芸娘交代清楚了,李尚这人啊,看着一副风流倜傥的好性儿,骨子里却最是一个专断不容疑的,他又与他那先夫人岳家及几个子女感情甚好,这才早早便立下心思不再续娶,只想找个合适的人替他打点内院,他既看上芸娘柔弱好性子,你便让那芸娘万不可起什么糊涂心思,过去后只管老老实实收住了自己的本分,谨言慎行、恭良孝悌,自有咱们家替她撑腰,够她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若她不知道好歹,敢做出什么不安本分的蠢事来,不管李尚也好,还是我们家里也好,均是不会轻饶她的。”

    顾氏自然是连声应下,见崔泽厚脑袋已经歪歪斜斜一点一点的了,赶紧叫了下人进来,半抬半馋的扶着他去歇下了。

    这有关北疆战事的判断,不但中书令崔泽厚一个人是这么想的,不管是那尚书令卢彦孝,还是门下省侍中黄一郎,就连太子李济民等其他宗亲勋贵,都以为这战事必然还要再缠延纠结到明年去的,谁知道离着今年年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前线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那驿兵快马加鞭日驰五百里,跑死了五六匹驿马,才将兵马大元帅亲手封上的捷报送到了皇城前,捷报上书:回鹘的可汗,拉赤羽,在河套平原中伏被困,连着手下一万左右的骠骑兵,俱被那点燃的火油活活烧死在了戈壁上。

    而那原已经投靠了回鹘人的薛延陀族人,却突然与回鹘大军反目成仇,由他们首领碓男带领着与唐朝大军达成了归附的文书,在唐军的军马支持下,一举取代了回鹘人回撤到了高昌城开国称王。而那回鹘剩下的族人,本就有很多与那拉赤羽不合已久的,尤其是当年被拉赤羽夺位时亲手绞杀的五位亲叔父的部族,也趁机各自反乱了出去,有自立可汗于大漠称王的,有转投依附于那薛延陀碓男旗下的,也有散乱在大漠中游牧浪迹的。

    一时间,这给大唐北疆造成了几十年困扰痛苦的回鹘族人,竟然就如此四分五裂,彻底的势弱了下去,这消息甫一回传长安城里,满朝文武竟然没几个敢真正相信的,直到各府各派又通过各自的秘密渠道接到了同样的驿报时,举国上下这才彻底的欢腾了起来。

    而这其中最为欢欣无限的,就要数那一国之君,当今圣上李盛了,他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能如此迅疾的一举铲除回鹘这个心头大患而欢喜鼓舞,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接到了那兵马大元帅卫无彻的密报,那密报上禀陈,这连纵薛延陀碓男,双方联手设伏一举灭了拉赤羽的大计,都是那前锋营统领李纪一手策划实施的,还说自那卫无彻被任命了兵马大元帅后,他那营下的几万人马,就基本交由了李纪来一手统领了,那卫无彻不惜长篇累牍的大用笔墨,用尽了溢美之词来赞颂李纪的天纵奇才,最后更是写下了“真不愧为卓王之嫡子,天生之将种!”的断论。

    李盛看这封密报时,太子李济民就陪在他身边,李济民开始还不知道这密报所说的是何事,突然见父皇突然老泪纵横,顿时吓了一跳,紧前两步急忙低声叫道:“父皇,父皇,怎么了?难道前线还有何不妥吗?”

    李盛胸口起伏着一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将那信函哆嗦的递到了李济民手里,李济民展信看了,也不由胸中一阵热血澎湃,尤其一想到李纪便要从那北疆回来,他这连日来被郑家人弄的焦头烂额的心神,突然也一下安稳了许多。

    那鎏金龙椅上,李盛已经由内监伺候着洁了面,他脸上闪着从未有过的神采光华,用力一拍龙椅扶手,哈哈大笑着对李济民吩咐道:“民儿,你马上去亲自安排起来,朕要让那纪哥儿凯旋回朝之时,也和他父王当年一样,带盔着甲、跨刀骑马,沿着那朱雀大街游遍全城,让我朝民众也都好好瞻仰瞻仰,何谓我李氏天家的好儿郎。

    第二日早朝上,李氏又马上宣了中书令崔泽厚等三相商议,要以卫无彻的密报为依据,立即封了还在前线的李纪做了那冠华大将军,在如此举国欢庆的当口,面对前所未有果决的圣上,自然没有人会在此刻跳出来做那败兴的蠢人,更何况三相诸人也都已经多少知道了点这拉赤羽伏诛的详细经过,那确实是那李纪立的头功,既然那卫无彻都没有要和他抢功的意思,反而要大肆替他宣扬请功,别人自然是没法再抹杀他这圣人亲侄的功绩的。

    这任命的旨意下到了新昌坊李纪的府上时,虽然府里上下众人脸上也是一片的欢喜,但总的来说,内外院都还是颇为老定平静的,他们府上于李纪立了头功一事,自然是早已经有渠道得了消息的,如今内外院都正一心忙着收拾那院落房舍,好迎接李纪等一行人早日打马还朝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回来了,回来喽

    ☆、第96章 头疼

    头疼

    永昌坊李纪的府上,外院各处都能听到那李麻白李大总管叽叽喳喳尖利刺耳的声音,除了他们自己那些原先山上下来的人,这后面买来的下人们如今也算多多少少摸着点了这位李大总管的脾气了,见他整个都已经兴头了起来,个个俱是绕道而行,省的被他抓到点由头,定会吵的人耳膜都要破了。

    比起外院的兵荒马乱,这内院里却是极为有条不紊的在忙碌准备着,李纪这府上的内务,如今都交由茯苓手上在打理,这茯苓最初刚开始伺候李纪的时候,不管是刘腊、李麻白,还是老孙,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一是担心她会有外心,二也是怕她小家小户里出来的不会操办事,李纪这府里光秃秃的既没有长辈,也没有女眷,把一整个内院交到一个通房的手里,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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