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麻白站在一旁看了,心下不由直犯嘀咕,这爷口口声声说这崔家夫人只是幌子,我看这简直好的很吗,这夫人身边大丫鬟都给人睡了,两人倒有空在这里眉来眼去的。

    ☆、第148章 表里(四)

    一听到事情竟然牵扯到阿初,李纪与玉华两人心里顿时都有了计较,在李麻白看着是二人在眉来眼去的时候,两人却已经有了默契。

    屏风外面诸人,只听的那屏风后面的夫人娇柔且带些惊慌的叫了一声:“郡公爷!”,而后就见自家主子爷原本严峻的脸上立即堆出了一个笑容,柔声说道:

    “夫人莫急,没事的,没事的。”

    李纪转头安慰完玉华,又马上对着众人黑着脸肃然说道:“先让吴家的把那阿初送回内院去,马上找医婆替她诊治,费广那里派人看押好了,任何人都不得探望,此事你们几个一定要把嘴给我封牢了,决不许传出去一个字。”

    众人见李纪一转头一回头间脸色变的极快,不由都为止咋舌,连忙齐声应下了。

    两人回了内院,那阿初已经醒转了过来,玉华马上带着赵嬷嬷去找她问话,直问了过了快两个时辰,才回了正房,李纪早已经等在那里,屏退了众人后,李纪不由脱口而出问道:“真是那阿秋的手笔?”

    玉华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却又马上摇了摇头,想了想才缓声说道:

    “想来应该是阿秋做的,不过明面上却无甚证据,按那阿初的说法,昨日晌午之后,她吃了内院厨房送来的红枣羹后,便觉得头晕晕的不舒服,本想巡查了院子就歇下的,谁知路上却突然碰到个婆子,穿着咱们府上的衣服,说自己是外院当差的,诓骗那阿初说是你我二人吃多了酒已经提前回来了,说是我吩咐的阿初赶紧去外院伺候,阿初本来人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一听这话,还以为我叫她是为了...咳咳,是为了那回事情,便兴冲冲的跟着那婆子到了外院,谁知道被那婆子带到外院里三绕两绕,就来到那园子里面,那婆子也不见了身影,按着阿初的说法,她碰到那费冲时已经失了神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一点也不知道了,不过根据那医婆子把脉的结果,那阿初应该是被下了春*药,到现在脉象都急乱的很,身上也烫的不正常,不过阿初并不肯承认,只一口咬定自己早就晕了,都是那费冲一人......”

    说到这里,玉华难免尬尴,轻咳了两声后便含混了过去,李纪也只作不知,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内院厨房里和送红枣羹的小丫鬟等人还要明天细细追查,但是那婆子的事情,我刚才已经命吴家的仔细核对过了,竟然不是咱们家里的人,十有*是给外人混了进来,按阿初的说法,那婆子脸上生了一块黑痦,身形粗壮,手脚极为有力,嗓子也沙哑,五娘实在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那外面专营坑蒙拐骗的无赖痞子装扮的......”

    李纪脸上神情未动,不过玉华与他近身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他也算十分熟悉,马上察觉到他听了这话后,周身气息顿时一冷,这李纪本就生的十分冷肃,尤其黑脸时确实有让人不由要退避三舍的功力,玉华难免也有些紧张,不过见那李纪半天也没说话,玉华便只管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若说是阿秋做的,那目前还没有找到实在证据,她今日又一直跟在咱们身边伺候,讲起来并无多少嫌疑,而且说实话,我也并未料想到这阿秋竟有如此能耐,心里也还有些不确定,可若说不是阿秋做的呢,我不过前两日才应了那赵嬷嬷让阿初做通房的事情,今日阿初便遭了这么大的劫难,也实在太过巧合了些,不过事已至此,哪怕真不是阿秋做的,也要硬栽赃到她身上了,今日那赵嬷嬷脸色可难看的紧,若不把阿秋给揪出来,我恐怕她和那永嘉坊反倒要怀疑到你我二人的头上了。”

    李纪此时才点头开口说道:“那这阿初,赵嬷嬷可和你说了要如何处置她?”

    玉华犹疑了一下,便说道:“按照她的意思,一般的府上碰到这种事情,阿初又是遭人陷害的,大约是想我们能让那费冲求娶了阿初去的......”

    玉华边说边看着李纪的表情,此时见他双眉一紧,脸色越发难看,便不等他说话,连忙抢着往下说道:“我自然没有应允她,只说此事颇有蹊跷,还是先搞清楚了再做打算,我看她那样子,恐怕马上就遣人给永嘉坊送信去了。”

    李纪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也不方便出面了,就由我直接来办吧,先找到那阿秋的把柄,或是直接处置了,或是打包送回永嘉坊去,至于那阿初吗,若是永嘉坊真有那个意思,就先放在府里,让她慢慢先养好了身子再说,至于这个是往好了养,还是往死了养,自然不是他们永嘉坊能做主的了。”

    李纪说完了,玉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李纪所说的办法,自然是目前最合理的应对,也算是达到了玉华一开始想让这两丫鬟自相残杀的目的,不过两人此时面面相对坐了一会儿,气氛却突然就有些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又过了片刻,两人却同时开口说到:“那个......”

    玉华怔了怔,连忙说道:“郡公爷您先请!”

    李纪却只凝神看着玉华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玉华愣了愣,有些摸不清李纪的用意,犹豫了半响才说道:“郡公爷,此事虽然按着咱们原先的设想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这阿秋手段狠辣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一是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的人脉,竟能一下拿出了如此斩草除根的毒计,二呢...五娘也觉得郡公爷您府上的外院如今着实有些乱......”

    玉华说到这里,难免有些担心的看了李纪一眼,却觉得那李纪一张黑脸似乎一下子缓和了不少,她愣了愣,便继续说道:“五娘看着郡公爷手下这帮随从部署,恐怕都颇有些来历,与一般府邸的幕僚与下人并不相同,就比如说小六子,若五娘猜的不错,也并不是卖了身的奴仆,却能日日近身跟着您进进出出的。五娘这绝不是在质疑您部署是否忠心可靠,那几世的老家奴卖主求荣的也有的是,不过五娘只想和郡公爷提个醒,这外院的规矩,恐怕还是要尽早立起来,这长安城内高门大院里的规矩上百年传承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今日这事,因外院的与内院从来分属两块管着,连阿初这样的大丫鬟也搞不清外院有哪些可以传话的婆子,才会轻易上当,此事要是换了一个别人,恐怕就要闯出大祸了。”

    玉华这些话到最后不由得便越说越快,一口气说完了才又飞快的瞟了李纪一眼,她心里实在有些忐忑,虽然那李纪之前说过不再疑心于她的话,但这信任的建立哪有那么简单,他二人又均是心比比干多一窍的人物,玉华此番话说出来,实在是担着挑拨离间,或是企图插手外院事务的嫌疑,更何况李纪这些手下明显都不是什么善茬子,身上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秘辛呢,李纪显然也一直不想让自己多知道外院的事情。

    可如今新昌坊的漏洞如此明显,于玉华本身也是极为不利的,她既有决心要与李纪共成大事,实在没法装着视而不见,思来想去,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

    玉华在那里七上八下的,李纪的唇边却是不易察觉的露出了一丝丝笑意来,他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也正想和你说这事,这外院的事情你不必太过担心,像今日这样的情形以后不会有了,至于那个胆敢混进新昌坊的,我倒正想拿他做个筏子给长安城这三教九流的人看看,要想招惹我新昌坊的,最好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李纪这一边因为玉华能和自己坦诚说了实话而感觉欣慰,另一边,自己却是理所应当的向玉华隐瞒了实情,这新昌坊外院之所以如此漏洞百出,本是李纪一开始吩咐过刘腊他们故意而为之的,除了李纪的书房密如铁桶一般,其他地方都特意露出不少破绽来钓鱼,之前成效也确实不错,玉华带进来的人也好,宫里派过来的人也好,有好些都已经露了马脚。

    不过之前李纪并不把包括玉华在内的内院女眷的安危放在心上,自然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不错,但今天阿初一事,却也把李纪惊了一下,一想到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婆子”,竟能在自己府上任意出入走动,李纪心里便突然极为膈应起来,更是马上起了杀心。

    两人此番商议完毕,李纪便毫不停留的连夜去了外院安排,玉华也叫了赵嬷嬷进来,那赵嬷嬷虽然从玉华进府起就跟在她身边,却是个极为低调内敛的,既不讨好亲近玉华,也从没有丝毫的怠慢,向来只一板一眼做好的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过今夜,她脸上也难免带出了几分焦躁之气,玉华只当自己没看到,又问她阿初目前的状况,可否吃了医婆开的药。

    那赵嬷嬷不由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说道:“启禀夫人,阿初恐怕是受了大惊吓,她现在身上还燥热的很,那医婆子就开了些平心去火的药给她,里面不过只放了一点点桃花,那阿初就疑神疑鬼的以为夫人您要坏她的身子,不但把那药打翻了,又好一顿哭闹,我便命人先将她绑了,唉,这人,恐怕是不中用了......”

    那赵嬷嬷只管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并没发现五娘此时脸上突然变了颜色,玉华微微睁圆了眼睛看着前方,心中的一丝疑虑是越扩越大。

    ☆、第149章 表里(下)

    那赵嬷嬷只管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并没发现五娘此时脸上突然变了颜色,玉华微微睁圆了眼睛看着前方,心中的一丝疑虑是越扩越大。

    “赵嬷嬷,那厨房里的红枣羹可妥当的收起来了?”,玉华想了想突然问道,打断了还在念叨的赵婆子。

    赵嬷嬷愣了一愣,才开口说道:“一早就封存起来了,不过厨房里剩下的叫医婆子验看过了并没什么问题,就是阿初喝掉的那碗早已经被清洗了,并没办法再查验。”

    玉华想了想又说道:“赵嬷嬷,你把那医婆子叫过来,我还有些话要问问她。”

    那医婆子年纪并不大,长的干净利落,是专门游走于长安城高门贵府内院,给女眷看一些阴私小毛病和妇科杂症的,很善于和贵妇人们打交道,乍一看到玉华时虽面露惊艳之色,其后却仍是礼数周全,态度落落大方。

    玉华请她坐了,便打发那赵嬷嬷去查看一下阿初的状况,赵嬷嬷磨蹭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出去,被玉华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才悻悻的走了。

    “请问沈嬷嬷,若是光看我府上丫鬟现在的症状,你可知道她大约是服食了什么东西吗?”,玉华问道。

    那医婆子略沉吟了一下,便说了“童女丹、得春丹、*散”等几个名字来。

    玉华想了想又问道:“那这几种药中,或者其他此类的药中,可有哪种是无色无味,让人吃了没法察觉的吗?”

    那医婆子不由抬眼窥视了一下玉华,才又垂头恭声说道:“启禀夫人,这几种药中并没有完全无味的,其他此类药物也很少有完全无味的,多少都带了些酒性与涩味,一般人要服食,多是选择放入酒中,吃起来才好入口,小的也听说过有一两种此类药物是无甚异味的,但配制起来极为复杂,价钱也昂贵的很,小的并不曾有幸亲眼见识过。”

    医婆子虽然说的隐晦,玉华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完全无味的春*药,正是害人的好东西,虽然昂贵难配,但总有这城中顶尖的人家手里会捏着一二,一般人却是很难拿到的。玉华不由皱眉沉思起来,心里一个念头越发清晰,她本打算马上就将阿初叫来问话的,不过因为今日时间实在太晚了,且那阿初目前的情形也十分不稳定,玉华才被那阿蛮硬赶着去安歇了。

    不过躺在了床上,玉华仍是半天也没入睡,她脑中突然闪过自己头一次见到阿初这个人时的情形,与阿生、阿蛮和阿秋几人站在一起,这丫鬟高挑丰盈的让人眼前不由一亮,此后在自己跟前伺候时,虽尽力在维持着奴婢应有的恭敬,但那在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桀骜不豫,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尤其与阿生对比,同是顾氏派来的,阿初却从不在自己跟前殷勤讨好,有次赵嬷嬷打趣她生的好,竟也有几分肖似县主,换了别人肯定会乐不可支或者自贬几句,而那阿初只是面上浅浅一笑,眼里却是很无所谓的样子。

    那时玉华刚刚没了师傅,身子和精神都极虚弱,并没太大精力去关注这些闲杂人等,直到顾氏明着说了这阿初是给她精心准备的通房人选,玉华才开始留心起她来,好像也是从知道自己要做通房之后,那阿初便渐渐露出一副迫不及待要爬床的□□相,说起来,似乎与她最早的狂妄无礼也算的上一脉相承,不过玉华此时此刻想来,却突然觉察出了这其中的种种不对来,自己恐怕是大意了。

    第二日一早,玉华用过早膳便命人将阿初提了过来,这阿初今日还算安静,她应该从昨日起便再没有梳洗过,素白着一张脸,双目微微红肿,一头浓密的秀发只胡乱的挽了一个斜髻,用她常戴的一只红珊瑚头银簪子插着,虽看起来一副颓败相,反倒显得格外有风韵,连玉华看了也不由暗叹了一声尤物。

    玉华此次找阿初问话,仍是先将那赵嬷嬷打发出去了,只留阿蛮在身边,赵嬷嬷起初还借口怕那阿初会闹,唧唧歪歪的不愿意离开,却被玉华斜了一眼,肃然说道:

    “嬷嬷如今是越发听不进去五娘的话了,怪不得我几次让你约束那阿初的言行,你都放任不管,乃至今日让这阿初擅自跑去外院,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来,白白叫新昌坊的人看了我们永嘉坊的笑话,不知嬷嬷可想好了要怎么向我母亲交代呢。”

    赵嬷嬷难得被玉华这样当面斥责,心里顿时一惊,连忙要跪下赔礼,玉华也懒得和她纠缠,仍是做出宽宏大量的样子叫阿蛮送了她出去。

    再说这阿初一见了玉华,便马上红了眼圈,挤出几滴泪来,抽抽搭搭的向玉华倾诉自己的冤情,言语中还几次暗示那永嘉坊夫人对自己的安排,竟然流露出几分仍想回郡公爷和夫人身边伺候的意思,阿蛮在一旁听了不由噌的竖起了眉毛,急忙扭头去看玉华脸色,只等着一得了主子的命令便上前去堵那阿初的嘴。

    不过阿蛮等了半天,都不见五娘有动静,玉华好整勿暇的坐在那里,仍由阿初哭诉着,丝毫也未动怒,一直等那阿初已经哭的实在挤不出眼泪了,才俯身看着她,缓缓的柔声说道:

    “阿初姐姐,今次真是让你受了大惊吓了,说起来这事实在是不能怨你,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郡公爷对你一直也是甚为满意的,既然你如今一片赤胆忠心的仍想要跟在我身边伺候,我今日便与郡公爷好好商议一下,你本就是母亲给我挑的人,自然是不能委屈了你......”

    玉华一字一句说出了这番话来,可把旁边立着的阿蛮给急坏了,要不是一贯知道自己主子是个极有主意的,估计就要忍不住上前去捂她的嘴了。

    可玉华却丝毫没有去注意阿蛮的反应,她眼睛一直定定的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阿初不放,而那阿初听了玉华的话后,却是半天也没动静,好似没听懂一样,一直待她回过神来,仍是没有预计中的狂喜,反倒是瞠目结舌的,好似被吓住了一般。

    玉华此时心中已经十分确定,她轻轻启唇一笑,忽然对身边的阿蛮说道:“阿蛮姐姐,你去叫人传话到外院,说我请郡公爷晚上用空到内院来用晚膳,然后你就守在门口吧,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阿蛮此时也已经察觉到那阿初的反应有些异常了,便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待屋里只剩玉华和阿初两人时,玉华马上又扭头笑着对自己跟前的阿初说道:“怎么了,阿初姐姐,看你这样子,难道你心里并不真的愿意去伺候郡公爷吗?”

    那阿初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已然露出了马脚,她垂着头也不看玉华,只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说话。

    “阿初姐姐,我记得母亲将你赏给我时,曾特意夸赞过你的厨艺,说你极善于烹制各味汤水,你虽未曾给我做过几次,不过倒是常能想出一些新方子献给母亲和元娘姐姐的,次次也都得到盛赞,阿生她们煮汤水时若有拿不准主意的,也都要请你去尝尝味道,你还曾在我面前夸耀过,不管是什么菜色,只要是被你这条舌头尝上一尝,都能大概知道用了些什么调料与食材,呵呵,就连那昨日医婆子给你开的汤药,你都能喝出其中加了一点桃花,阿初姐姐,五娘今日倒要好好问问你了,前日那碗下了药的红枣羹,你难道是故意喝下去的吗?”

    阿初在玉华的话说了一半时,就已经抬起了脸,她望着玉华,起先还有些惊惶,到最后却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那张平日里总荡着一丝媚气的脸庞,此刻静若止水,看着竟很有几分端肃之美。

    “呵呵,夫人果然机敏过人,以往阿生阿蛮她们都十分畏惧你,奴婢还不以为然,现下看来,倒实在是奴婢太过自大和蠢钝了......”

    等阿初终于再开口说话时,她似乎已然是一副豁了出去的模样,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并没有多少对主子该有的恭敬。

    玉华听了不由微微一笑,对了,这才是那个刚到自己身边时目下无人的阿初,虽为奴婢之身,内里却倨傲不驯。玉华心里飞速转过几个念头后,便淡然开口说道:“阿初姐姐,你既然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明白我此时还愿意单独留了你一人问话的意思,聪明人都是最爱惜自己的,不过阿初姐姐若是已然豁出去了只求一死干净,五娘当然也会愿意成全于你的......”

    那阿初一听玉华这话,浑身一颤,一双美目便睁圆了,她只犹疑了片刻,便立马重新整容跪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对着玉华叩了三个响头,而后恭声说道:“奴婢从今以后愿意全心效忠夫人,愿意给夫人做牛做马,只求夫人成全这一次。”

    果然是个聪明的,玉华心中一喜,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她和声说道:“你起来说话吧,我用人不求别的,但求一个忠心不二,我且问你,你为什么存心积虑的不愿意给郡公爷做通房。”

    阿初此时也不推辞,默默的听命站起身来立在玉华跟前,想了想后才低声说道:

    “奴婢乃是崔氏的家生子,从小便有几分颜色,奴婢的爹娘都是糊涂的,一直就眼馋那女儿给主子做姨娘的人家,从小便在奴婢耳边唠叨这做姨娘的好处,待奴婢□□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奴婢一些腌臜东西,奴婢若是不听,便是一顿打骂,待一得了机会便将奴婢送进了主院,奴婢虽不敢说自己是个多少有志气的人,却是打心眼里不愿意以色侍人的,所以在夫人跟前时便下了狠心学东西,刺绣烹饪梳妆,样样都做的比别人要好,也从不在男主子跟前多说一句闲话,夫人果然开始慢慢倚重于我,好不容易熬到了一等大丫鬟,却又被夫人派到了县主您这里,奴婢开始还怀着一丝侥幸,想着县主您要是去了东宫,奴婢便可以跟着去做宫女,到了年纪自然能被放出来,可没成想......”

    阿初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苦笑了起来。

    ☆、第150章 山丘

    “可没成想......”,阿初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苦笑了起来。

    “所以,你便干脆在我跟前做出一副肆无忌惮的爬床样儿,想要借着我的手直接将你打发了,是么?”,玉华接过了阿初的话,往下说道。

    阿初抬脸偷偷窥探了玉华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多少怒色,便低声继续说道:“奴婢总是想着,虽然这是永嘉坊老夫人的安排,但哪有女主子愿意看到奴婢这样的通房呢,想着夫人您迟早会出手的,后来,奴婢又察觉到了那阿秋的心思,便一直暗自小心观察,这一次喝出了那红枣羹不对,奴婢便想豁出去来个顺水推舟,其实...那羹汤,奴婢已经偷偷的吐出去了一半......”

    说到这里,阿初的脸颊上突然浮起两坨红晕,连眼皮子都有些发红了,越发显得整个人妩媚娇柔,玉华看她这副样子,一挑眉说道:“哦?就为了不做郡公爷通房,你竟就甘愿如此胡乱的失了身子吗?”

    饶是这阿初这样的心性,此时也不由垂了头,如蚊子哼哼般的吐出了几个字:“那人...奴婢跟着您身边......也见过几次,并不是胡乱......”,说到后面,便已经低的再听不到声音了,头也快垂到了胸口上。

    玉华听了却是不由大吃一惊,这若是阿初能有机会见到的,应该是那费冲才对,他本就是司职李纪的护卫,常常扮成小厮的样子跟在李纪身边进出,而这费广,则是费冲的双生子哥哥,李纪另有差事给他,常在府外奔波,内院女眷很少知道他的,听这阿初话里的意思,难不成竟然是她弄错了人?

    玉华心里略一思忖,只将这话隐下了没说,这费家兄弟二人都是那李纪的心腹,他们的事情,可并不是玉华能随意做主的,看来这阿初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只当这新昌坊也是长安城内普通的府邸,以为将夫人手下的丫鬟许配给大爷的长随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在她的心里,恐怕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畏惧于那顾氏的压迫,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她,一旦有了借口,肯定是愿意来个顺水推舟的。

    玉华避过这个不谈,却转而沉声说道:“阿初,你之前背主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若今后还敢有任何逾矩之处,你可别怪我罪上加罪,一并重罚!”

    阿初忍着羞将自己原来是主动献身的事情老实说了,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颇为失落,不过她听了玉华的话后,还是没有任何犹豫,马上重重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朗声说道:“奴婢今后定全心效忠夫人,绝不敢有任何违背。”

    玉华听她说的干脆,却是不为所动,只启唇一笑,漫声说道:“那阿初你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的父母呢?”

    阿初听了顿时一愣,原本潮红未退的脸庞一下失了血色,她仰脸看着玉华,见这个自己一直未太放在眼里的小夫人,此时脸上虽浮着盈盈笑意,那眼神却犀利的仿佛看穿了自己心里的一切,阿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轻轻说道:

    “奴婢的爹娘都是那心大腹空之人,贪得无厌,再也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为了钱财二字,没有什么他们干不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忠仆的人选,若是夫人能寻个错处将他们打发出去,或者送回那永嘉坊,反倒是对他们更好些,奴婢......奴婢知道他们不少的把柄,愿意都从实向夫人坦白了......”

    玉华俯首看着阿初,半响才满意的一笑,点头说道:“你能想得这么透彻,倒是最好的,过阵子,我会想办法将你的身契拿过来,不过阿初你要知道,这次便是你在这新昌坊最后一次犯错的机会,今后若再有任何二心,郡公爷那里自有对付你的好手段。”

    玉华故意将话说的狠绝,阿初这样的脾性,和她爹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忠仆的人选,不过她的身份特殊,若能顺水推舟将她留在新昌坊,倒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况且她这样的人,若是用的好,也是别人不能比的,如今她心里还牵挂着不知道是费冲,还是费广的,倒是个拿捏的筹码。

    玉华这边一番话问完了,便叫人将阿初好好看管起来,吃食铺盖都如常供应,不要苛待她,那阿初走时还欲言又止的看了玉华好几眼,玉华知道她惦记的是什么,见她如此上心,便不由开始思忖晚上要如何和李纪来商议这事。

    今日玉华为了阿初的事情于内院进出走动了好几次,如今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她原本穿一身湘妃色绣花鸟团纹的密绸裙衫,这料子挺括艳丽,却并不透气,此时已经带了些潮气黏在背上,让人十分不舒服,玉华便叫阿蛮给自己备了热水沐浴。

    这自从阿初出事以后,李纪与玉华虽都疑心阿秋,却对她没有丝毫两样,只一早派了她一宗替自己准备夏衫料子的差事,将她拘在那后罩房里忙碌,不让她有机会到别处乱跑。

    玉华褪了衣衫,将整个人都泡在了热水中,水里早加了玉华喜欢的腊梅花露,阿蛮在一旁轻轻替她擦洗后背,玉华此时脑里还在盘算着阿初的事情,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自己的身体,不过当无意中划过某处时,人便不由愣了愣,垂下头看了过去。

    这会子玉华坐在那香柏木制的大浴桶里,清水正好漫到了她的胸前,这一看一下,倒把玉华自己都唬了一跳,什么时候胸前这两座小丘竟有了如此山峦起伏的态势,玉华如此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阿蛮的注意,她探头一看,便猜出了五娘这是怎么了,忍不住便噗一声笑了出来,玉华听见阿蛮笑,不由便交手掩在胸前,脸上泛起了红云。

    阿蛮见自家夫人难得露出如此小女儿羞态,也不敢再笑她,连忙替她擦洗好了,便换上了一身轻软的锦缎襦裙,那葱绿色底上绣着五彩翔凤与四季花卉纹,越发衬得玉华面若芙蓉,眼若秋水。那姜黄色五瑞图宽腰带将她的小蛮腰与女子特有的曲线勾勒的曼妙无比,玉华此时身量已经比阿蛮等人都高了,与阿初也只差了一点,且都是长在了两条腿上,此时不过是款步从净房往那内室走去,其身姿之轻灵优雅便把阿蛮也给看呆了,实在忍不住跟在后面赞叹了一句:

    “奴婢从前便觉得夫人已经美的天下无双了,竟想不到越大还能越发美貌,也不知道今后究竟要美到何种地步呢!”

    玉华听了不由眼皮一耷瞪了阿蛮一眼,说道:“什么叫越大越美,大过头了那岂不就是老了吗,哪里还有几年好美的。”

    阿蛮听了只掩嘴笑,两人一路说笑的坐到梳妆台前,那阿蛮便拿了一沓白色软巾出来替他细细擦干打湿了的鬓发等处,玉华却瞧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发怔,这件交领襦裙领口并不大,可衣料柔软轻薄,身前的曲线起伏有致,实在是掩也掩不住的,玉华脑中不由想起往日里所听到的传言,据说那胡女子的身材与中原人不同,最是凹凸傲人、勾魂夺魄的,难道自己以后竟也会变成那样的吗,身前成日里甩着沉甸甸的两个?

    一想到此处,玉华不由十分懊恼,忍不住就大力晃了两下脑袋,阿蛮正挽着她的头发轻轻印干,这一下便难免拉扯到了,疼的玉华哎哟哟叫了起来,阿蛮吓的连忙上前替她揉摸,两人正乱作一团,只听内室门口一阵喧哗,守在廊下的小丫鬟便通报那郡公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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