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吩咐身边的嬷嬷:“对这个纭妃,盯紧些。”
    “奴婢遵命。”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庄妃正坐在亭中,一边吃着桃酥,看着那道背影。
    “王上对她可真重视。”
    “可不是嘛娘娘。”听寒捧着甜杏露应道。
    方才赵思君正回宫的路上,看到蜀王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往太后宫去,于是选到凉亭中来等着看热闹。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哎听寒你说,这世上该不会真有狐狸精吧?”
    “娘娘,那些志怪异闻,只能当故事来听听,岂能当真。”
    “那你说,难道是蜀王转性了?对着一个女人这么久居然没厌烦?”
    “奴婢倒是听说,怪地有巫蛊之术,娘娘……”说着,听寒凑到主子耳边低声猜测道,“你说这位纭妃会不会是对王上下了蛊了?”
    “那可就有意思了。”庄妃咬了口脆梨,“去,把这个消息透给需要的人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北方的暖日总来得晚些,春寒料峭,殿内仍旧烘着暖炉。外头夜色如同蒙了露水,湿洇洇的。
    “纭儿,若是外人面前,记得叫我什么?”温馨守着案牍窝在可靠的胸怀,与他共读一本书。陈怀贴着她的额问道。
    闻言,她侧过脸颊看着他,“王上、陛下哥哥……”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有魔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有着玄奇的吸引力。
    指不定真对他下了蛊。
    才半日功夫,外面就疯传她是妖女,通蛊术,魅惑王心。
    “纭儿可真会蛊术?”
    “会一点点,”她坦诚道,“只能御虫。”
    “我看你是会御人心才是。”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捧起案边的热甜羹喝了一口,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中。
    “困了?”
    “嗯……”
    陈怀像抱小孩儿似的哄着她入睡。
    “骚妹妹,什么时候才能给五哥吃一吃?”
    她蓦地张开眼睛,仰视那张线条分明的轮廓,“五哥……为何只喜欢阿纭一人?”
    “为何?”他反问,“我有的选吗?”
    “嗯?”
    “我若临幸别人,你、还会到五哥身边?”
    他明白,她是不会的。
    她会祝他幸福。
    会心痛。
    可是不愿意与人共享他。
    “五哥……阿纭很庆幸,能生得一副五哥喜欢的模样。”
    “可是这副身子已经不完整了,它配不上五哥的恩泽……”
    那道梗在心上的刺,用多少时间也无法愈合。莫修染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消解。
    言府,林七也为她查了许久,莫修染自一年前辞去护卫之职,未曾回来过。
    据言府的下人说,他是重伤被公子救回来的,为了报恩留在公子身边,小小年纪却身手很好,平日沉默寡言。护卫公子四年,忽然有一天说找到了家人,就离开了。公子还赏了他好大一笔银钱。
    或许护卫之职,只是他为了方便行事的一个幌子。
    当年莫府一案的卷宗也被翻出来重新审阅,莫书元确实有个幼儿,流放途中被一帮匪人打劫走失,当时负责此事的官员怕被追究隐瞒了此事。莫修染的名字被画上一道红叉,后注:年幼染疾不治身亡。
    从此,莫修染便是个死人。
    他没有籍契,无论化名为谁,乔装隐匿,便如同大海捞针。
    看她眉头隐忧,陈怀将她抱回龙榻。
    “乖乖睡觉,不许胡思乱想。”
    “嗯……”
    小腹酸涩胀痛,可她只是忍着,不想说。
    葵水头日总是各种不适。
    “五哥,太后没有疑心你吗?”今日他这样反常,难保有心人不会多想。
    “这不是有你给我下蛊吗?”他勾起嘴角笑道。
    “这个庄妃也很有意思啊五哥。”弄巧成拙,推波助澜。
    “嗯。”
    “五哥……”侧过头,发现他已经入睡。
    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的面容。这样平静、安宁的一刻,只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来打扰才好。
    次日一早,兰芳仪就向太后请了旨,带着人气势汹汹闯入梨雪殿,要搜查纭妃宫内。
    这后头乃德妃授意,她自然胸脯挺得老高,就算得罪陛下也绝不能放过这次可以重创纭妃的机会。
    哪怕搜不到证据,她也能捏造出证据来。
    陈怀上了一个早朝的功夫,陈纭就被扣以“逆行巫蛊、谋害王上、霍乱宫闱、大逆不道”等罪名扣押在水牢中。
    陈怀暴怒,生平第一次打女人,手劲之狠兰芳仪直接扑倒在地上,头上珠钗散落、脸颊血痕淤肿。
    华萃宫内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陛下竟为一个女人发如此大的火。
    兰芳仪本是得意洋洋向蜀王逞上证据,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得到如此“奖赏”。
    “王上息怒!”德妃见情势严重,忙上来解释,“实乃是证据确凿,臣妾才斗胆先行作主将纭妃羁押,臣妾心知王上宠爱纭妃,还请王上先让裴天师诊脉之后,再行定夺。”
    连天师都请好了。
    陈怀冷眼觑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德妃必定已有筹谋。他今日若给他问诊,必然要被定上“中蛊”的结论。
    鼻腔中滑出一声冷哼,陈怀直接抄起杯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流到德妃脚边。
    “爱妃好大的本事。寡人叫你协理六宫,不是叫你给寡人添堵的!任流言满宫喧沸,不去查背后传谣之人,被中伤者反要为其承担后果了?你觉得寡人中蛊了是吗?是吗!”
    陈怀重重落坐,拳落茶桌,激荡的沉木茶壶声响让殿内所有人通通下跪,奴才们屏气敛息。
    “臣妾不敢,求王上明鉴!”德妃匍匐下去,高声服饶,语调里甚至情不自禁带了颤音。
    以前的闵争性情软懦,遇到宫妃摩擦从来不管,任由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暗中相斗。
    事情大了闹到他面前的,他也总拿不定主意该罚谁,这个妃子随便撒个娇、那个妃子哭哭啼啼诉个委屈,就让他息事宁人。
    乃至于他这样勤于耕耘子嗣还是非常少。
    多少胎死腹中的孩儿,根本没机会到这世上看一眼。
    还是太后为他撑着,后宫的女人们尚有个畏惧,才不至一团乱。
    王上确实变了,平常性情举止还是那个他,可在遇事的时候,他的态度变了。
    硬气、坚定、果决,这些原本与蜀王毫不相关的词汇,如今却让人不得不改变目光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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