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哥!”陈纭顿住步子,不悦地瞪他,“你来做什么?”
    陈术立马换上笑脸,“我来看看宝贝九妹有没有被某些人欺负。”
    “不要六哥哥操心!”
    她回屋,“嘭”地关上门,将他关在门外。
    院门处,言季落寞地抬步,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消解她的关系网。
    水性杨花?
    这个词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可他依然不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九妹,好九妹,给六哥开门好不好?”
    陈术在门口死缠烂打用尽招数。
    方才看她穿的娇艳性感便心中咯噔,不由地胡乱猜测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他的宝贝妹妹不会真被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占了便宜吧!
    先有七弟、叁哥就算了,怎么一个外人都占在他前头?
    “九妹,饿不饿?看六哥给你从酒楼买的杏花栗子露,香甜可口哦。还有这个桂花梅子糖酥,六哥特地给你从胡襄带来的,你向来最爱吃的那家铺子,比宫中御厨做得还要甜美。酸甜适口,六哥叫人排了好些天的队才抢到的。”
    她拉开门。
    “糖酥怎么都是碎的?”
    “额呵呵……”陈术不好意思地挠头,“路上颠簸,我本来想护在怀里,没想到都揉碎了。”
    陈术看到她身上已经加了件披风。
    方才言季离开她并未相送,临时起意追出去的,才穿的单薄了些。
    尝了一口碎掉的糖酥,依旧熟悉的滋味。
    “六哥哥之前说有人在齐国看到了大哥?母后也在那里吗?”
    “并未看到王氏。大哥警惕的很,我的人跟了两天,很快就被发现甩掉了。看起来他是在做什么生意。”
    “九妹放心,看大哥穿的光鲜亮丽,想必是日子过得不错。”
    见她神色忧忧,他安抚道。
    一晃眼竟已数年,对王后她还是会想念,会忧心她过得好不好。
    “六哥哥,我想去找母后。”
    “好,六哥陪你。”
    “六哥哥恐又是偷跑出来的吧?”她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妹妹还是先陪你回王都向七哥请罪,然后再去齐国。”
    “不成!齐国都是群野蛮之人,没了我护在九妹身边有人欺你怎么办?”
    她噗嗤一笑,给他续了盏花茶水,“六哥哥,齐国有二哥呢,不必担心。”
    “二哥的身份毕竟有所不便……”
    第二日,她便与陈术启程回陈。
    时间紧迫,她还是不能留下等言季的回应了。
    告别时,他神情隐忍,似乎有一些想说又开不了口的话。
    “言哥哥不必说,阿纭明白的。这里永远有言哥哥,”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管言哥哥还爱不爱我。”
    四月暖春,天气明朗。
    “纭儿……”他唤住她,“我等你、回来。”
    少女浅笑盈睫,一袭月色罗裙衬着纤细摇曳的身姿,在蔚蓝的天、明媚的阳光下如同仙子。
    指尖还停留着她的手温,马车渐行渐远。
    “九妹,你喜欢那个男人?”
    陈术憋不住问道。看她依依不舍的神情,莫不是真对那男人动了情。
    “关你什么事。”
    陈纭吸了吸鼻子,收敛起情绪。
    “哼,那男人有什么好?九妹若真觉得孤单,不如、咳……那个、也考虑考虑……我?”
    陈纭视线瞟向他,少年白俊的两颊微微泛起红霞。
    使劲捏了捏他的脸颊,
    “六哥哥少胡说了。”
    自己再饥不择食,也不愿嚯嚯兄长了。
    在陈术的视角里他只知道陈纭最喜欢陈逸,对叁哥喜不喜欢他不甚清楚,在他心中陈纭一直是清纯可爱的妹妹,高贵典雅,倘若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了那么多男人,恐怕绝不甘心这么乖巧守护的。
    独自被禁在骞州的日子,身边一个熟悉的朋友兄弟都没有,往日他最爱玩儿,狐朋狗友们都在胡襄,被贬以后,那些攀附他身份的朋友离去了大半。真心相交的几个人,偶尔不远千里来看他,可也不能久待。
    他最疼爱的妹妹、最敬重的二哥,时常思念,借酒解忧。
    与妹妹一起玩闹的日子,最是畅快。
    他们都不守规矩,仗着尊贵身份藐视王法,恣性妄为。越是父王规定不许踏足的禁地,他们越喜欢去探险。
    一起施舍贫户,一起欺压恶官。
    每每回来被父王或是母妃发现训斥,稳重的二哥总会出来护着他们。
    那些日子,多快活啊。
    回陈国的一路上,陈术各种逗她开心,她也享受惯了六哥哥的讨好,与他总有说不完的趣事斗不完的嘴,恍惚忘了,归陈以后,要如何面对七哥、该怎么面对叁哥。
    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进入宫门的那一刻,心跳却莫名地加重。
    七哥……七哥他过得如何了?
    数数时日,她离开竟已一年。
    昏昏如梦境的一年。
    直到近期,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发觉六王踪迹,宫道上的马车迅速被禁军围拢。
    左将军举着御赐令牌申令:“圣上有令,请六王爷移步下车,随臣前往承明殿述罪!”
    “左将军,别来无恙。”
    陈纭撩开车帘,看向身材魁梧的将军。
    尽管妆容很淡,没有太过贵重繁丽的服饰,神清骨秀的容颜依旧让人惊艳。
    左义旸没有想到王后也坐在马车里,吃惊之余,立即带一众禁军跪下行礼。
    “参见王后娘娘!”
    “左将军免礼。”陈纭唇角含笑,颜色端方,“六王爷叛逆,定是让左将军辛苦了,本宫正准备亲自带他去向王上请罪,劳左将军一同罢。”
    “末将遵命!”
    巍巍矗立的王殿,庄严宽广的大理石阶,入眼皆是熟悉。
    听到钱公公进来通禀,正与重臣商议政事的陈逸,手中朱笔抖落。说难以置信也不为过,他以为,她要很久、很久……都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这一年来,宫中几位妃嫔被他陆续找由头送走。
    宁愿孤家寡人,也不想再见着任何她以外的女子。那让他心烦。
    所有的精力都扑到政事上。
    陈国并不太平。
    自拿下卫国以来,齐国手段不曾停歇,明面上,边境试探滋扰,暗地里派人游走陈国边陲贵族封地各种滋兴挑事。
    自卫归属于陈,齐陈边境就有了交界线。
    先前局势未稳,齐国更是趁机安插人手在卫国百姓之中,散播反陈信念。
    “七哥为何要这么对自己?”看到空空如也的后宫,她问道。
    “七哥只要你。”
    王后久不在宫中,臣子们尤其是言官,总要拿此说事。
    甚至建言“既然王后体弱不如另立新后,也好帮扶陛下。将陈纭封为皇贵妃也不算薄待。”
    气得陈逸直接拿谏书砸在他脸上。
    后将宫妃清了干净。
    如此谁再想谏言,得先顾虑自己的饭碗还保不保。
    老臣们又开始忧虑陛下尚无子嗣,劝他放下政事多去皇庄看望王后。
    一帮子臣子为他的家事操碎了心。可说来他又何有家事?他的家事就是国事。每一步皆要为民生国计考虑。
    拥有天下的人,亦被天下所束。他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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