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吁了口气,“没什么,思思尿床了。”

    穆皖南本来也没有睡意,于是起来帮把手,跟她一起把思思尿湿的裤子睡衣换了,小丫头大概是真累了,这么折腾都没醒。

    床上也湿了一大片,乐言只能把她挪到周颂真那边去,让她下半夜跟姥姥睡。

    回到卧室里,她对着床上那片大大的“世界地图”发愁。褥子被单都湿透了,而家里已经没有其他的褥子可用,她今晚只能用床单铺在床板上对付一夜吗?

    那样太冷了,她其实很怕冷,下半夜只怕都没法睡了。

    她看向客厅,沙发睡穆皖南这么个大男人睡不下,睡她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咬了咬下唇,抱起被子往客厅走,被穆皖南拉住,“你上哪儿去?”

    “床上湿了,没有褥子换,我到沙发上睡一会儿。”她没精力跟他解释,其实白天忙了一天,半夜又折腾孩子尿床,她这会儿困得不行。

    他不让她走,“我这不是有褥子么?你睡我旁边。”

    乐言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哀声道:“求你别折磨我了,没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我只想好好睡一会儿。”

    她夺过被子往客厅里走,拖鞋敲得地面啪啪响,往沙发上一歪就睡了过去。

    穆皖南抿紧了唇看着她。

    不知睡了多久,乐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体晃动,用力地睁开眼,发觉竟然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你……”

    她责问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他堵上嘴唇,腿脚踢踏了几下,转眼人已经被抱进了卧室。

    他气喘吁吁放开她,“不想吵醒你妈妈和思思,就安静一点儿。我只想让你进来睡得安稳些。”

    她本来睡得很安稳好吗?现在这么一通折腾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还怎么睡啊?

    乐言的眸子瞠得又大又亮,因为生气而显得极为生动,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特别清晰。

    穆皖南的身体半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就觉得心里又躁动起来,不自觉地俯下身去,快要贴近她嘴唇的时候,她已经绝然地偏过头去。

    “放开我。”她声音清朗,“我让你留在我家里,不是默许你为所欲为地对我做这种事。”

    他停在离她的脸颊不到两指的地方,似笑非笑地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为所欲为?我要是真的为所欲为的话,你就不会连话都不肯好好跟我说了。”

    乐言冷笑,“这么说来还是我怠慢你了?也对,穆大少我们伺候不起,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他不理会她的逐客令,呼吸拂过她的脸,转向她的颈侧,极轻极慢地吻上去,那片雪白柔滑的皮肤是她的敏感点,暌违了多久,他便觊觎了多久。

    这样的冬夜里,男人嘴唇上火热的温度突然印在她的脖子上,激得她浑身都起了一层栗。她恼怒地扭转身,却被他顺势箍进怀里,一手被他压住,一手被他拉过头顶,与他的五指扣在一起。

    亲吻更频密而缠绵地落在她的耳后、下巴和锁骨,他本来只是有心解自己的渴,谁知一碰到就像意外沾到蜜糖,心里那点儿贪婪劲儿全都被勾了起来。

    他好几个月没有过这样的肌肤之亲,不仅是她,任何女人都没有碰过。他本来也不是一个重欲的男人,可在她面前一而再地失控,想要,听到她喉咙里无意识地哼一声都觉得兴奋得受不了。

    他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都用兽性这个词来形容男人,这时候他的胸膛里的确是有一头看不见的野兽鼓噪着想要冲破围栏跑出来,他根本无力抵挡。

    面对别的女人他不是这样的,梁沉的夜场里每天有成百上千比她火辣有风情的女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冲动。

    他再迟钝也明白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往往应该要说些什么了吧?剖白自己的心意,把自己的渴望都讲给她听,或者亲昵地叫她的名字……可他总觉得说不出口,说出口的又总是词不达意。

    果不其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含糊地说:“……不要羡慕别人,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正用力挣扎得厉害的乐言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忽然安静下来,或者说是身体整个儿僵住了,“你说什么?”

    他爱惨了她这样的柔顺,吻着她的耳朵,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去,声音都像淬了火:“我说孩子……我们再要个孩子,然后我们重新开始,像以前那样。”

    像以前那样,跟你在一起,和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乐言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越笑越厉害,因为极力压抑着,胸口都嗡嗡震动,埋首在她颈窝的人终于慢慢冷却了身体的热情,“你笑什么?”

    她不答,只是坐起来,拉开跟他的距离,笑到眼泪都出来,指着他说不出话。

    他提高了声调,“我问你笑什么?”

    她不答,反正要比耐心,她如今的修为远远高于他。

    “没什么。”等到终于笑够了,她才抹了抹眼角轻声问道,“穆皖南,你是不是觉得我俞乐言这辈子就该给你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穆皖南脸色难看至极,没有说话。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怀念以前的日子……以前的日子很好对不对?有免费的保姆照顾你的起居、供你发泄浴望,还为你生儿育女……真是好,用得顺手扔了都觉得可惜。”她摇着头,似乎仍觉得可笑,声音有丝不可避免的荒凉,“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怀念,我觉得以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五年糟透了,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五年!我一点也不想回去,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不想生孩子……噢,其实我以后也许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只不过不是跟你生的。”

    穆皖南的神色瞬息万变,直至惨白僵冷犹如石雕一般,所幸这一刻房间里光线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还是她又误解了什么?

    乐言只觉得跟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连感情都像搞施舍一样的男人对话简直要把她最后一丝力气都抽光了。

    而且这番施舍来得这么突然,他竟以为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回到过去,生个孩子就能解开所有的心结?

    该说他狂妄还是幼稚?

    …

    这样闹腾了一整夜,最后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乐言都不知她是怎么睡着的,因防备而缩在角落里,几乎是紧贴着墙壁眯了一会儿,醒来却发觉还是在他的怀抱中。

    这回他没有不规矩,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是怕冷的人相拥在一块儿用体温取暖。

    她眼睛红肿,像是睡前大哭过了一样,还好思思和周颂真都没有问,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穆皖南就没这么幸运,大概夜里还是着了凉,或者真的不适应南方这样湿冷的冬天,他早晨起来就感觉到嗓子不舒服和头疼,没有胃口,只喝了半碗豆浆和一个小馒头就吃不下东西。

    上午家里来了几位周颂真以前的学生,专程来给老师拜年。家里空间不大,乐言就想带着孩子出去看电影,过年期间有新上映的剧场版动画,她跟思思说好了带她去跟其他小朋友和家长一起在影院里看,也比较热闹有气氛。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穆皖南站出来,声音黯哑,一脸倦容,眼睛里也布满血丝。

    既然她们都出门去,就没有把他扔在家里的道理。

    思思当然也想让爸爸陪,但就连她都看出穆皖南不舒服,悄悄地问乐言:“妈妈,爸爸也想看电影,可他是不是生病了?”

    乐言没理,今天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去住酒店的,不要到头来多问一句又让骄傲自大到可谓狂妄的穆大少又误会了什么,以为她关心他、舍不得他、想为他生孩子……

    所以他要去就去吧。

    ☆、第56章 亡羊补牢

    虽然才年初二,电影院里的人却不少,比起以往观影主体都是年轻人和情侣来说,过年的影院里多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人群,有携年迈的父母一同前来的,也有带着小朋友专门来看动画片的。

    乐言买好电影票,又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穆皖南反正是大爷作惯了,就远远坐在椅子上等,神情也有些木木的。

    思思还没有这样跟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看过电影,很是兴奋,从乐言手中接过电影票就跑去拉他,“爸爸,快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嗯。”穆皖南被孩子拖着走,其实他不是惫懒更不是耍大牌,实在是头疼得很厉害,嗓子也说不出话来。

    昨晚跟乐言的一番纠缠,又伤了她的心,难道这是报应?

    他们选的位子不错,观影厅很中心的位置,思思坐中间,左手边是妈妈,右手边是爸爸,加上一大桶爆米花,再完美也没有了。

    电影很精彩,动画片嘛,乐言只有一半的心思在剧情上,另一半在关注孩子。渴了要喂她喝水,还时不时得确定下她要不要上厕所,基本就忽略了一座之隔的穆皖南。

    倒是思思,本来是全神贯注地看电影,连厕所都舍不得去上的,到了结尾的时候却频频回头去看身旁的穆皖南。

    “怎么了?”乐言问道。

    思思有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爸爸好像睡着了……”

    乐言越过她投过去一瞥,见穆皖南靠在椅背上不动,倒确实像是睡着了。

    她深吸口气,也不能苛责什么,他一年大概也进不了两次影院,又是小孩子看的东西,更是提不起兴趣了,睡着也很正常。

    影片结束,散场的时候灯全亮起来,穆皖南还是没有醒。

    乐言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妥,探身过去看,他闭着眼睛,微微偏头靠在椅背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眉间拢起深壑,嘴唇也干涸得起了皮。

    进场时递给他的饮料一点都没喝,还好端端地放在座位的扶手边。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滚烫,他在发高烧。

    思思有点惴惴的,“妈妈,爸爸他怎么了?”

    穆皖南睁开眼,其实乐言的手覆上他额头的时候他就清醒了,挣扎着坐直身体,“……电影放完了?”

    “嗯,你在发烧,没事吗?能不能走?”乐言总算带了几分关切地问他话。

    他站起来,有些费劲,“没事,走吧!”

    思思很懂事,本来他看电影睡着了她是要难过的,多好看的动画片啊,爸爸难得来一趟怎么能睡着,还能不能愉快得玩耍了?可现在看他每走一步都步履沉重的样子又有些心疼,牵着他的手也不要他抱了,自己乖乖地走。

    三个人打车回到乐言家附近,乐言把孩子抱下车,对穆皖南道:“家里没有退烧的药,药店又不开门,你这样不行,去趟医院吧?”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要求:“那你跟我一块儿去。”

    乐言叹口气,“我要照顾思思,你这样病着,不能跟孩子混在一块儿了,搞不好会传染给她的。你身体底子好,去医院打一针或者让医生给你开点药,很快病就好了。”

    他不理她的建议,径自往小区里走。

    乐言抱着孩子吃力地追上他的步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

    他回过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冷色,“听见了,所以我现在就上去收拾行李,今晚就回北京去。”

    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宁可把他一个人感到医院里去,不管他在这个地方是不是人生地不熟。

    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里过年。

    要说怄气,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乐言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池睿。

    她接起来,那头传来年轻磁性的声音:“喂,俞乐言,过年好。”

    “过年好。”乐言微微弯了弯唇角,瞥见穆皖南一脸探究地看过来,有意压低声音道:“你不是陪你妈妈去旅行了吗?怎么有空打电话来?”

    池睿嗤笑了一声,“她身边多得是人陪,哪用得着我啊?旅行也怪无聊的,哪儿哪儿都是人,我就不去了,陪她吃了顿饭,也够意思了。你好吗?在家里过年是不是很开心?”

    “嗯,挺好的。”乐言又看了一眼身旁脸色不太好的穆皖南,如果没有他在这里,或许可称得上是开心。

    池睿在那头笑,“那看来是乐不思蜀了。那边生活很安逸吧?你会不会不回北京城了?”

    “不会。”

    “舍不得工作?还是舍不得我?”

    乐言顿了一下,悠长假期让职业素养一流的精英放松下来,他又切换到男人池睿模式,而不是律师池睿。

    “哈,你犹豫了,那就是又舍不得工作又舍不得我喽?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我都知道的。”他笑的得意,仿佛尾巴都翘起来,“那你这几天有没有一点想我?我好想你哎,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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