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芊芹没有别的意思,却把厉风呛得脸红脖子粗。一块草菇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喘不过气来。

    半晌,他才艰难地将草菇咽进肚子里,筷子在碗底轻轻戳了几下,用低且沉闷的声音说:“又不是只有我会做斋菜……”

    *

    本以为吃完饭雨就该停了,没想到雨势竟越来越猛烈,还间或刮起狂风来。

    硕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砸在窗户上,像一道巨大的屏障阻隔了视线,往外面看,远处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肖芊芹拿着伞,艰难地推开门,没走几步就连人带伞的被吹了回来。

    老板特地上楼来提醒大家:“台风来了,红色预警,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今晚睡觉时切记把门窗关牢了,要不然明早起来房间就淹了。”

    照这么说的话,肖芊芹现在想回家比较困难了。

    厉风看了看时间,说:“你给你妈打个电话吧,今晚先在这住。”

    肖芊芹想想便同意了。

    厉风去找老板帮她加了一个床位的钱。

    民宿客栈条件有限,除了主人房之外,其他房间都是住5~10个人,男女混住,上下床。

    肖芊芹跟厉风住一个房间,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另外的三男两女,都是来h市旅游的,暂住在这。

    劳累了一天,厉风洗完澡后,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客栈的床板硬得硌人,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意。

    大半夜,睡得正香,他突然被人用力摇醒。

    睁开眼,一室友站在他头顶,皱着眉头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向他投诉道:“大哥,睡我上铺那姐们是你朋友吧?大半夜的一直叽里呱啦地说梦话,还让不让人睡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看日出呢!”

    厉风不耐地啐了一声,“那你找她去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怎么叫她都叫不醒啊,只能喊你出马了。”

    “……”

    “大哥,帮帮忙吧!我睡不着好着急啊!”

    厉风无语得要死

    为什么这种破事也要他管!

    他百般不情愿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睡眼,慢吞吞走到肖芊芹床边一看,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肖芊芹似乎做噩梦了,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嘴里胡乱地说着梦话。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乱说那些话了!”

    “呜呜呜呜,你骗我,你快点回来。”

    “别靠近我!走开!”

    厉风不免担心,伸手摇摇她,“肖千斤,醒醒。”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用力摇,“肖千斤,醒一醒!”

    还是没有反应。

    “冷,好冷,好黑……”

    肖芊芹喃喃自语,身体紧紧地裹着厚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蛹。

    厉风下意识地伸手去探她额头,顿时面色一沉,好烫。

    这次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摇她,拍她的脸。

    她终于被叫醒,疲惫而缓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失去了平素的灵气光彩,泛着血红的细丝,两排睫毛不停地瑟瑟抖动着。

    不安,憔悴,恐惧,无措。所有负面的情绪聚焦在她的脸上,像极了那天她在山上被蛇吓到的状态。

    窗外白光一闪一闪,照得她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厉风心头纠结着一丝难解的情绪,轻拍她的手背,“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他转身要去换衣服,肖芊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紧地拽着,“不,你别走,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我不让你走!”

    她目光急切,嘴里说着稀里糊涂的话,意识好像还停留在梦魇里。

    厉风不自觉地放轻缓语速:“我不走啊,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他!他说会回来的!”肖芊芹拼命摇头,像个失魂落魄的人偶,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厉风微微蹙眉,语气也严厉起来,“肖芊芹,听话。”

    她睫毛眨了眨,眼眶泛红,小声啜泣道:“我听话啊,我一直都很听话啊,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多陪陪我。

    此时,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吵醒,坐起身不耐地瞪着两个噪声源。

    厉风不想打扰他们,偏偏肖芊芹现在又意识不清,跟她讲理讲不通。

    他没辙了,只好拿出必杀技,哄道:“你乖一点,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什么都行。”

    如此一来,终于把肖芊芹摆平了,乖乖地下床跟他去医院。

    *

    深更半夜,还下着大雨,马路上几乎见不到车辆驶过,他们只能步行。

    肖芊芹浑身绵软无力,厉风不得不背着她走。她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差点把他压垮。

    厉风空不出手来拿伞,只好把伞柄交给肖芊芹。

    可她神志不清,抓着伞柄摇摇晃晃,根本没起什么作用,雨水一滴不漏地飘了进来,冰冷地怕打在厉风脸上。

    他一张脸湿得好像刚从游泳池里出来,衣服也全湿透了黏在身上,狼狈极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娘的。

    最烦的还是肖芊芹,一直趴在他耳边跟念紧箍咒似的唠叨个不停,尽扯些不着边际、乱七八糟的内容,听得他一个脑袋两个大,快要生无可恋了。

    偏偏她是为了给厉峥送饭才被淋了雨导致发烧,他还不能有怨言,只能认栽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厉风终于可以歇一歇。

    护士给肖芊芹打了两瓶吊针,她像吃了镇定药,情绪终于逐渐平复下来。

    厉风接了温开水,将两粒白色药丸递到她面前,“把药吃了。”

    肖芊芹接过纸杯,朝他笑笑。

    她面色苍白,略显虚弱,“我刚刚……可能被鬼上身了吧,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厉风在她身旁坐下,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我阳气重,可以帮你驱驱邪。”

    肖芊芹忍不住笑了,然后就着温水将药吞了。

    这退烧药或许也有些安眠的作用吧,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眼皮撑不住直打架。

    厉风看她满脸疲惫,也难得的善解人意:“你先睡吧,待会儿输完液了我再叫你。”

    “嗯……好。”她点点头,仰起脖子将头靠在椅背上,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三点,输液大厅里人迹寥寥,灯光明亮,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身旁人呼吸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厉风握拳掩在嘴边,干咳一声。

    几秒之后。

    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将肖芊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忙碌了一整天,半梦半醒之间,肖芊芹才突然想起尤小安拜托她的事还没完成,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厉风被吓了一跳,发怔地盯着她,“怎么了?”

    “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了。”

    “嗯?”

    肖芊芹挠挠头,扭捏道:“那个……巧克力,其实就是我送的啦。”

    “……”

    “之前的信也都是我送的。”

    厉风古怪地盯着她:“……你不是说不是你吗。”

    肖芊芹眼观鼻、鼻观心,现编现造:“暗恋这种事不是比较隐晦嘛,你那么直接的说出来,我当然不好意思承认啊。所以那天在电话里,一时紧张就撇清了。嗯……其实都是我送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说起谎话来竟然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这次为了尤小安真是豁出去了。

    要忏悔,一定要忏悔!

    悄无声息,有人的耳根子在微微的升温发烫,然而或许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厉风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睡吧。”

    肖芊芹有些诧异,不会吧,她还以为会遭到厉风的百般拷问呢,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厉风与她面面相觑,“傻看着我干嘛,你不困了?”

    怕他再起疑心,她忙点头说:“困困困,我现在就睡。”

    心里暗松了口气,然后脑袋一歪,果真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24章*

    转眼间寒假过去了一大半时间,陈言灵邀请肖芊芹抽空来她家玩,说是许久不见,尤甚挂念。

    两人约了星期六上午见面,肖芊芹出门前在镜子前换衣服时,意外地发现以前穿的t恤变宽了许多,袖口都空荡荡的。

    不知道是不是厉风的斋菜起效果了,她觉得自己下巴也尖了不少,能看出一道隐约的轮廓了。

    最近没称体重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瘦了,如果体重真的减轻了,得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分享给大功臣厉风。

    到了中央别墅区,有专程的电瓶车把她送到陈言灵家的别墅。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雕金花铁大门前手舞足蹈地朝她打招呼,肖芊芹眯着眼睛没看清那人是谁,却能感受到他那股热烈欢迎的劲儿,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电瓶车在大门前缓缓停下,肖芊芹刚下车,旁边那个至少有一米七五的高个子就热情地扑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摇啊摇,“肖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到啊,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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