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不知道。”

    正这时,上课铃打响了,“走走走!上课了!”

    他站着没动。

    那女生越来越近,渐渐到了楼下。她扎着马尾,乌发如墨,微垂着头,露出后面一截洁白的颈子。

    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她茫然地抬起头。素净的一张脸,眉头微蹙,眼眶发红,眼里泛着泪光,像是哭过。

    “嗬!真是美女!”

    “我猜对了!五块钱五块钱!”

    “我草老师来了!”

    有人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回了教室。

    他脑袋空空,只有一个念头,这姑娘他认识。

    不但认识,还很熟。

    ·

    又看了一会儿,林阅忽伸出手去抓爆米花,陈麓川立即回神,将纸桶递上前。谁知举得高了,手背恰与她手指撞上。

    爆米花桶歪了一下,陈麓川急忙稳住,“不好意思。”

    林阅也缩回手,笑了笑,“你要吃么?”

    陈麓川看她,“嗯。”伸出左手抓了一把。

    爆米花脆甜,他嚼了两口,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儿痒。

    电影看完,已是八点多,两人还了3d眼镜退场,驱车回去,一路都在聊方才电影的剧情。

    即便他刻意放慢了车速,短短的一段路,仍是眨眼就到了。

    惯例,他将林阅送进小区。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有人遛狗散步,还有几个老大爷在亭子里摆了棋局,一边拿蒲扇赶蚊子一边走日飞田。

    两人都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然而某一个瞬间,突然就同时住了声,气氛一时安静得诡异。

    林阅瞅着前方绿色灯光下一股一股涌出的喷泉,手心里冒汗,自觉得说点什么,“那个……”

    “林阅……”

    两人撞到一起,又同时停下。

    林阅尴尬一笑,“你先说。”

    陈麓川停了脚步,低头看着她,“林阅。”

    林阅不觉放缓了呼吸,胸腔里仿佛填了一股气,心脏擂鼓似地猛跳了两下,“……怎么了?”

    他目光很深,灯光昏沉,更显得蒙昧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阅快无法呼吸时,终于又听见他开口:“……你知道‘麓’是什么意思吗?”

    林阅飞快摇头,只觉这问题没头没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山脚?”

    陈麓川很低地笑了一声,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手机是安卓的吧?”

    林阅懵然地点了点头。

    “嗯,我自己做了个游戏,你能不能帮我测试一下?”

    像是胀满的气球,霎时泄了,林阅顺了顺呼吸,“什么游戏?”

    “解谜游戏,一共十七关,你通关了告诉我想法。”

    林阅掏出手机,微信里弹出一条消息,陈麓川给她发了一个安装包。

    “难么?我不太擅长玩解谜游戏。”

    “不难。要通不过,我给你提示。”

    “好,”林阅将安装包下载安装了,桌面上出现一个简洁的图标,游戏名叫“我的秘密日记”,她抬头看了看陈麓川,“着急要测试结果么?”

    陈麓川看着她,“嗯……不是非常急,但你要有时间,就尽快吧。”

    两人站了一会儿,接着往前走,到了楼下,林阅定住脚步,照例是发表游玩一天的感想,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末了,陈麓川说:“那我回去了,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林阅点头,心里一时涌上无限的情绪,偏偏全都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

    沉默数秒,陈麓川说:“你进去吧。”

    林阅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那再见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她顿了顿,迟疑地转身进了大楼。

    走到电梯口,她不由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陈麓川恰在这时转身,一手插在裤袋,踏着夜色走了。

    林阅走进电梯。

    而电梯合上的瞬间,夜色中的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第20章

    清闲两天,又开始忙。

    林阅自觉和陈麓川之间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倒是柴薇看出些端倪,有一日悄悄问她,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阅不敢将话说得太满,稍稍提了两句。

    柴薇打趣:“我就说呢,前两天准备去茶水间倒点热水,一进门你俩并排站着,那气氛,啧啧……知道让我想到什么了吗?高中时候班上的一对儿,每次他俩自习课上坐一块儿时,就像你们这样。明明心里荡漾得不行了,脸上还一本正经。”

    林阅笑骂:“谁荡漾了!”偏偏脸皮薄,话没说完就耳根发热。

    柴薇哪里肯轻易放过她,接着说:“还有,你知道你俩对视的时候像什么吗?活脱脱牛郎织女一眼万年,看得我一个外人都跟着着急,中间又没银河,你喜欢就赶紧扑过去啊!”

    林阅听不下去了,作势要去掐她。

    末了一回想柴薇的话,却是越想心里越甜。

    ·

    匆匆两周过去,到了孙磊结婚的日子。

    陈麓川在婚宴酒店停车场,恰好与耿浩然碰上,两人便结伴过去。

    耿浩然整了整衣领,边走边问陈麓川,“老陈,你瞅我这仪表还端庄不?不会给磊哥丢份儿吧。“

    陈麓川笑道:“就怕你抢了磊哥风头。”

    “那不至于,”他拍了拍肚子,叹道,“这两年跟着我表哥做生意,胡吃海塞,肚子吹气球一样,每天鼓一圈,早就不复当年的潇洒倜傥了。”

    酒店门外,孙磊穿一身挺括的西装,身旁新娘着素白婚纱,浓妆也丝毫不损清丽。耿浩然与一对新人握手,连声夸孙磊有福气。

    孙磊笑得嘴快咧到耳朵根后,“你们先进去吧,五楼,舞台下面左手那桌,贵宾席,都是大学同学。”

    陈麓川和耿浩然进去随了份子,到大厅坐下。那桌已坐了三四人,都是远道而来的同班同学。

    多年未见,变化甚大,大家先互相认了个脸,继而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所聊话题无非就是事业、婚姻、家庭,有人落魄有人风光,说起来难免在心里存了互相较劲的意思。有一人奔驰车的钥匙就搁在桌上,时不时去拨弄两下,满口的股票期货,贷款投资,花园洋房。

    陈麓川瞧见了,既觉好笑又觉唏嘘,当年同窗时那份意气风华,到底一去不复返。

    聊了半小时,人渐渐来齐,然而林阅还没到。陈麓川去了趟洗手间,顺便给林阅打了个电话。

    “到了吗?”

    “到门口了。”

    陈麓川忙说:“那你等着,我来接你。”

    楼下大厅角落里,一座人造假山落在水池中,池子里养了几条鲤鱼几只乌龟,林阅就站在一旁低头望着游鱼。她穿了条齐膝的黑色雪纺长裙,头发随意挽起来,衬得肤白胜雪。

    陈麓川远远地看了数秒,这才走过去。

    回到席上,那拿着奔驰车钥匙的同学正跟耿浩然聊得火热,“……那你现在还单着?”

    耿浩然撸了撸袖子,将茶壶拎过来,“可不是单着吗?哎,我觉得现在的女人,真比以前复杂多了,要什么不肯正着说,也不肯反着说,就透一点儿,让你去猜,这谁他妈猜得到?”

    那同学笑答:“可不是。”

    “还有,我前段时间追一个小姑娘,那可真是费了老劲儿了,不管我做什么,油盐不进!你说这多败兴?男女关系就跟打羽毛一样,我这边发二十个球,她一个不接,这谁还打得下去……”

    耿浩然瞅见林阅跟陈麓川一道过来了,住了声,瞅了林阅片刻,惊道:“这不是林妹妹吗?”

    耿浩然站起来让座,“请坐请坐,这么多年不见了,林妹妹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林阅笑了笑,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在空位上坐下,只说:“好久不见。”

    耿浩然往林阅右边空位上一坐,给她倒了茶,开始问她何处高就,婚嫁与否……林阅避重就轻,一一答了,不显热络,却也不失礼数。

    拿奔驰钥匙的同学听说林阅还未婚,笑道:“那你周围的男人可真没眼光,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不去追——老耿啊,你看,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你俩合计合计,也算是资源合理分配了不是?”

    林阅有些尴尬,笑了笑,没接这茬,拿眼角余光瞥了瞥左手边的陈麓川,却见他面沉如水,一时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耿浩然摆了摆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在座诸位单身的这么多,你这不是蓄意挑起人民内部矛盾吗?”

    林阅更觉窘迫,好在耿浩然和那同学聊了两句,也就消停了。

    不一会,婚礼开始,孙磊携了新娘子上台。

    耿浩然笑看陈麓川一眼,“咱们宿舍就数磊哥最老实,结果不声不响地就第一个结婚了。”

    陈麓川神情淡淡,“嗯”了一声。

    仪式无非就那些套路,走完之后,宴席开始。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尚算融洽。就林阅夹在陈麓川和耿浩然之间,如坐针毡。

    酒过三巡,耿浩然说:“老陈,我记得你爸是做建材贸易的吧?”

    “嗯。”

    “我跟我表哥最近在谈经销商,谈了好几个,明摆着坑人。没熟人,寸步难行啊。”

    陈麓川自然知道他话里意思,放了筷子,右臂顺势往林阅座椅靠背上一搭,“你具体说说,回头我跟我爸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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