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问后,兰君一本正经地说:“既然被送来后宅,除非修为真的超过了仙君,那么便首先是仙君的姬妾。”

    还真是符合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说法,仔细思索后觉得如果关在后宅,修为超过广裕仙君这件事实在难如登天,何所思不死心地问:“那么真的不能出府?”

    “除非仙君同意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何所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而在他沉思的时候,兰君告诉他,广裕仙君又来了。

    这回对方换了更宽松方便一些的广袖长衫,长发松松地在背后扎起,看起来更是仙姿卓然,但是在坐下来之后,何所思还是发现了对方的紧张。

    两人对视良久之后,广裕仙君才开口道:“你昨天受伤了,今天好些了么。”

    对修士来说,那种程度的伤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何所思心里估摸了下,觉得此时正是装柔弱的好时机,便蹙着眉头强颜欢笑道:“已经好些了。”

    广裕仙君便“哦”了一声,没其他举动了。

    何所思:“……”这家伙是不是男人?怎么不按剧本来?不说嘘寒问暖,难道连特制药膏都没有么?何所思心里建设了很久,终于把险险将要脱口而出的吐槽咽了下去。

    ——算了,不跟处男计较。

    这么腹诽着,他表面上却露出了宛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仙君这几日都在府内么?”

    广裕仙君转动着手中小小的酒杯,目光牢牢盯着它,“嗯”了一声。

    这样不行。何所思想。

    对方似乎是个过分闷骚的内向的家伙,毫无话题的对话大概只会引起退却和厌烦,何况自己也根本不想这么劳心劳力地和一个男人谈心,但是若是完全放开来,又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并不是本人,到时候估计会发生更精彩的事情。

    何所思看着对方精致的侧脸,又将目光移向对方纤长手指中不断把玩着的酒杯,终于一鼓作气,探过身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肉眼可见的,广裕仙君的手指猛地颤动了一下,睫毛颤动,黑色的瞳仁终于从那纤长的睫毛之下显露出来,双目相接之时,何所思拼尽全力地露出了自己最和善真诚的微笑。

    “既然空闲,便来喝点酒吧。”这么说着,何所思用另一只手拿过了小酒杯,然后松开手坐回自己的位置,提壶将酒杯满上了。

    “虽然能喝上这么好的酒也是托仙君的福,但是还是让妾身借花献佛一回吧。”拿手托起酒杯,何所思将酒杯又放在了广裕仙君的手上。

    手指相接之时,何所思发现对方的手指是冰凉的。

    “……”有没有搞错,我发挥最大的演技演戏都没有你那么紧张啊,玉安霖原来是你心目中的女神么?何所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带着含情脉脉的目光,温柔地望着也看着他的广裕仙君。

    对方终于开口了。

    “不用这样。”

    虽然似乎动了嘴唇,但是因为神情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话,令何所思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广裕仙君又说:“你不用这样——或许我也不用这样。”

    何所思眨了眨眼睛——他大概猜到了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也有些迷茫于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说:“仙……仙君在说什么。”

    他实在希望对方上点道,但是很显然广裕仙君并非一个喜欢常规寒暄的人。

    他说:“我听说,你喜欢的人是何所思。”

    “……!”何所思拍案而起,“绝没有这种事。”

    同样作为男人,何所思明白,对待这种问题,回答一定要第一时间并且坚定决然,他觉得自己的表情还算不错,用余光瞥向广裕仙君时,却见对方居然露出了一个自然的微笑。

    浅浅的,像是微风划过平静的湖面,所带起的波纹一般的笑容,挂上那张出尘脱俗的面孔上,更是美的令人目眩神迷,在吃惊于对方原来并不是面瘫的同时,何所思下意识的觉得这并非是因为满意自己的回答而展现出来的微笑。

    果然,广裕仙君这样说。

    “骗人。”他说。

    心脏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就算希望目前这课风雨飘摇的心脏稍微冷静一些,目前看来也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如果继续跳的那么快,估计脸马上就会变红,心里有鬼这件事大概会一览无遗吧。

    何所思努力令自己不移开目光,他直视这位目前看来最大的boss,蹙着眉头露出困扰的神情:“到底是谁同仙君说的这件事呢?就算曾经有些情谊,那也是曾经的事了。”

    广裕仙君看来云淡风轻:“可是王仙子对我说,你还留着定情信物啊。”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宅、斗?!

    不知不觉之中,何所思的背后渗出了汗水,为了掩盖已经无法受生理控制的神情面色变化,何所思低下了头。

    所以广裕仙君也并非是不按常理出牌,而是因为在之前就已经听了王重葛的眼药么?!虽然自己不行,但是作为男人果然是绝对不允许被戴绿帽子的啊!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何所思的大脑中闪过了无数个方案,最终都被一一否决,最后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突然伏身倒在了广裕仙君的身前,然后——

    哭了起来。

    “你、你、你……”不知为何很纯情的广裕仙君果然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他似乎想用袖子替何所思擦眼泪,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不过何所思根本不在意对方愿不愿意替他擦眼泪,他双眼垂泪,露出凄苦可怜的模样。

    “仙君,不相信我么?”他望着广裕仙君,泪珠如晨露般挂在纤长的睫毛之上,更映衬的双眸如水晶般动人,此时潮红的面孔也绝不是紧张的代表,美人若是哭泣起来,脸红也是很正常的。

    这回一定成了,要是这样还不行,那这家伙一定不是个男人。何所思这样想着,然后看着广裕仙君的面孔从一开始的慌乱,变作了后来的困扰,然后定格在了——

    惊恐?

    虽然很难以相信,但是不知为何,何所思觉得面前又瘫了脸,双眸呆滞的广裕仙君,确实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一时之间,努力做出娇怯神色的何所思有些尴尬,但是在广裕仙君突然伸出手,用手指擦去他(硬挤出来)的眼泪,又将手掌贴在他的面孔上的时候,那尴尬便灰飞烟灭,又变成了紧张。

    ——虽、虽然昨天是觉得他不行,但是这种事本来也很难确定,万一今天又兽性大发的话……这样想着,何所思咽了口口水,又挤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广裕仙君便把手猛地收了回去,他看着何所思,又看看自己的手,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定,伸手把何所思拉了起来。

    成功拉起来以后,他松了口气。

    “居然是真的……”他喃喃自语,何所思疑惑地望向了他,他便道,“我明天还来看你。”

    “……欸?”何所思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然后很快将吃惊调整成了惊喜。

    广裕仙君笑了起来。

    “我以后可以叫你安霖么,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原至公。”

    “……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互通了姓名,应该是关系更进一步的象征。

    而在看着广裕仙君——原至公离开自己的房间之后,何所思才突然惊觉,我他妈要更进一步的关系,有个卵用啊!!!

    广裕仙君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傍晚,准时出现在了何所思的院子里。

    这一回,他带来了些礼物。

    “你喜欢丹药么,各式各样的我都带了些。”

    何所思:“……”

    这家伙,毫无疑问的,切开来一定是黑的啊。

    何所思感受到了来自这位仙界至尊的威力,低眉顺眼道:“谢仙君。”

    原至公似乎想伸手摸摸何所思的脸,手在半空中伸了半天,又收了回去,只用带着笑意的双眸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燃着兰君特意准备的熏香,何所思并不喜欢这熏香,因为他粗略一闻,便知道这熏香是有些催情作用的,但是兰君这方面意外坚决,简直到了油盐不进的地步,何所思若是软语求她,她还会露出更加恭敬而胆怯的目光,用那双大概是得了虹膜异色症的眼睛看着他,直到何所思放弃。

    其实这熏香根本没什么用,像是广裕仙君这样的修士怎么可能受到这熏香的干扰,果然,这晚广裕仙君淡定地坐在何所思这儿喝茶看书,眼睛都没有往床铺瞟上一眼,倒是何所思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壶清热的茶上了好几次厕所,更惊悚地发现自己看原至公越看越美。

    虽然对方确实是个美人,但也是个男人啊!这毫无疑问是那催情香带来的错觉!

    这一天,原至公仍然没有留宿,然后在月上中天之时离开。

    而到了白天,还没有从原至公的阴影中缓过来的何所思,便迎来了一大群莺莺燕燕。

    ☆、第5章 一个美人挑水喝05

    何所思穿越之前,被朋友公认为是一个花花公子,穿越之后,被同辈修士羡艳于红颜众多,对他来说,女人似水,是万物之源,所以作为一个人类,是绝离不开水的,就算是荒漠之中,也一定有水,而他只是个恰好很会找水的人。

    简而言之,作为一个泡妞大人,他向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是太多水会淹死人的,何所思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一点。

    小小的院子里挤了十来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气质各异的女修,何所思看的眼花缭乱,到了也没记住到底是魏佳人还是李佳人,浓郁的脂粉香中,何所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近乎耳鸣的状态中,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玉仙子,裴仙子还没来看过你么?”

    ——裴仙子是谁?是不是好像听谁说过?

    “裴霓裳想都没想到自己会失宠吧,怎么有脸来见安霖。”

    ——喂喂为什么叫起名字了,我可不认识你。

    “裴仙子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恐怕也没将玉佳人放在眼里呢!”

    何所思后知后觉,想起裴佳人正是兰君提过的目前的广裕仙君后宫总代理人,他定睛看着眼前说话的人,笼统地看出了对方是个杏眼桃腮的美人,大脑当机之下,只能含糊地说了几句“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何所思谦逊的态度大概让她们很满意,没过多久美人们便鱼贯而出,最后剩下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披发少女,何所思恍惚了一下,才认出这人是王重葛。

    ——妈蛋我都要脸盲了!

    何所思挂上和善的笑容,冲王重葛点头示意,王重葛却傲娇地对她翻了个白眼,拖着长长的裙摆仰着着从他身侧走过,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和让人听不分明的轻声细语——

    “小心裴霓裳。”

    离开的时候,她这样说。

    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n天……原至公都会在傍晚之时来看被何所思穿了的玉安霖,然后在夜深之前离开,这在何所思这儿是坐实了他不行的猜测,在外人眼中,却无疑是一副专宠的模样。

    不说别人,就是兰君,在白天也露出了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何所思完全不知道这姑娘在高兴些什么。

    但这专宠对何所思来说完全是一种负担,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晚上面对原至公,白天又是源源不断连脸都记不住的住在附近的原至公的姬妾,何所思更没有时间调查他为什么会在玉安霖身体里的事,直到一个月后原至公又离开,他才算清净起来。

    然后会来到这里的原因还是毫无头绪,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以玉安霖目前的修为,是比登天还难,但是若说提升修为,两人功法不同,修炼方式也不同,以玉安霖的资质,就算何所思自认悟性天下第一,每个千八百年估计也没戏,一时之间,就算是何所思不断催眠自己要冷静,还是难免焦躁起来。

    ——我得离开。首要任务,必须要离开这里。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之后的第二天,冷清了很多天的小院,又迎来了原至公的,一位姬妾。

    而这位姬妾,便是已经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裴霓裳。

    比起何所思的半路出家,这位裴霓裳,其实才是真正内院的常青树,根据兰君的口述,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实际上,就算兰君不说,在先前众多姬妾的拜访之中,何所思也早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据说这位裴仙子入府百余年,虽并没有女主人的称号,却早已经行使了女主人的权利。

    原至公虽然对他的后宫毫无兴趣,但是每次还是会来这里逛逛,而在这有限的时间中,占据大部分——准确来讲是将近百分之九十时间的人,就是裴霓裳,裴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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