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等到长公主和许嘉走远了,方想起来,长公主并没有约玉瑶一起去,道:“娇娥去宫里可否也带上玉瑶?”

    娇娥还未说话,洛嬷嬷在一旁不满地开腔了,“宫中不比民间,长公主要见娇娥和广哥是早有打算,娇娥怎么能擅自做主?讨好贵人都讨好不来,怎么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去惹贵人不高兴。”

    林天和林立对视一眼,林立连忙哄王氏道:“玉瑶到现在礼仪还没有学齐全呢,若是冲撞了贵人多不值当。”

    王氏觉得有理,恨铁不成钢地道:“回去让嬷嬷好好教玉瑶功课。”

    林立对着玉瑶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被搞糊涂的王氏一点没想起,广哥的礼仪更不如玉瑶了,玉瑶学会了礼仪,就能去宫中吗。

    但这事总算是过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林立了,林天长出一口气,赶忙送着林氏等人回家,又去廷尉府里当值去了。

    洛嬷嬷在一旁瞧着许嘉对娇娥甚是有意,心中不免又有些活动起来,但她也知道娇娥对林天的死心眼,若是就这般说了出来,也不过是自己找没趣罢了,只能在心中想想。

    杨恽见林天心神不宁,旁敲侧击知道了原因,不免嗤笑几句,诸如只听说女子陷入情爱之中,就像是鸟儿贪吃桑葚吃醉了,没料到林天小小年纪也沉醉于情爱之中之类的话,林天不免有些恼。

    见林天越恼,杨恽说得越发兴起,又道:“哎呀呀,愈是美貌的女子愈是有害,夏姬一人就能让三个丈夫、一个国君、一个儿子为她而死,巫臣为了她连自己的家族和国家都不要了。你若是个聪明的,便早早远离了这个祸水,躲避灾难。”

    林天大怒,道:“表妹不是那般的人,杨公您深陷诏狱,难道是因为被美貌女子所害不成?”

    “这个……自然不是……”杨恽有些语塞。

    林天道:“这便对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见死者该死,不是死于美女,便是死于其他。”

    杨恽愣了愣,抚掌大笑道:“竖子还有些急智,为师今日便教教你《鬼谷子》如何?”

    林天不应声,有些怀疑向这个不着调又自视甚高的杨恽求学,是否做对了。

    杨恽却看都不看他,便用一句话说服了他,“巫臣就是学了《鬼谷子》,精通纵横捭阖之术,才让楚国人拿他没办法,抱得美人归的呢,你确定不要学?”

    林天和杨恽在诏狱中歪缠,林立却十分紧张大哥和娇娥之间的进展,前一阵子林天的言语,让林立心中生疑,后来许嘉出现,又让林立警觉起来。

    许嘉情窍开的晚,林立虽然也没开窍,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家大哥小小年纪就一颗心系在娇娥身上,见许嘉那副模样,林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可能许嘉还没有搞明白自家的那点子心思,林立就在一旁干着急,自家大哥为了娇娥做了这么多,表妹的身价也日益高了起来,若是最终却被旁人得了去,林立不敢想。

    借着送玉瑶到赵家学规矩,林立去找娇娥说事,可又不能直说,便找了个借口,提起林天要和赵彭祖合伙做生意的事来。

    娇娥以为林立真的是听了大表哥的,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法子。前世她倒也听说过几个做生意的法子,因为这法子及其简单,做事的人不费什么力气就得了大利,被人广为传播,连深闺之中的小娘子也当作个奇事来谈论。

    见林立问起,娇娥想了想,道:“二表哥,如今林家绣纺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宛国的定单又能增加一笔收入,那怕日后再不接单,就这一项也够我们两家今生花用了。大表哥入了仕途,二表哥继承绣纺,何不如趁现在朝廷管的宽松,买些田地,不想做生意了,就做田舍翁,身份也高,日子也过的清闲。”

    林立找个由头说事,没想到表妹到说出这般有见识的话,回味了一番,道:“表妹说的有道理,这样到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呢。林家若是置了田产,可真的算是囤住财了。阿父一向说金钱都是流水物,今日到你家,明日到我家,一笔买卖做对了就发达,一笔做错了就没本钱了。有了田地在手,心里还是安稳些,这真是个长远打算。”

    武帝之前都不许商贾置办田地,后期虽然放开了,但真正有能耐置办上土地的还是少数,如今朝廷比以前放的宽,林家也不比以前,趁机买些田地,到是正好。

    林立仔细想了想,又问表妹,“这从林家绣纺里出钱买些田地即可,哥哥和彭祖兄的那点金子也用来做这个?怕是不妥当吧。”

    娇娥笑道:“二表哥说的是啊,我是放在一处说了,两家买地这件事却是要和我父母商议一番的。若是大表哥的金子就不如买几座荒山来,养羊,挖鱼塘,种漆树了。”

    林立奇道:“这又是为何?”

    娇娥伸出手来,一项一项给林立掰开了算,“大哥和表哥都在说皇帝年轻,大汉必然是要四处扩疆开土的,仗是少不了的,制造弓箭战车这些都需要漆树的呀,我们买座荒山,全拿来种漆树,不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吗。”

    林立抓抓脑袋,有些跟不上了,仔细想想,点头道:“表妹这个法子甚好,只是……”

    “还有呢,表哥是觉得这个漆树长大能用还要几年呢,我们还要在山中挖鱼塘,养鱼,放羊,一年之内就有收成了。”

    “可是……”

    “二表哥,一座山很大的,可以在向阳的地方种漆树,向阴的地方放羊,羊儿自己会吃草,放羊的人又不累。山中有河水,河边上可以挖好多鱼塘,放下鱼苗,雇些人来一边看鱼,一边放羊,一座荒山,能挖多少鱼塘,养多少羊啊。”

    娇娥听说过前世有人分家的时候只要了一群羊,在无主的荒山里经营了两三年,就成了大富人家了。

    “那要养那么多鱼做什么?”林立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但又有些犹豫,娇娥对养鱼的兴致最大,“除了鲤鱼脍,长安城的人大多喜欢吃牛羊肉呢。”

    娇娥摇摇头,道:“互市就在眼前,很快就可以去西域贩鱼了,西域那里牛羊最多,却很少吃到鱼类,有了鱼可以制作成臭鱼、鱼干、鱼块、熏鱼、腊鱼……到西域去换牛羊回来。”

    前世有人献给匈奴单于臭鱼干,单于奖赏了许多牛羊呢。

    娇娥眉飞色舞,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林立真不知道这些想法怎么来的,但是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呢。

    “要不你去问问大表哥和赵彭祖吧,毕竟钱是他们的。”娇娥扑闪着大眼睛,林立便迷迷瞪瞪地出了赵家,急急朝廷尉府去寻哥哥了。

    听了弟弟兴高采烈的转述,林天有些狐疑,“你怎么想起来问娇娥这个?”

    林立突然想起了自己去找娇娥是干什么去了,“嘿嘿,”林立讨好地笑着,“表妹真是越来越聪慧了,这个法子,我竟然一点没想到呢。”

    听见弟弟夸娇娥,林天得意地点了点头,道:“听娇娥的没错。”

    林立也说不出什么来,兄弟两一合计,觉得可行,又去约赵彭祖商议。

    赵彭祖才入宫做寝郎没有多久,还没交到什么朋友,正觉得寂寥的很,看见林天,真是再高兴不过了。

    听林家兄弟谈了如何用那笔金子的打算,就连不懂做生意的赵彭祖都愣住了,真是个好法子呢,听起来又这么简单。

    象父亲之前让门客们在集市上违规卖酒,真是蠢透了的做法啊。自从在林家入了份子,家里不仅顿顿有肉,母亲的手和脸也光滑了许多,没有再为养不起门客而发愁了。

    “这个法子是从你们脖子上的那个脑袋里想出来的吗?”赵彭祖由衷地叹道。

    再没有比这个更能奉承人的说法了,林天得意地标榜,“我表妹想的。”

    “……”真是羡慕呢,若是娇娥不姓赵,赵彭祖拼着不要林天这个兄弟了,也要到赵家去下聘。

    ☆、第133章 入宫

    三人议定,就由林立操持起来了这件事,娇娥这个想法,让小郎君们内心澎湃起来,林立打听了京郊最近的荒山,估算了一遍成本,觉得确实可行。

    “那就干吧!”,赵彭祖大手一挥,两条眉毛象是要飞出那方正的脸庞一般,跟着林氏兄弟有肉吃。

    林立得了赵彭祖的首肯,更加有了信心,想起娇娥说的两家买地的事情,又和哥哥找姑父商议一番。

    林晖走前,林氏绣纺已经分了家,林家兄弟两拿定主意就可以自行支配一大笔钱。

    赵义既然知道了赵家的富贵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牢靠,当然同意侄子们的看法,多置点田地和宅子留给子孙总是好的,钱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也将置办家中田产的事情交给了林立。

    林立身担重任四处奔波,最终将两家的田地买在了一处,身后有东市和京兆尹府的人帮忙,又有苗公掠阵,自然是吃不了亏的。

    几笔大帐的进出,让林立竟也养出了几分大商贾的气派。

    林立借此经常找娇娥商议,偶尔还亲自送玉瑶来求教洛嬷嬷,来赵家比往常勤快了许多。

    娇娥并未起疑,一向说她是个惹祸精的二表哥这么配合,让娇娥的感觉很好,不仅不觉得不妥当,反而希望能从二表哥嘴里多听些消息,也期待能早点看见成果,大表哥那份不就是她的吗。

    听着表哥和姐姐日日挂在嘴边上种树、养羊那些事,广哥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若是表哥家里有了一座山,那他岂不是可以在山里自由地打鸟了?养了羊,他还可以骑羊呢,想着这些,小郎君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过了几日,广哥更高兴了,他和姐姐一起被弘恭带入宫中,奉命和太子、长公主、二皇子一同玩耍。

    那可是在皇宫里玩呢,地方又大,人人都围着他和皇子们转悠,太子和长公主又对他很好,广哥喜欢玩,喜欢交朋友,主意又多,几个孩子都玩疯了。

    一下子多出来几个玩伴,广哥没有以前那么想大哥和表哥们了,就是对玉瑶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玉瑶每次到赵家来,三次才能抓到广哥一次。

    太子刘奭和二皇子刘钦都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处处都有人引导,皇子们的游戏也大都重智,从小学习棋艺、骑射。

    所以广哥当初见到刘念被许嘉抱在马上,非常羡慕,说要等自己长大了才能骑大马,广哥觉得自己这般大就是该骑竹马,没料到两个皇子们早由专门的骑射师傅教导着骑马、射箭了,不过骑得是小马,拉得是小弓罢了。

    民间小儿的游戏大都是爬树、戏钱、扑蝉、抓鸟、骑竹马、演百戏,遇上广哥,两个皇子才知道原来民间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来而不往非礼也,当广哥展示了他的民间游戏之后,皇子们就将广哥带到了专用的跑马场,见到刘奭和刘钦的小马,广哥的眼睛都直了,羡慕的将手都伸到了嘴里,打定主意要好好和皇子们玩,日后也好将小马求来骑一骑。

    刘奭和刘钦则被广哥带着爬树,打麻雀,广哥走了,两个皇子还在比谁爬的高,爬的快,弄的一众小黄门守在树下,日日紧张的不得了。

    广哥不仅给两位皇子带来了欢乐,而且还让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同起来。

    因为张婕妤的缘故,刘钦因为各种事情和哥哥刘奭过不去,但在讨好拉拢广哥上,两人却达成一致,为了让广哥玩的高兴,甚至还商议好,轮着去带广哥练习骑马,刘钦甚至将舅舅送的小马儿都让出来了让广哥玩。

    广哥有时候想起来了在西域的大哥,就出主意说要玩排兵布阵,刘奭和刘钦分演大汉的猛将和匈奴单于,广哥则带着一队小黄门骑着竹马,驾着鸠车,披上各种颜色的彩帛,自封为大汉的急先锋,嘴里还喊着那日听来的号子:“不破莎车誓不还。”和另一派的小黄门们展开厮打。

    结果往往都是大汉打败了匈奴,匈奴单于打败了大汉将领这件事是不允许发生的,首先广哥就不愿意。

    两个皇子都不喜欢匈奴单于的角色,每次都要按猜钱的输赢来分配,广哥是不介入的,他只要当大汉冲锋陷阵的先锋,大喊“不破莎车誓不还。”,这就够了。

    这游戏几个人都爱玩,刘奭是想起了城墙上看见的那一幕,时刻记着自己和父亲之间有着那么重大的誓约,这个誓约是属于他和父亲的,广哥则是想起了大哥,在广哥的心里,自家大哥就是这样在战场上打莎车人的,而对于刘钦来说,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游戏。

    刘钦和刘奭之间的关系比以前好了许多,两个皇子也变的更加健壮,因为经常活动,身高窜的很快,吃的也比以前多了些。

    这个广哥还真的很讨人喜欢呢,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这么想,就连刘念都很喜欢广哥。

    一个是因为广哥有一副好容貌,长得粉雕玉琢的,眼珠子象黑葡萄一般,眨呀眨的让人心都软了,刘家的人又最喜欢美色。另一个是因为广哥是这宫里最傻的小郎君了,在皇宫里的小皇子、小黄门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就连仁厚的刘奭这个岁数也比广哥要多几分计较。

    聪明人反而都喜欢和直率的笨一点的人在一起,刘念觉得广哥非常有趣,经常跟着他们一处玩耍。当三个小郎君玩起了不适宜让小娘子玩的游戏时,娇娥则在椒房殿陪着刘念说话。

    王皇后起初还对娇娥姐弟二人有些忌讳,她将刘奭和刘念二人视若至宝,父亲和皇上的话都说的清楚,许后留下的这一双小儿女将是王家的登天梯,她后半生的依靠,王家的兴旺发达都系在这一双小女儿身上。

    娇娥和广哥第一日入宫时,王皇后让家人子带姐弟两到殿内仔细瞧过。

    “真是好相貌,我见犹怜。”,王皇后一见就惊艳的不得了,心下不免有些活动,玉人赵子房的妹妹长大后定然是个绝色,张婕妤深得帝宠,二皇子刘钦高大英俊,很象皇上,将来难保不是刘奭的劲敌,娇娥这个长相,若是入了宫,到真是张婕妤的劲敌。

    心下存了拉拢之意,便不免对娇娥和颜悦色起来,让娇娥不免局促起来,好在刘念听说娇娥带着广哥来了,连忙赶到皇后殿中,陪着说了阵子话,便带着娇娥和广哥出去玩耍了。

    王皇后的心思又转了转,赵家若是能和王家拴在一处,倒真是不错。这个念头随着娇娥和广哥的表现,越来越浓厚。

    可后来这想法却又因许嘉的表现而搁置一边了,许嘉是羽林中郎将,和于永都在皇宫中任职,每逢娇娥和广哥要离开,就会主动请缨送娇娥和广哥回府,宫里的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许嘉对娇娥是上了心了。

    张婕妤听说赵兴的妹子一副好相貌,经常出入皇后的椒房殿,生怕这是王家搞出来的把戏,后来又听说许嘉瞧上了这个娇娥,娇娥的岁数也并不大,便也丢开了手。

    可惜周围人都瞧出来了的事,当事人却没半点自知,许嘉只觉得这个小娘子长得好,人又聪慧,有趣,又是于永的干亲,又帮助过自家外甥女,总而言之,小娘子还小呢,自己是因为前面说的那么多的原因觉得亲切。

    娇娥的心里只有林天一人,和其他男子甚少接触,只觉得许嘉风度好,人又热情,当然她将许嘉对自己姐弟俩这般好都归因于是看在长公主刘念的面上。

    于永只在一旁不做声。

    许嘉经常送娇娥姐弟二人回府,有时是和于永一起,尚德里的人家瞧见的次数多了,不免添油加醋起来。

    王氏害怕娇娥飞了,一直都叮嘱女儿盯紧些,眼下得知许嘉对娇娥献殷勤,心中大急,立即命林立将林天找回来。

    林天见林立也是一问三不知,以为母亲有什么大事,回到家中才知道是说这个,瞪了眼林立,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王氏埋怨完儿子,又埋怨甩开手就去了西域的林晖,最后又叮咛,“天哥,你都搬到娇娥的隔壁去了,可要看紧了那,你父亲不听我的,若是下了定,还用得着这样吗?”

    林立隔三岔五地也去赵家,自认为没有看出赵家人有什么其他心思,摸摸头道:“母亲又将这事提一遍,您不是不喜欢娇娥的吗?若是娇娥真的嫁给别人了,哥哥不是也没有办法吗?”

    王氏怒道:“娇娥是我林家的媳妇,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娇娥了。”

    “……行……阿母您说了算。”林立不说话了,惹祸精又不是自己的媳妇,有大哥扛着呢。

    林天无奈地道:“阿母,不是说了嘛,等我升到六百石,娇娥也及笄了……”

    “谁知道你……”,王氏忍不住抱怨起来,又觉得太伤儿子,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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