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和林天也知道瞒不过,便将宫中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个大概。

    林氏听了,眼泪就象下雨一般,滴个不停。

    她如今日日象是活在蜜罐子里,一门心思都扑在小儿子身上,突然知道女儿在宫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林氏心中害怕,又自责,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赵家和张家结了仇,她好好的,却连累了赵义和儿女们。

    娇娥见了,有些感怀身世,扑过去抱着林氏也哭了起来,广哥本来还挺高兴的,见母亲和姐姐突然抱在一起痛哭,吓了一跳,也眼泪巴巴起来。

    洛嬷嬷能体会林氏的心,拉过娇娥道:“好孩子,莫哭了,别惹你母亲伤心,这一阵子赵家走的太艰难,委屈你了。”

    本是劝人,说着说着自己也掉了眼泪。

    林天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一群妇孺,廊下阿里也抹起了眼泪,一时之间,各哭各的,哭的都很伤心。

    赵霸“嗯啊”了两声,见无人理睬,在席上手舞足蹈了半响,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如魔咒,打碎了室内沉闷的哭声,林氏止住了哭声,抽噎着抱起了赵霸,轻声哄着。娇娥泪眼汪汪地,还朝小弟弟看了过去,道:“弟弟莫不是要尿了?”

    几个人围着哭泣的小儿打转,林天松了口气,可算是过去了。

    赵成在廊下,叫道:“夫人,于夫人来了。”

    什么?于夫人从来不会这般匆忙就来了,总要提前下拜帖,赵家为了表示尊重,也会早早将僮奴和苍头等都规范好,免得因为院子小,奴仆嘈杂,冲撞了贵妇人。

    洛嬷嬷想起了什么,瞧了瞧娇娥。

    林氏也顾不得了,道:“这样泪痕满面的见客,真是失礼,阿里,快去先挡一挡。”

    阿里还未走出长廊,一大堆婆子侍女已簇拥着于夫人进了正院,脚程快的已经跑到了廊下,林氏等人只好就这样出了正屋前去迎接。

    于夫人如一阵风一般吹了进来,还未等林氏等人施礼,就一把将娇娥搂进怀中,仔细地瞧了又瞧,看着娇娥发顶上的短发茬子,就哭道:“姓张的也真下得去手,我的外孙女儿这张脸就差点被毁了,老妪当个宝贝都来不及,这个贱人活该被降成充依,娇娥莫怕,外婆早就叫人传信给你外公,让那个老东西去想办法,这个仇,我们于家记下了。”

    娇娥被这么揉搓一番,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这次不是感怀身世,而是被于夫人发自真心的宠爱激的。

    哭了一场,于夫人又对着林氏道:“你天天闷在家里带孩子,万事不知,母亲真要说说你,这般娇贵的女儿怎么护着都不算错,我也不想再避讳什么,等女婿回来就商议一番,广宴宾客,谁日后敢得罪我的女儿和外孙们,就是和于家过不去。”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洛嬷嬷本就心中存疑,如今于夫人这话一说出来,心里立即通透明亮,高声道:“恭喜于夫人和赵夫人母女相认。”

    林天本就知道,见洛嬷嬷这般,也很欢喜,立即也恭声祝贺。

    只有林氏和娇娥长大嘴巴,愣在那里。

    赵成守在主院的门口,闲人莫进,只听到从主屋方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号哭声,这哭声哀而不悲,又带着些喜悦。

    主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赵成伸着脖子等着家主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于廷尉和赵义一起踏进了主院,赵义探寻地看看赵成,赵成立即松了口气,道:“于夫人在正屋,一屋子都在哭,大奴奉命在这里守着,也不敢走近。”

    于廷尉有些犹豫,一直期望着父女相认,到了此时,又有些情怯。

    赵义吐了口气,如今再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他作了一揖,恭声道:“岳丈,您先请吧,只怕岳母还需要您劝劝。”

    于廷尉定了定神,便和赵义直直朝主屋走去。

    赵成愣了愣,看着家主和于大人的背影,默默念着:“家主的岳丈,岳丈……”

    这一年来,赵成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仅家主升官发达,就是自己也从四百石小吏家的大奴,变成了千石高官家中的大奴,大场面也算是瞧了些,只是,家主的岳丈怎么就变成了于廷尉呢?

    主屋里又传来了新的一阵哭声,还夹着儿啊,心肝肉儿的,赵成点了点头,看样子的确没有听错。

    阿里走了过来,看了看魂游九天外的赵成,急匆匆地吩咐:“家主让你速速备下三牲之物,并备下宴席,于大人一家要在这里饮宴,规格要最高的。”

    赵成点点头,这是要到酒楼中要席了,不是准备一般意义的家宴,要三牲是……今日就要相认了吗?赵成不敢耽搁,连忙脚不点地去办事了。

    赵义的夫人是于廷尉失散多年的大娘子,这个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长安城,张延寿手中的毛笔被捏成两段,软帛上滴着墨汁,一张美人图被毁了。严彭祖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反正大家都明白了,若是要与赵家做对,那便是和于家做对。

    赵家连个新贵都算不上,唯一可值得一提的便是,赵兴颇得皇上和那帮大儒们的赏识罢了,势力单薄,但有了背后的于家,众人冒犯之前就要多想想了。

    张彭祖安抚张延寿道:“赵家有了于家这个屏障,阳的来不成了,就不能来阴的吗?”

    张延寿问三弟,“你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张彭祖低下眼帘,二哥被赵家搞得失去了理智,已经搭上了婕妤,不能再这样下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继续安抚:“法子到没有什么,大哥说的对,眼下不是和赵家一个劲不对付的时候,如今婕妤娘娘已经被降级为充依,皇上正恼怒着,我们还是多想想如何挽回圣心,马政上到也可以做做文章。”

    张延寿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再继续对赵家做小动作,得不偿失,道:“就听你的,现在婕妤为重,母凭子贵和子以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我们的确要先想法子挽回圣心才是。”

    张彭祖认真地道:“放心吧,二哥,我不会看着赵家逍遥,王家和许家得意的。”

    许嘉知道了赵娇娥是于廷尉的外孙女后,立即去找了还在养病的于永,问:“娇娥是你的外甥女?你为何一直瞒得紧紧地?”

    于永心中暗叹,就是告诉你又能改变什么呢?怎么就是这么不开窍呢。

    总归两人关系好,于永笑着道:“这些事我原本也不知道……到了后来,张家和赵家结了仇,我若是处处再拉着你,不是让许家和张家结仇吗?你父亲一向为了太子兄妹谨慎惯了,我……”

    许嘉眼眶有些红了,道:“你们于家真的愿意让林天那个商户子娶了娇娥?”

    于永见许嘉那个情形,心下不忍,叹道:“我到现在未婚,父母不也由得我,外甥女又隔了一层,自有父母……只是赵兴还未定婚,娇娥的婚事也只是两家商议,还没下定呢。”

    言下之意就是,于家管不了赵娇娥的婚事,可是赵娇娥还没有下定,努力也许还来得及,看你个人本事了。

    许嘉愣了一愣,又喜上眉梢,匆匆去了。

    于夫人知道了,捶了儿子几下,道:“你阿父喜欢林天呢,你可别搅合出什么事来。”

    于永无奈,“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让娇娥这么标致呢?许嘉长这么大,才开窍呢,我们毕竟兄弟一场,看在于家面上,他也不敢强求,婚事成不成还不是看赵家的。”

    于夫人听见于永夸娇娥,心里就觉得舒坦,也就不再说于小郎了,倒也是,以前许嘉不知道赵家背后的于家,也没强娶的打算,如今知道了,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许嘉知道娇娥和林天还未下定,心中的大石轻了几分,这段时间他觉得天也不蓝了,酒也不好喝了,六神无主。

    一回到家中,许嘉就开始磨许广汉,直夸赵家的大娘子好,许广汉对娇娥的印象很复杂,不喜欢这个小娘子在上巳节的自作主张,又感激她照顾好了刘念,听儿子念叨,许广汉觉得像是遭油煎。

    刘询听了岳丈的抱怨,拍着腿大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是小舅子不开窍啊。”

    许广汉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那日大殿上,林天都说了和赵娘子有了婚约,如今嘉哥又想求娶,这不是……再说了,那个小娘子和嘉哥不相配。”

    刘询想了想,道:““岳丈当年都舍得将女儿嫁给我,怎么又……”

    许广汉想起了当年,唏嘘道:“当年你一表人才,君儿又心里只有你,可是那小娘子……只是嘉哥自己动心思罢了,看他那个疯魔样,我真是担心呢,若是娶回来不贤,还不知怎么折腾,娶妻不贤祸三代,弟弟将他过继给我继承香火,我总觉得要让他娶个高门大户的端方女子方配得上。”

    刘询喜欢赵家,也想扶持赵家父子,许家和赵家联姻,倒也不错,就道:“赵家现在也不弱了,赵兴立了大功,赵义也是千石,看在他儿子份上也会提一提,身后又有于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族,可也不算差。”

    许广汉听了心中有些犹豫,刘询又加了把劲道:“许嘉一直不娶妻,真不是个事,如今好不容易想娶妻了,错过这个村只怕没有这个店,于廷尉比你还愁呢,于永都快把全长安城的贵女都挑了个遍。”

    许广汉千想万想,漏了这茬,许嘉这么久不开窍,一开窍就被泼了盆冷水……若是真的象于小郎君一般,那可真的愁死人了。

    ☆、第145章 有恩

    许广汉觉得女婿说的有理,他和刘询在掖庭时就住在一起,后来刘询做了女婿,感情更深,凡是拿不定主意的都会来找刘询讨办法。

    “那我还是得想办法给嘉哥相看相看,哎,这孩子还是见得小娘子太少了,”许广汉改变了主意。

    听话听音,刘询知道岳丈想先给许嘉找几个贵女相看,若是许嘉不改变心意,只怕还是得想办法求娶赵娇娥。

    送走了许广汉,刘询转过背就将许嘉叫来,看着一脸急切的小舅子,刘询想起和许平君刚成婚的时候,许嘉才只有案几高,如今就要着急娶媳妇了,不由得有些好笑,嘲谑道:“你连我都请出来做说客了,还不知道小娘子是否愿意嫁给你呢?”

    许嘉挠挠头,不确定地道:“娇娥还小呢,只怕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嫁人,我难道还比不过那个林天么?”

    刘询无语了,以为谁都象你那般不开窍么?赵娇娥和林天一起长大,去年八月节上,两人看起来深情缱绻的很呢。你连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娇娥娇娥的叫的这么亲切。

    不想看小舅子的傻模样,刘询懒洋洋地高卧在胡床上,用宽大的衣袖将脸遮住,道:“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才多久见一次小娘子,若是我当年像你这样,又怎么娶得上你姐姐?”

    许嘉蒙了,刘询又道:“林天那日在大殿上说和赵家大娘子有婚约的话,群臣可是都听到了,朕可不会为你下旨指婚,如今张充依将赵娘子得罪的狠了,只怕最近不会进宫,你可怎么办呢?”

    许嘉都快给皇上跪了,怎么听起来,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刘询又幸灾乐祸地道:“你现在想这些都还早,先想想怎么摆脱岳丈吧,岳丈一定会先叫你见完长安城所有数得上的贵女的。”

    许嘉蒙着头回去揣摩圣意了。

    果然如刘询所料,许广汉托了几个媒婆,打探长安城数的上的贵女,长相、爱好、品性、家世,排着队安排相看。

    许嘉只是摇头,期盼快点能结束这种折磨,赶在赵兴定婚之前能得到娇娥的欢心。

    刘念知道舅舅的烦恼后,就经常托着广哥劝说娇娥入宫里来,广哥只说姐姐的头发太短,需要好好养养。

    一计不成心生一计,刘念又总在广哥面前说舅舅好,广哥也说好,但若说让舅舅和娇娥在一处,广哥就不同意,说还是大表哥好,大表哥和姐姐最好。

    两个小孩子为此还赌了一次气,广哥要将伤已经养好的古力还给刘念,刘念被气哭了,刘奭和刘钦又教训广哥一顿。

    小伙伴没有办法再在一起玩耍了,皇宫里的人都喜欢人多欺负人少,广哥回家便噘着嘴告状,说再也不去皇宫,不去陪太子读书了。

    赵义吓唬道:“皇宫岂是你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你现在身上兼着差事呢,就像阿父和天哥一样,丢了差事要打板子。”

    第二日,广哥就撅着嘴又去陪太子读书去了。

    只是,许嘉对娇娥有心这件事便摊在了赵家人的面前。

    赵义颇有些苦恼,许家是皇亲国戚,将来许嘉也必然要继承候位,执掌兵权,轻易得罪不起。可若要是让娇娥嫁到许家,妻子和女儿都不会再认他,更何况他私心里更喜欢林天,林晖还在为他家大郎在西域卖命呢,做人不是这样做的。

    赵义天天盼着林天快些升六百石,冯世奉早点回长安城。

    这时候,就传来了西域的消息,正如赵充国老将军所料,羌人首领、羌侯狼何果然从匈奴借兵,企图进攻鄯善、敦煌两地,借此隔断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

    冯世奉和赵兴早已做了准备,用汉使符节调动了西域诸国的兵力,由汉兵做主力,合而攻之,大败西羌,打的羌人首领求和。

    打败西羌后,冯世奉便带兵回大汉,将赵兴和三千兵马留在大宛,此时,冯世奉已经在回长安城的路上了。

    朝中震惊,一切都让赵充国说中了。

    刘询叹道:“赵老将军对西羌真是了解,朕该早些派使臣去西羌巡视羌人的部落,区分忠奸,看一下先零部落在捣什么鬼。”

    皇上都自责了,赵充国自然就不再追着这件事了。

    御史大夫丙吉和魏相又按照原先的提议,派光禄勋义渠安国出使西羌,巡视边塞防御情况,并预先备好敕令,届时,让义渠安国用来瓦解羌人的联盟。

    许久不在朝堂上争辩的赵充国又跳了出来,大声疾呼:“义渠安国不能去,去了会有大乱子。”

    丙吉和魏相都觉得赵充国有些过分,义渠安国犯了错,现在愿意冒着危险去弥补自己的错误,为何赵老将军就死抓住不放呢?

    刘询也皱了皱眉,他觉得赵充国虽然正确预料到了西羌在秋天马肥的时候会作乱,但那是因为赵老将军对西域熟悉的缘故,在用人上,他更相信魏相。

    皇上和群臣用沉默表示,他们不同意赵充国说的。

    赵充国也沉默了。

    接着大司农上报,因谷物连年丰收,一石谷物的价格降到了五钱,请示今年朝廷购买谷物多少万斛。

    赵充国又发言了,道:“西域战事恐难避免,希望朝廷能够购买几百万斛谷物做储备,只要购买三百万斛谷物储备,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义渠安国出行,大约需要用二十万斛谷物,最好刨除在外。”

    大司农和魏相都有些不高兴了,大司农有职责,在谷物价格贱的时候,买来放在各郡的谷仓内,谷价贵的时候,降低谷价卖出,平常岁月只需购买一百万斛谷物就够了,如今要购买三百万斛谷物,财物支出存在麻烦,边郡的谷物价格也会被抬的过高,不种田的百姓会生怨的。

    大司农认为年初没有做这么多的预算,请求按照原计划购买一百万斛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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