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杨慎思来说,行动的时间却极具意义,因为这很可能会从“跟夺走自己身份还陷害自己一把的生死大敌对峙”,变成“给终极boss送菜”。
    所以,在强大气运的警示下,杨慎思在被前朝劫走后,一直过得非常有危机感,不但加快脚步收拢前朝势力、谋算人心、发展下线,并且还紧锣密鼓地筹划了他作为“前朝太孙”对阵“当朝天子”的第一个大行动!
    于是,两年后。
    在当朝天子赵晟的二十七寿辰前后,民间沸腾,百官行动,就连周边的无数小国也被永朝近年的发展折服,派出了重量级人物带上重量级礼物前来贺寿。
    但这一切行动中,最得谢非言关注的却是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憋了好几年的前朝势力终于行动了起来。那些被谢非言记在小本本上的那些“圣女”“公主”“神医”“郡主”等等,都在近些天向京城涌来,想来是穿越者终于缓过气来,要对他动手了。
    谢非言明白,这就是他与杨慎思最后的气运之争!
    而第二个消息,更是让谢非言万分心动——
    就在数天前,骠骑大将军沈辞镜率军大破匈奴,驱八百里,俘五万人,大胜而归,近日回朝!
    第18章 少年将军与狸猫太子18
    于是,就在这一天的晚上,谢非言便故技重施,再一次敲响了某大将军的门。
    秋季的夜晚凉风习习,夜空的柔毯上缀满了星星模样的宝石,将大地照得极亮,与京城不远处的夜市相映成趣。
    沈辞镜像是料到了他会来,独自坐在将军府的高台处,遥望着夜市的方向,手臂边上摆满了酒坛,身上却没有多少酒气,神色也毫不颓丧。
    谢非言扫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在沈辞镜身旁坐下,含笑道:“怎的突然想起来喝酒了?”
    沈辞镜侧头看他,下意识呛了回去:“我这便是喝酒,又有什么奇怪的?”
    谢非言笑道:“没什么奇怪,只是想知道你为何高兴,想要与你一同高兴罢了。”
    沈辞镜感到自己脸上又有些发烫了。
    眼前这戴面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每一句话都说在他心坎上似的。明明沈辞镜自认自己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但总是会被这人三两句便说得开心起来,好像自己又无知又好哄一样,实在让他很不服气。
    沈辞镜喉咙里有不满的声音滚了滚,下意识想要跟这人抱怨撒娇,但在出口前却又惊觉自己这般行为实在不够英雄气概,于是他强行转移了话题,道:“你瞧那一处,灯火通明,人人往来如同白日一般……年幼时我还在京城时,尚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后来我离京多年,如今再回京时,才发现这里处处都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谢非言面具下的笑容微敛,想了想,道:“你可是感到遗憾?”
    是为了这样的物是人非、时移世易而感到遗憾失落吗?
    “倒也不是。”沈辞镜侧头想了想,“我只是想,如果在我年幼时也能有这样的地方,那便好了。”
    谢非言有些惊讶:“是吗?”
    沈辞镜随手捞起一坛酒,道:“你或许知道,在我十四岁之前,我只是镇国将军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而已……镇国大将军夫妻向来恩爱,所以我和我生母的存在是一段意外、一段流传千古的恩爱佳话中的污点罢了,但就算这样,镇国大将军夫妻和府内上下也并未苛待我,他们只是……看不到我。”
    “他们看不到我,就像我从不存在一样,无论我是出色还是顽劣,他们都看不到,也漠不关心,所以我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想,如果我母亲还在就好了……她必然会看到我,所以我对她的死生了疑心,花费了很大力气去查,甚至还想过如果她是被镇国将军夫妻逼死的就好了。”
    说着,沈辞镜转头来看谢非言:“身为人子,竟然会希望母亲是被人逼死的——你会觉得我卑劣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谢非言轻声道,“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辞镜的这番话,落在他人耳中或许惊世骇俗,甚至会有人认为沈辞镜生出这样的念头便是原罪,但谢非言并不这样想。因为谢非言知道,这样偏执的念头,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的最后自救。
    当一个孩子即将淹没在无爱的海中时,他会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用以自救,而又因为他抓不住自己的生父与嫡母,所以他便想要抓住自己的生母,抓住那个名为“母亲”的影子,试图拯救自己。他心中想着,如果自己的母亲当年其实是被逼死的就好了,至少这能够证明自己的确是有人爱过的,只是她不在了而已。
    但当年的那个孩子,最后没有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于是他独自渡过了那片无爱的苦海,自己救下了自己。
    有些被世人苛待的孩子,长大后成后就会苛责世人,怀着满腔的怒火或怨恨,化作了世界对世人的报应;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屈服于世界加诸于身的苦难,无论受到怎样的苛责,心间都不会染上阴霾。
    沈辞镜就是后者。
    而谢非言永远都会为这样的人倾心。
    谢非言微微垂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其间还有些许苦涩。他心知,当年如果不是为了他,沈辞镜早已求得超脱,根本不必来人间受这一世又一世的苦,不必在这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挣扎。
    但谢非言不知该如何说,更不知该如何劝——又或许沈辞镜根本不必旁人来劝,因为当他能坦然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就代表他彻底放下了。
    可谢非言总是多思多虑的那个,也总是放不下的那个,于是谢非言只能拎起手边的酒坛,与沈辞镜碰了一下:“喝吧。”
    沈辞镜喝了口酒,脸颊被酒气稍稍染红,目光仍然落在远处的夜市。
    谢非言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道:“你喜欢吗?”
    沈辞镜微微点头:“挺好的。”
    “你也觉得这夜市开的好?”
    “好。”沈辞镜道,“热闹点好。”
    谢非言一愣,才发觉两人的重点说岔了。
    “你喜欢热闹?”谢非言心下诧异,第一次听到沈辞镜发表这般言论。
    当年在做修士时,沈辞镜对外是出了名的高冷,以致于他不近人情的名声比第一美人的名头传得更快。虽然谢非言知道“不近人情”只是旁人对沈辞镜的误解,沈辞镜最多就是不说人话罢了,不过沈辞镜一宅就是数十年、数百年这件事却是真的。
    而这样的沈辞镜,竟会喜欢热闹吗?
    沈辞镜坦然道:“若让我与他们相处,我定是不耐烦的,但如果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热闹,却是不错。”沈辞镜想了想,道,“只是看着,便觉得自己也高兴了起来。”
    谢非言沉默片刻,再次拿酒坛与沈辞镜碰了碰。
    “以后会更热闹的。白天夜里,都会如此。”
    沈辞镜喝了口酒,侧头看谢非言,因喝了酒而潋滟的眼中好似有着笑意:“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说,日后都会陪在我身边,让我再没工夫理会旁人的热闹。”
    谢非言失笑:“我给你的竟是这般口花花的登徒子的印象吗?”
    沈辞镜小小声地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难道不是吗?”
    谢非言哼笑一声:“傻子,我那是喜欢你!”
    猝不及防迎来这样直白的话语,沈辞镜的面上越发烫了。
    他微微抿唇,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放下手上的酒坛,向谢非言看来。
    “如今到了这会儿,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么?”沈辞镜说。
    谢非言装傻,笑道:“告诉你什么?我不告诉你的可多了。”
    沈辞镜却容不得谢非言插科打诨,认真道:“你的身份。”
    谢非言哑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沈辞镜又道:“我喜欢你,我想要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但若你连身份都无法告知我,那么我如何才能信你?哪怕我……想要信你。”
    沈辞镜说着,倾身向谢非言逼近,那双被酒气浸染过的眼眸,在灿烂的星光下也熠熠生辉。
    沈辞镜的手放在了谢非言面上的狐狸面具上,轻声道:“我想要信你……”
    他顿了顿,像是可怜又像是撒娇:“我可以信你吗?”
    谢非言瞧着这张靠得极近的美人面,心脏又砰砰乱跳了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欺瞒你……”谢非言有些艰难地说着。
    谢非言平日里就喜欢美人,更何况沈辞镜这般美人中的美人。平日里,沈辞镜为了维护将军的威严,对旁人都是不假辞色,身上煞气浓郁,让人只能注意到他一身的杀神气势而难以注意到他的美貌。但如今,沈辞镜却软声向他撒娇,这就像是凶悍的恶虎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往谢非言怀里一塞,把谢非言萌得心都化了,差点就忍不住直接把面具揭了。
    但还好,谢非言还在美色暴击下残留着最后一分理智。
    “阿镜,我并非是为了欺瞒你而隐瞒身份……我只是不知如何向你说……”谢非言轻握住沈辞镜的手,为难道,“我的身份太过复杂……我怕你以为我是利用你……”
    沈辞镜含笑的眼中闪着光:“你不说,你又怎知我一定会这样想?”
    谢非言轻声道:“因为我珍重你,我不想你误会我,不想冒半点风险。”
    谢非言知道,就算自己身份暴露,但只要自己解释,沈辞镜就会信他,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谢非言只要一想到沈辞镜会经历这样一个怀疑他用心的阶段,他就难过非常,宁可将这件事一拖再拖。
    他希望沈辞镜每一次想起他时,想到的都是他的用心与他的爱意,而非二人之间的身份,和可能会有的怀疑。
    沈辞镜眼睛越发亮了。他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但又很快努力压下,有些别扭道:“你这么喜欢我吗?”
    沈辞镜眸光越亮,神色越是开心,谢非言面上便越是发烫,于是那些原本能说出口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谢非言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沈辞镜却越发欺上前来:“你喜欢我——那你有多喜欢我?”
    谢非言脸上的温度蔓延到身上,忍不住再次往后挪了挪:“就……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沈辞镜不依不饶。
    耻于剖析自己真心的谢非言越发不自在了,几乎想要跳起来打这小子:小混蛋,不要得寸进尺啊!
    系统怜悯叹息。
    【看吧,调戏良家妇男就是这样的下场。你明知道你对象聪明,还要手把手教他怎么调戏你,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长记——】
    “静音!”谢非言恼羞成怒地把系统屏蔽了。
    谢非言站起身,决定向跑个路,回头再来思考怎么应付这小混蛋,但沈辞镜却不肯放他离开,一把抓住谢非言的手,将他用力拉回来,自己也再度上前一步,比方才更近了些,将谢非言完全笼在自己的身影下。
    黑暗中,沈辞镜微醺的眼睛亮晶晶的,越发像是撒娇的大猫了。
    “你喜欢我。”沈辞镜开心道,“我也喜欢你。”
    沈辞镜顿了顿,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这一刻,谢非言本不该紧张,更不该羞耻,毕竟该做的都做了,自然也不该怕说。可在沈辞镜全心全意的注视下,谢非言却突然羞涩得厉害,再难以开口回应半分。
    于是沈辞镜便又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
    “可以吗?”沈辞镜锲而不舍。
    谢非言终于恼羞成怒,踢了沈辞镜的小腿一脚:“要做就做,哪来那么多话。”
    沈辞镜狡猾一笑:“原来你也会害羞?”
    谢非言炸毛,张嘴就要骂他,但沈辞镜却已经轻轻移开他的面具,俯身吻下。
    粲然星光下,那一切的羞恼、冷酷的狡诈,笨拙的真心,统统都融化在了这个亲吻中。
    第19章 少年将军与狸猫太子19
    这天晚上,当谢非言与沈辞镜二人浓情蜜意谈情说爱的时候,另一头,藏匿在京城中的杨慎思却很不好过。
    三年前,前朝人从法场劫下杨慎思后,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一通稀里糊涂的“认祖归宗”后,杨慎思头上多了一个早死的爹和一大串死了的祖宗,手下则多了许多分散四海筹谋颠覆本朝的“清河会”,而杨慎思自己也改了个名字,叫李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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