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意识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那人突然转了下身,顾娅来不及把视线转开,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相遇了。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只是一双眼睛特深沉,看得出来是属于平时就沉默寡言的那种。

    看到他之后,顾娅才知道,什么叫做排山倒海的气势。被他随意一扫,便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她莫名心虚。礼貌性地向他笑笑后,赶紧将眼睛移开,坐回原处。

    这时,贝亚特已经挂了电话,可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忙完。见她没叫自己,顾娅也不敢上去催,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原地继续等。

    也许是刚才那一瞥太惊心动魄了点,顾娅终究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又探头去望。图书室里的这个男人,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她见过的那些教授,德高望重,却也让人不敢靠近。

    这次他没有回头,顾娅在背后悄悄地把他打量了一番。正准备收回目光,不料,他竟然主动和她搭话了,开口说的语言自然是中文,

    “你是来申请学校的?”

    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顾娅吃了一惊。四下看看,确定没有旁人在,他是在问她,这才开口回答,

    “嗯,是的。”

    短暂的对话后,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中。从头到尾,他连身体都没动一下,面孔始终是对着电脑屏幕的,手下打字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男人傲慢的举动让顾娅略有些不满,暗忖,和人说话都不看对方的,真是臭屁啊!

    她坐回去,决定不再去看他。有些人就是这么讨厌,显然在国内养尊处优被惯坏了,所以到了国外,还是改不掉一副我是xxx的臭模样。不管他是马云他弟弟,还是习大.大他儿子,总之,对她来说都是一只路人甲。今天过后,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他再吊也和她没半毛钱的关系。

    顾娅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翻了翻q q记录,正好严欢在家,两人刚有的没的聊上几句,这时,贝亚特终于走过来叫她了。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多时间,今天是星期三,事情比较多。”她说得很客气。

    顾娅忙摆手,“没关系,是我早到了。”

    “你是什么情况,能和我说一下吗?”

    她的那一套说辞,自从来了德国就说了好几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

    贝亚特听了后,一时无语,老半天才挤了一句出来,“好复杂!”

    顾娅在心里纠正,其实不复杂,是你们德国人自己把它给弄复杂了。

    贝亚特道,“能不能入学,我说了不算,得把资料给经济系的主任看了,让他来决定。”

    “那aps呢?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不然你也不会来这里,是不是?”贝亚特坦直地对她一笑,“我们学校不像国立大学那样古板,非得遵照规定行事,也有例外的时候。”

    顾娅听她这么一说,简直就像是搁浅在沙漠里的人在穷途末路之后,又瞧见了希望,忙问,“怎样才能有例外?”

    她摇头,“这个得系主任决定。”

    “那你们是不是还得把我的的材料寄去波恩的教育部审核?”如果走这个流程的话,绕个圈子下来,结果还是没戏。

    但贝亚特再次给了她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以前是需要的。但,我们前不久获得了教育部的招生许可,在特殊情况下,允许有例外。”

    对,这个严欢也说过。所以,她不就去了莱比锡,可惜人家史宾德乐教授鸟都没鸟她。真是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啊!

    见她不说话,贝亚特以为她没听懂,换了个方式,解释道,“也就是说,我会将你的材料交给经济系的教授,他看了之后,决定是否和你约时间面谈。如果,他觉得你有上大学的资格,也许,我是说也许,他会让你破格入学。”

    顾娅心中一喜,简直有种破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赶紧将材料交给贝亚特复印,期间,突然想起一事,忙又问,“假如我顺利入学,拿着你们的入学通知去移民局换居留,应该没问题吧?”

    贝亚特道,“在巴特洪堡移民局办理肯定是没问题的,前两届也有外国学生,他们都顺利获得了签证。”

    “那法兰克福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等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可以再去当局了解。”

    说得也是。

    需要复印的文件太多,机器里没纸了,贝亚特让她稍等,自己去储存室取纸。顾娅闲来无事,看见桌上摆着有介绍学校的杂志,便顺手翻了开来。

    前几页都是介绍学校和师资的,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看得她头晕。

    其实,私立大学和公立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收学费的,后者是免费的。私立大学收的钱还真不少,比如眼前这所经济学院,一个月800欧,一个学期4个月,怎么也要3000多了,一年下来6000欧元,相当于500张毛爷爷。他们想招揽学生多赚钱,光是放松入学政策还不够,总不能只靠外国学生撑场面吧,想把学校办得名声大振,关键还是得吸引德国当地的学生就读。

    一方面,和国立大学合作,例如成为不莱梅高校的合作伙伴,获得他们的课程授权;另一方面,就是在教学师资和硬件设备上下苦功。学校建立在这个商业巨头汇聚的商业区里,也不是没缘由的,提供实习和就职机会,才能吸引更多生源。

    可是,不管是哪一点,都不容易做到,所以顾娅再次对这个叫做滕洲的中国人肃然起敬。牛人,果真是无处不在啊!

    顾娅一页一页地翻阅着,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是刚才那个在电脑房里写邮件的傲娇男。见她在看自己,他的下巴微微朝她点了下,算是无声地打过招呼了。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顾娅收回视线,继续翻书,可是目光在杂志上,心思却飞了,主要是这个男人太有存在感。虽然背对着他,她还是能感到两道精锐的目光正如影随形地钉在自己身上,这种如芒刺背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自在。

    她忍不住又偷去一眼,这人还是在看她,眼底没有半点避讳。这么直接的目光,还一瞬不眨的,终于把顾娅给惹恼了。

    他认识她么?不然,为什么这样看着她?这人可真奇怪,还讨厌。

    顾娅有些沉不住气,放下杂志准备转身去质问他,正巧这时,贝亚特回来了。

    “抱歉让你等久了。”她将复印好的材料放进文件夹,又将原件还给她。

    “没关系。”

    “等有进一步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见她在翻阅学校的杂志,贝亚特便拿起来递给她,道,“你可以带回家慢慢研究。”

    顾娅道谢后 ,伸手接过,塞进背包理好。想问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疑,她对今天的收获很满足,向贝亚特道了谢,从正门出去。

    踱到走廊的尽头时,她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西装傲娇男走到前台,不苟言笑地和贝亚特说了几句话,从她手里接过什么东西,然后朝着后门她刚来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样子有够臭屁。不过,看到他对贝亚特也是这一脸的高冷样儿,她瞬间治愈了。

    因为心情好,这个小插曲被她抛到了脑后。

    哼着小曲跑到外面一看,顿时有些傻眼,前门和后门完全不是一个地理位置啊,我摔!走了几步,完全摸不到方向,赶紧有请谷歌地图。

    也不知道gps是怎么显示的,七弯八拐的,竟然把她带到了停车场。这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想问个路都问不到,真是郁闷。

    顾娅正毫无头绪地站在原地翻看地图,这时,不远处传来嘀嘀两声开车锁的声音。有人来了!她喜上眉梢,正准备询问,抬头一看,竟然又是刚才的那个傲娇男。想问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想自找没趣,她低着头继续摆弄手机,干脆装作没瞧见。不料,这人脚步一转,居然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申请得怎么样?”他问,声音沉稳,仍然带着一丝冷意。

    这已是第二次被他主动勾搭了,他会搭讪自己,顾娅实在觉得蛮惊讶的,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热情的人。他的用意何在?难道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么?想不明白。虽说不太想搭理他,可人家既然问了,不回答反倒变成她没礼貌了。

    于是,她长话短说,“不知道。”

    他抿了下双唇,嘴角上扬了大概10°左右,顾娅估摸着,这……就算是他的笑容了?

    见顾娅没说话,他又接着道,“放心,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想过的坎,这事总能解决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再看她,径直走到一辆黑色的捷豹旁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顾娅一时反应不过来,感觉自己遇到了什么神奇的事,谁来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见她挡在路当中,傲娇男按了喇叭,伸手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

    急促的汽笛声将她游移的思想再度拽了回来,和汽车里的人对视了一眼,她迅速退开几步,让到一边去了。

    等车子从身边驶过,顾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车牌,是吕肯斯海姆的牌照,他住在那里吗?离这边有些距离呢。虽然不懂车子,但捷豹的牌子还是认识的,是属于奢华低调有内涵那一系的。如果他是一个留学生的话,那未免也太奢侈了点,难道父母在国内是当大官的?

    也不好说,一般富二代官二代都跑去英美澳大利亚新西兰,一方面那边是移民国家,另一方面入学门槛低。来德国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一边向前走,一边冥思,走了没几步,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

    我去,就说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不就是那天在火车上看见自己出丑后,那个中国男人和她说过的话吗?

    再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张脸。

    呃,原来是他。

    不、会、吧!

    ☆、4.10晋江|独家发表

    语言学校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德福考试,至于什么时候考,取决于她什么时候拿到入学通知。

    签证不让打工,顾娅也不缺钱,所以犯不着冒被警察逮的危险出去找黑工。本来白天要上课的,现在就泡在图书馆里自习,日子过得是既悠闲又忧虑,闲的是不用起早贪黑,忧的是贝亚特什么时候再来约她?真是等的好心急。

    冬季学期肯定是赶不上了,现在就指望能在夏季的时候入学,只要换好签证,一桩心事才算了却。私立大学的费用固然贵,但仔细一算,和新西兰一年的学费也相差不去多少,最重要的是,摆脱语言生的身份后,就可以打工了。只要文凭是德国教育部门承认的,就一切好说,因为她的最高学历不再是高中,而是大学。至于毕业后是找工作,还是转去国立高校再修读其他专业,那就到时候骑驴看本,走着瞧了。

    入学、签证的事儿自己不能把握,但提高德语水平这事儿,还是力所能及的。一想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能和严欢小凡她们一样,为论文考试而打拼,心里就有点小激动。所以顾娅每天都去图书馆,特用功,背单词练听力提高阅读能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哪来的高材生呢。

    每天忙忙碌碌,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翻过,不知不觉中,大街上已充满了深秋的气氛,再过不久,就是圣诞节了。

    圣诞节啊,这可是顾娅在德国的第一个圣诞节,不知道该怎么过,得和几个基友好好一起商量一下。

    一星期的辛勤学习,终于熬到了周六,顾娅赖在床上睡了个懒觉,索性就不去图书馆了。下午整理屋子的时候,看见家里竖着的几块木板,一拍脑袋突然觉醒了。我擦,宜家的柜子!

    上次买来的时候拿错了组件,后来不是她没空就是尤里安没空,再后来又去了慕尼黑啤酒节,再再后来被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搅和,终于给彻底忘了。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扫灰,估计还会就这么一直堆下去。

    不行啊,花钱买来的,不能就这么算了。而且,在德国扔个生活垃圾都麻烦,得先打电话给垃圾回收站,约好时间他们来收,才能扔出去,要不然被城管(治安局)抓到的话,就是一顿好罚。

    顾娅的强迫症又犯了,眼不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就绝不能让它就杵在这里。于是,她披上外套,准备去对门找尤里安,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再陪她去一趟宜家。虽然早已超过了两个星期的期限,但她相信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说服他们,给她调换的。

    套了件毛衣,拉门出去,敲了敲他家的门,可没人应答。这家伙,最近有点忙啊,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娅只好悻悻地回家,继续收拾屋子。弄了一下午的卫生,饿了就随便弄点面包塞嘴里,等洗完衣服晾好,累得快趴下了。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瞌睡,走廊上隐隐传来交谈声,好像是尤里安。她没立即起床,主要是太困了啊喂,昨晚都没睡好。于是扯着被子翻了个身,埋头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在床上蹦得半天高。

    哎呦,尤里安!k

    揉了揉眼睛,甩掉睡意,她穿好衣服去开门。

    可是,走廊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他家的大门还是紧闭着。不对,刚才明明有听到他在和邻居打招呼,总不会是梦吧?

    不死心,便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可惜门板太厚了,隐隐约约就听见一些咯吱的声音。她心中一喜,好像里头有人!

    有人就好。

    她没多想,又敲了敲门。

    隔着门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不耐。

    什么呀,小样儿,吃炸药啦?态度居然这么恶劣!

    不过,有事要求人家,顾娅只得耐下性子,好声好气地道,“尤里安,是我顾娅,我有事找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啊。”

    事实上,人家说的是nein。可这门隔音功能实在是太好点,声音就像是从外太空传来的,朦朦又胧胧,害得她把nein(不)给听成了rein(进来)了。既然叫她进去,顾娅自然就不客气地推门走了进去,同时嘴里还在抱怨:死小孩,干嘛这么傲娇,就不能自己出来么?

    屋子里发出很不正常的声音,床架就像是快散架了似的,在干哈呢?她下意识地抬头瞧了眼,然后duang的一声,就彻底傻逼了。

    眼前的画面岂是黄暴两个字能形容啊!

    在干嘛?人家正在床上做激烈的翻滚运动。卧了个槽,还是难度最高的老汉推车式,这姿势好邪恶!

    顾娅觉得自己一定还在梦游,狐疑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眼前就出现两个浑身打马赛克的人,在那头嘿咻嘿咻,忙得跟妖精打架似的。

    碎了,碎了,三观节操碎一地啊!

    顾娅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尼玛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场版的的爱情动作片,就两个字形容:震撼。再加两个,超级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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