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恋恋不舍地拿着手机,嘟囔,“哎,我宁愿在这和你视频。”

    顾娅笑话他,“行了,别傲娇了,大家都去,你能不去?不过,去了夜店不许喝太多,也不准和其他女人乱搞,知道么?”

    尤里安一脸贼笑,“放心,我会把所有精力都留下给你,谁也分享不到。”

    “去你的。“顾娅娇嗔了一声。

    见他不出去,马德奥又来催,发现顾娅在视频里,便凑了大头过来和她打招呼,“ciao,bella。”

    顾娅捂嘴笑呵呵,“你是不是见谁都叫美女啊。”

    马德奥一脸委屈,“不是啊,是你明明就很美。”

    两个没节操的,凑一块儿,难怪会成基友。

    “今天这场球赛你看了吗?”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顾娅立即伸手给他点赞,“你们发挥超棒,替你们骄傲。”

    马德奥得意地大笑,“被你夸奖,不胜荣幸。”

    乘两人聊天,尤里安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滚回来,用屁股挤掉马德奥,“走开,人家和女友聊天,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呆着去。”

    然后,他转回头,在视频前显摆了下,问顾娅,“怎么样?帅不?”

    只见他穿着黑色的条纹衬衫,衣襟的纽扣松开了好几颗,都能隐隐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肌,性感无比。

    “帅是挺帅……”顾娅看着,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闷闷不乐地道,“可是,你这么风骚真的好么?”尤其还是她不在的时候!

    尤里安坏坏地笑,“怎么,你吃醋了?”

    死鸭子嘴硬,“没有。”

    他道,“其实我就是故意刺激你,想看你吃醋的模样。”

    醉了。

    “你吃醋,说明你心里有我。谁让你从来不向我坦白你的感受!”说得还挺幽怨。

    “我有说想你啊。”顾娅委屈。

    “可你从没说过爱我。你爱我吗?”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她爱他吗?她也想知道。

    她很喜欢很喜欢他,这是真的,见不到会思念,分别了会伤心,不通电话会担忧,相拥相吻会幸福,但这就是爱吗?她不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像当初爱托马斯那样义无反顾地为爱走天涯,因为伤过痛过恨过悔过,付出的代价太大,让她学乖了,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真心藏在了保护罩后面。大概这就是成长,让自己在错误中总结,然后改正。

    她的沉默立即让彼此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寂,尤里安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失望,“你不爱我,可是我爱你,顾娅。”

    顾娅咬了下嘴唇,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你说爱我,那你会为了我走天涯吗?”

    一句话让他哑口无言。

    她咄咄逼人,“就像我为了前任来德国,即便不知道将来是否会在一起,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你会吗?为了我去中国,哪怕不定居,只是去……你会吗?”

    这下轮到他失声了。

    见他沉默,顾娅忍不住替他说出了令人心痛的事实,“你不会。对我来说,不能像我这样做到不顾一切的,都算不上爱。尤里安,你最多也只是对我有点喜欢,还没到非我不可的程度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立即就后悔了。有些事实,只要心知肚明就好,何必非要捅破那层纸,弄的彼此都难堪。可是,她就是没忍住,一些话一些事憋在心里太久,再加上各种压力和不顺心的事在旁边催化,就一股脑儿地全都倒了出来。

    对于她的控诉,他无话可说,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她所说。放弃德国一切,不顾一切追去中国,别说放弃一切,就是让他在国外长住一段时间,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今天她说出的这些话,让他感到很陌生,是一种他从没涉及到的境界,却也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确切的说,是爱情。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找不到话题,两人一时冷场。正尴尬,这时,马德奥又闪了进来,“准备好了没?”

    尤里安坐着没动。

    于是,马德奥这个没眼识的家伙又道,“你俩干嘛呢?比谁的眼睛大吗?别看了,肯定我的最大。”

    还是没人回答。

    于是,他伸手狂拍尤里安的肩膀,叫道,“走啦走啦,就差你了。”

    尤里安突然将肩膀一甩,压低了声音,道,“别碰我。”

    他摸不到南北,愣忡了会儿,问,“你吃错药了?”

    尤里安深吸一口气,收敛了下情绪,转头对马德奥,道,“今晚我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马德奥一听,立马叫了出来,“那怎么行,你是我们的大功臣,庆祝怎可没了你?”

    他摇头,“我有事要和顾娅说。”

    马德奥不干,唧唧歪歪地又说了好几句屁话,想尽办法说服他。可是,见他脸色不对,阴沉得可怕,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悻悻地走了。

    顾娅道,“你这样就不怕扫了大家的兴?”

    尤里安,“相比他们,我更在乎你。”

    闻言,她忍不住替自己辩护,“可我没不让你去啊。”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想静一静,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顾娅的心砰然一跳,突然忐忑起来,“你要想什么?”

    “想你说过的话。”

    她无力地道,“那你慢慢想吧。手机快没电了,我得回家了。”

    尤里安沉寂了片刻,道,“你一个人回家小心。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

    按下了挂断键,对话到此为止。结束通话后,思念并没有就此减轻,心里的惆怅反而更甚。

    不是她没事找抽故意说这些,而是问题它本来就存在着,即便不提,也很快就会碰上的。到时候,还是得面对,逃不掉的。

    酒吧服务员过来收杯子的时候,问她是不是还要点一杯其他的什么饮料。

    顾娅想了想道,“给我一杯黑啤吧。”

    黑啤比一般啤酒都要苦涩得多,她平时从来不喝,可此时却特映衬心情。

    ***

    从酒吧里出来,冷风迎面袭来,让顾娅混沌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清醒。

    不过喝了一杯黑啤而已,醉不了。就是因为没醉,纠结在心头上的烦恼才变得异常清晰,这喝下去的酒精,无疑是浇在了心火上,让忧虑的火焰越燃越烈。

    走到车站的时候,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她只能步行回家。沿着美因河畔,一路向西,法兰克福是个不夜城,即便时间晚了,对岸依然灯火通明。

    已经4月,天气暖和了许多,即便河风吹在脸上,也没有了大冬天那般的刺骨。大概是走累了,顾娅在河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望着远处的斜拉索大桥,快车ice像一条白色巨龙,在眼前飞快地穿梭而过。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尤里安对她很好,可是她和尤里安的爱情,总缺少了什么。这仅仅凭靠浪漫支撑起来的幸福,是否会长久?而他描绘未来的蓝图中,又是否有她?如果将来横跨在彼此之间的,是一条不那么容易跨越过去的鸿沟,他会像托马斯那样做出绝决的决定么?

    会吗?

    德国人,绝情派掌门人,难说啊。

    两人的爱情,就像刚破土不久的幼苗,还来不及仔细呵护,等它的就是日晒雨淋、风吹霜打,也许还有各种蛇虫动物的侵袭。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它?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又可以做些什么呢?

    这是一个迷宫,入了口便摸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

    可不可以不勇敢?可不可以不在乎?可不可以不心动?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不然也不会痛到掉眼泪。

    真可悲,在国外孤零零的一个人,遇上困难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谁的肩膀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这就是真正的孤身闯天下,扛得住也得扛,扛不住还得扛,死扛!

    难过的泪水,也就只敢一个人的时候流下,因为一定有人会说,这一切都是她活该,谁让她学人家为爱走天涯。可惜,木已成舟,时间回不去,后悔也没用,静静地发泄心中的压抑和郁闷后,还是得站起来继续撸!

    就在顾娅泪流满面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滕洲发来的微信。自从柏林回来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

    一叶孤舟: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来上预科。

    预科是大一学期开始前的预备班,一般就是大家相互认识介绍下,然后再对即将开始的学期做一个笼统的简介。这是自选项目,可上可不上,顾娅本来是想去的,所以名也报了,可是没想到半路出岔子。现在被签证这事一搅和,彻底没了上课的心思。

    本来不想回他的,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转念一想,考虑到将来退学费的问题,还是决定对他实话实说。

    于是,她在对话框里回复:我拿不下签证。

    滕洲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

    一叶轻舟:为什么?

    娅娅:他们说我拿的是语言签证,不能在德国境内转换成学生签证。

    真悲凉!

    沉寂一秒,回复没来,电话却随即打了进来,屏幕上跳跃着滕洲的名字。顾娅用纸巾胡乱地擦了下脸,接通电话。

    刚喂了声,那头就传来滕洲霸气的声音,他开门见山地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拿不到签证?”

    大概她的烦恼只有同胞能懂;大概这一秒她实在走投无路,只想找人倾诉;大概是连日来的打击让她自暴自弃……不管出于何种心理,总之,她对这位咄咄逼人的校长先生没再有所隐瞒,而是将去移民局遇上的那些破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我真的已经尽了全力。”越想越委屈,人累心也累,吧嗒一声,豆大的泪珠又掉了下来。这么狼狈,幸好四周没人瞧见,不会丢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顾娅以为他又要数落自己以前的冲动,谁知,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你的声音怎么了?”

    顾娅抽了一下鼻子,闷闷地道,“没什么。”

    “别哭了。”这一句安慰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重量感十足。也许是这位总裁先生,第一次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这么低声下气地好言相劝吧。

    “我没有哭,是风声。”两人毕竟不熟,而且顾娅性格要强又要面子,所以肯定不会承认。

    滕洲不理睬她的否认,不留余地地拆穿她的谎言,“你明明在哭。”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失败、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他不是她的良师益友,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总裁。以前就以和她相处为low,现在她一事无成的,他会更加看不起她。

    她没说话,咬着嘴唇坐在河边沉默。

    恰巧此时,背后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还有年轻人大呼小叫的欢庆。今天是德甲联赛的第一场,法兰克福主战纽伦堡,并以2:0大获全胜。按照德国球迷的习俗,会开车去街上游.行,然后一路狂按喇叭以庆胜利。

    这些球迷还真是热闹,喧闹声吵得连电话都听不清。过了好一会,等车子呼啸而去,滕洲的声音才又传来,“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为什么不回家?”

    她长话短说,“朋友生日。”

    “你在哪?”滕洲想了想,道,“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没车,一时半会儿也喊不到出租,茫茫人海中,有人愿意帮她一把,没有拒绝的理由。

    滕洲住在巴特洪堡,过来需要二十多分钟,但顾娅看着河面想了会儿心事,倒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长。

    手机响了,滕洲打来的,“我到了,在你身后。”

    顾娅转头一看,果然有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于是她起身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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