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见了襄荷倒是挺高兴。

    他性子憨厚,即便周清晗对襄荷印象不佳,他也没有因此疏远襄荷。虽然也没有刻意结交,但碰上了总会打个招呼。算不上至交,但总是熟人。

    所以襄荷才来找他。

    可惜比较倒霉,居然碰上讨厌自己的周清晗,还凑巧听到他亲事的八卦。

    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打了招呼,襄荷便直接说出来意:“姜学兄,我有些事找你。”

    说罢却不说什么事儿,眼神还瞟着姜武身边的周清晗。意味不言而喻。

    被那样略显嫌弃的目光瞅着,周清晗只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冒起。不过,他还是十分识趣地走向一边,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看周清晗走远,襄荷才办起正事儿来。

    来找姜武,自然是为了打听北地军中的情况。

    姜承元的元帅虽然被撸了,但姜家自顾长准降敌后便驻守北地,如此经营十余年,族中子弟早已遍布军中。

    北地形势,军中势力,出身姜家的姜武对这些自然门儿清。

    姜武果然憨厚,襄荷这么一打听,他便将能说的能说给襄荷听了。只是说完后不禁好奇地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襄荷脸上露出笑来,终于说出此行的隐藏目的。

    “我义兄也要参军呢……”

    找姜武不止是为了打听情况,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可以通过姜武这条线,让刘寄奴不必从最底层的炮灰兵丁做起,或者即便这个目的达不到,那么让姜武稍稍照拂一下刘寄奴也是好的。

    刘寄奴一身武艺,又熟读兵书,哪怕是将领也做得,如果有姜武举荐,那么完全可以有高一些的起点,

    姜武果然照着襄荷剧本走,很感兴趣地问起刘寄奴的事来。只是当听襄荷说起刘寄奴武艺不俗时,他顺口问了句刘寄奴的武艺师从何人。

    襄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实情说出,“义兄的父亲……曾是顾家军中的一名校尉……”

    顾家军是朝堂的忌讳,更是军中的忌讳。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刘寄奴一身功夫很容易便会被看出来路,与其到时候引人怀疑,还不如主动坦白。

    反正朝廷也没规定原顾家军将领后人不准参军。再说刘寄奴的父亲不过是一个校尉,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应该也不会引来什么忌讳。

    “顾家军……”姜武喃喃了一句,神色有些怔忡,“怪不得觉得面熟,说不定以前在北地见过呢……”

    襄荷惊讶地看着他。

    姜武笑笑,小小声地说了句:“我小时候整天都泡在军营,跟着顾家军的儿郎们操练呢……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了也要跟着顾将军一起打蛮子……”

    他的脸上并没有厌恶鄙薄,相反的,还隐隐藏着一丝孺慕。

    就像自家老爹提起顾将军时的表情一样。

    在人来人往的校场,这个话题毕竟不好多谈。姜武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跟襄荷谈起刘寄奴来。

    襄荷自然是将刘寄奴的本事夸地天花乱坠。

    事实上,刘寄奴也的确当得起她的夸赞,最起码武艺上她并没有夸张。

    谈话的最后,姜武说想见刘寄奴一面,最好当面切磋切磋。襄荷笑眯眯地应下了。

    襄荷走后,周清晗缓步走向姜武。

    性格使然,他并没有主动向姜武打听两人说了什么。不过姜武却是个大嘴巴,根本不用他问,主动就全交代了。

    看着姜武还一脸兴致勃勃地表达着对那人义兄的期待,周清晗不禁摇了摇头。

    傻子,估计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随即微眯了眼,看向那早已走远的绿色身影。

    还是那般狡狯且善于利用人心啊……

    真是,不讨喜。

    ☆、87|6.01

    襄荷离开后,周清晗与姜武一道回周家。

    才到御马街,离正门尚有数百米处便听得人声喧喧,全不似平日的安静。

    周清晗脚步一顿,剑眉微拢。

    “咦,怎的如此吵闹?”姜武奇怪地道。

    周清晗袍袖一甩,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偏门,便见门口堆着无数箱笼,门房小厮忙忙碌碌,周府大管家额头冒着汗,高声指挥着,直到周清晗走到眼前才看到两人,忙不迭地行礼:“见过大少爷,见过表少爷。”

    “怎么回事?”周清晗皱眉问道。

    管家又擦了一把汗:“京里来了位学院监察,因一时无落脚处,暂时在家中落榻。”

    姜武满脸不解:“只听过御史监察,学院监察是什么?监察学院的么?”

    管家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学院监察,即监察天下学院,说是陛下新设的官职呢……”

    姜武瞪大眼睛:“天下学院?!包括鹤望书院”

    管家点头。

    姜武的眼睛瞪地更大了。

    鹤望书院自创立始至今数百年,学院一应事物均由院内掌管,朝廷可嘉奖可封赐,却从未加以干涉过。

    但如今,突然多了个学院监察。

    想起平日听到的一些传闻,姜武不由担忧起来。

    正待再问,就听见周清晗缓缓问道:“这位学院监察,叫什么?”

    “李恒泰。”管家道。

    *

    周府内,与清枫院一院之隔的秋桐院正忙地人仰马翻。

    李恒泰来地仓促,要住在周府的决定更是仓促,收拾打扫,配备下人,管事的婆子恨不得把自己剖成两人使。

    抱香从秋桐院路过时,便被负责秋桐院的卢妈妈拉了壮丁。

    她如今已经是周清枫身边的大丫头,也是清枫院里唯一一个一等丫头,清枫院事虽少,却也离不了她。

    “卢妈妈,三少爷那边有些走不开,要不我让蝉儿留在这儿帮您?”抱香有些为难,只是脸上并不敢露出来。卢妈妈是夫人身边的,虽说夫人心善,对待庶子并无苛刻,但小鬼难缠,卢妈妈这样的人能不得罪自然还是不得罪地好。

    只是,这话一出口,卢妈妈薄薄的嘴唇却紧紧地抿了起来。

    暗暗叹口气,抱香脸上露出讨喜的笑,马上转了口风,主动留下帮忙。

    卢妈妈抿紧的嘴唇这才舒展开来。

    秋桐院的下人忙碌大半晌才终于将院子收拾好,天将薄暮时,李恒泰终于来到秋桐院。

    李恒泰并不是只身前来,除了来相送的周家之人,还有跟随他从京中而来的家眷和幕僚,而这些家眷,都是要一起住在秋桐院的。

    抱香屏息列在院门两旁,眼角余光偷偷扫了那位据说的大人物一眼。

    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壮硕,显得十分威猛,只是身旁两个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妖娆女子却让这份威猛打了折扣。

    与此同时,李恒泰也漫不经心地扫了这院子一眼,随即开口道道:“小了些。”

    前来相送之人是周冷槐的堂兄周丛,听他这般说,忙不跌地赔不是。

    人群中的抱香惊讶地瞪大眼睛:看来真是个大人物,竟让一向目中无人的丛老爷这般小心奉承。

    李恒泰的目光却突然扫向一旁侍立的丫鬟们。

    抱香急忙低下头,眉目低垂,视线如丝线急急从李恒泰身上抽离。

    就听李恒泰道:“院子是小,风景倒不错。”

    周丛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却只见一排身着各色衣裳的丫鬟,丫鬟们身后除了几株芭蕉,便是光秃秃的墙壁。

    这般的景致,对于连皇家园林都见惯的皇亲国戚又怎能算得上好?

    但李恒泰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周丛随声附和。

    李恒泰哈哈笑着,大步迈向前去了。

    直到那壮硕威猛的身影迈入正厅之中,道旁侍立的丫鬟们才抬起头来。

    抱香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忙活完秋桐院的事,抱香便回了清枫院,只是两院离得不远,即便不刻意打听,抱香也多多少少听到些秋桐院那位大人的事。

    据说李大人是李贵妃的亲弟,据说李大人深受皇上倚重,据说李大人一身功夫,

    ☆、88|6.03

    抱香跟襄荷说了一会儿就走了,好不容易回趟家,她的时间并不多。

    从青砖灰瓦,屋宇俨然的兰家到茅屋泥墙的宁家,仿佛横跨了两个世界。五年前,两家的差距还没有这么大,那时兰家院子虽大,但房子也还是跟宁家一样的茅草房,但如今,兰家的屋子都已经翻新,内里摆设也与以往大大不同,虽比不上周家那样的人家,但在乡间,却已经是一等一的人家。

    兰家是越来越好,宁家却是越来越差。

    即便她已经从二等丫头升为一等丫头,每月的月钱几乎全都给了家里,宁家却还是越来越潦倒。原因无他,一来宁霜读书花费太大,二来他还要吃药,只这两项便不是她一个丫头能供得起的。

    然而宁家除了她的月钱,却几乎再没有其他进项。宁霜不必说,在孙氏的严格要求下,每日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连桶水都没提过,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到如今也还只是个童生,因此不能为家里带来丁点儿进项。

    宁家没有田地,也不像其他村民佃了书院的学田种——孙氏不肯下田,她觉得那不是她这个秀才娘子该干的活计。因此孙氏除了每日在家做家务,便只趁闲时绣些荷包手帕卖,每月能挣几十文,还不够宁霜买一沓纸的。

    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抱香身上。

    抱香有时候想想也怕,怕等到自己出府时弟弟还没考上秀才,那时家里要怎么继续供应弟弟读书吃药呢?

    可是娘一直说弟弟能考上,即便今年考不上明年也考上了,这样的话说了好几年,她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如今却根本不敢去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想。

    即便艰难些,凭她在周府学到的东西,也定能养活娘亲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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