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大丧,本该守一年,我已和皇祖母讲好小守百日便可,眼下已经是四月,百日之后便是七月,你喜欢什么时候呢?七月八月九月十月都可,我等得。”

    嬴纵淡淡说完,稍稍一顿又补一句,“反正已经等了这几年,我不急。”

    沈苏姀听了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婚期,本想说既然按照规矩要守丧一年那就好好守丧一年罢,可听到他补得这一句话便什么都说不出了,抿了抿唇十分有些忿然,这人果然最会找到她的痛处对付,又是等了几年又是他不急的,这话岂非是在折磨她呢,沈苏姀叹了一叹,“哪有你这样的,虽说不必守一年,却怎么都要守个半年才好,百日乃是小丧,此乃对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不敬,往后这点被提出来,不知多少言官的笔杆子对付你,你既然不愿等到来年,那边在今年年末之前寻个期如何?”

    嬴纵闻言眸光微亮,笑意微深的点头,“我听着也是极好,钦天监已经算过了,腊月有个极好的日子,不若我这就叫人去给皇祖母看看?”

    沈苏姀见他应得如此爽快哪里还不知自己是上当了,抬手便往他身上招呼一肘,“阴险!”

    嬴纵受了她一下,重重在她耳边闷哼了一声抱着她大笑起来,沈苏姀面上一阵红一阵热的,懒得与他计较,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只是贵妃是他至亲之人,总不能马虎了,她这么想,嬴纵却和她想的不一样,只听嬴纵笑意半收的道,“那个焉耆的世子此番参加立后大典不成,又在君临滞留了多日,却是冲着焉耆的王位而来,焉耆王病重,眼看着就要传位了,这世子是怕朝廷多加干预另扶别人上位,朝中许多人都觉得这焉耆太子野心甚大,他此行并不容易,接下来这几月,你想如何做都可以。”

    沈苏姀心头一跳,转过身瞧他,嬴纵眼角眉梢挂着淡淡笑意,那半月前的悲切已去了大半,沈苏姀心中一叹,不愿拂了他的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气儿,便也就着他的话道,“此事我已有计较,这个世子只怕轻易不得配合,只能从他几个手下下手,徐缓图之罢。”

    嬴纵便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宫门之前,从宫门入内便是一路畅通无阻,嬴纵因是要先去御书房便要在内仪门之前下了车辇,只抚了抚她的发顶道,“在寿康宫等我,今日那焉耆太子大抵也在御书房,我替你去瞧瞧。”

    沈苏姀点了点头,嬴纵又交代让容冽好生送沈苏姀去寿康宫便和她分了开,王辇便又朝寿康宫而去,王辇走不得小道,一路上便有些绕,没多时王辇忽然缓缓一停,沈苏姀挑眉,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正疑惑之间,便听容冽语声无波的道,“郡主有何贵干?”

    车厢之中的沈苏姀便扬了眉,只听外头一道轻灵的语声道,“本郡主有朝堂之事要和王爷说,不知王爷方不方便一见?”

    沈苏姀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外头容冽迟疑一瞬道,“只怕不方便。”

    这回答也委实惹得沈苏姀一笑,却听那宁微倾当即冷了声音道,“为何不方便,连天狼军的事王爷也不关心吗?还是王爷因为赐婚之事才不方便?”

    容冽自然而然要为难了,沈苏姀一叹,倾身将那车帘掀了开,只见宽阔宫道之间的宁微倾一身白裙披着一件樱草色的斗篷亭亭玉立的站在外头,大抵是适才几句话有些气,此刻面上的表情有几分冷冽委屈倒是少了灵动,她瞧见那车帘一掀,大抵是以为嬴纵要见她,却不想车帘一掀里头坐着的竟然是沈苏姀,眼底希冀的光当即灭去,继而变作深深的失望和一闪而逝的屈辱,眉头微蹙,唇角紧抿,一时眸色沉凝的看着沈苏姀并不曾说话。

    沈苏姀面上带着两份淡笑,语气寻常,“郡主找秦王?委实是有些不巧,他有事在身,倒是叫郡主认错了人,天狼军的事容冽便十分清楚,郡主若是着急可告知容冽便可。”

    宁微倾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她堂堂郡主,难道会和一个下人交代什么可靠信报,沈苏姀好似读懂了她眼底的意思,摇头一笑道,“郡主身为大秦朝堂唯一女官想必诸多不易,竟然还为了天狼军操心也实在叫人感佩,郡主既然不愿告知容冽,那便等着稍后告知秦王,秦王手中虽有人脉,可朝堂之事变幻莫测还要郡主费心。”

    宁微倾似笑非笑,“我做我的事,何需侯爷一个‘费心’?”

    沈苏姀露出几分恍然,当即点点头,“那宁郡主是想要秦王亲自道谢了?也好,秦王眼下在御书房,郡主且去寻秦王便可,有什么消息也尽可告诉秦王。”

    宁微倾心知沈苏姀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她见沈苏姀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却是蹙了眉头眼底露出几分疑惑来,抿了抿唇才淡笑道,“说起来倒是忘了,太后有懿旨赐婚与侯爷和秦王,宁微倾还不曾道贺,侯爷乃是沈阀之主,从今往后沈阀的财运滚滚想必能为秦王所用,只是不知道这财源能起几分作用,如论如何,如此喜事当真是可喜可贺。”

    话里夹枪带棒,沈苏姀听得挑眉,正欲说话王辇之后却传来一阵笑意,却是嬴华庭从内仪门的方向打马而来,口中道,“郡主说的是什么话,沈家的财源自然是大秦的,又怎能是为七哥所用,这话让别个听见只怕还以为七哥有什么心思……”

    沈苏姀转过头便瞧见嬴华庭紫衣飞扬的模样,她眼底微微一亮,嬴华庭也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头看向了一旁面色青白不定的宁微倾,口中悠哉道,“说起来,郡主也别急着对侯爷道贺,郡主眼下可是也有自己的喜事呢……”

    宁微倾被嬴华景几句话抢白的心气儿不顺,听到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了嬴华庭,便见嬴华庭一笑道,“我眼下刚从御书房来的,那个焉耆世子适才在父皇面前向宁郡主求亲呢,郡主,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喜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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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赐婚了。扬眉吐气了。这个宁微倾的话……会不会嫁给了焉耆世子呢……

    ☆、121 诡异世子!

    “苏姀,七哥的动作当真利落。”

    嬴华庭上了王辇,看了沈苏姀一眼忽然开口道出这么一句,沈苏姀闻言扬了扬唇,并不言语,嬴华庭见状便挑眉示意车辇之外,“那焉耆世子当真向宁郡主求亲了,只不过父皇还未决定是否答应,苏姀,宁郡主对七哥的心思你当知道罢?”

    沈苏姀弯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嬴华庭仔细的看了沈苏姀一瞬,轻笑起来,“你倒是不怕,不论父皇会不会允了此事,我猜宁郡主也不会轻易就范的,虽然眼下你已经是未来的秦王妃了,却不可大意,苏姀,恭喜你达成所愿。”

    沈苏姀眼底生出两分暖色,“多谢公主,公主所言,我自省的。”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忽然又道,“贵妃娘娘此番出事七哥必定痛心不已,西岐眼下已经被辖制,父皇今日早朝上已经在淮安设府,并派了朝中部族接管西岐私兵,至于那圈地占矿之事只怕还有几日方才可查明,眼下,我们又要打起精神来了。”

    沈苏姀闻言下意识便坐直了身子,“公主有何打算?”

    嬴华庭看了她一瞬,“苏阀当年通敌乃是和焉耆通敌,大秦国中虽有诸般证据佐证苏阀之罪,可焉耆那边……却还未曾好生查过,既然焉耆世子来了君临,我们自然不可放过这个机会,不如我们从他那里下手,你看呢?”

    沈苏姀闻言心底一动,却是蹙眉,“这个焉耆世子恐怕不好对付。”

    嬴华庭一笑,“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难道还不能站出来为苏阀说一句公道话不成?父皇那里自然有我去说,你和七哥在朝中稍稍动作几分,焉耆王也尽可给他了。”

    沈苏姀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一攥,看着嬴华庭笃定的眸色却是有几分迟疑,“公主,举朝上下皆知这个焉耆世子野心勃勃,皇上心底只怕不愿澹台琦继承王位,公主若是在皇上面前以此上谏,恐怕会惹皇上不快,公主不如还是在西岐和窦阀身上下功夫……”

    沈苏姀说的十分恳切,嬴华庭却忽然凝眸看着她,“苏姀,我是父皇的女儿,哪怕是说错了父皇也不会对我生出芥蒂。”稍稍一顿,嬴华庭又有些感叹,“你年纪这样小,倒是次次为我考虑,当真是越来越像我从前认识的故人了……”

    沈苏姀一梗,再说不出其他,嬴华庭却摇头笑了,双眸微狭看着她,“虽然为我考量是好,可即便父皇对我生出芥蒂又能怎样,苏阀的案子是一定要翻的。”

    沈苏姀眸光顿沉,“公主为苏阀仁至义尽,此事只管尽力而为,不当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地,若是如此,岂非叫苏阀的少将军不安。”

    嬴华庭闻言挑眉,眸光一时变得悠远,“少将军啊……”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不曾说出口,末了又看着沈苏姀道,“我不会长留在这宫中,母妃早前出宫入了佛门便罢,眼下贵妃娘娘长逝,淑妃被赐死,八哥远走,这宫中哪里还是从前的帝宫啊,只是父皇年纪上来,皇祖母的身子又时时不好委实叫人牵挂,可我也实在不愿为了往后能有个遮天荣华而在苏阀的事情上退缩……”

    说着语声便低沉了下来,沈苏姀想到连日来生出的变故心头也是一紧,一时亦是沉默下来,嬴华庭却转手敲了敲车壁,口中对外头驾车的容冽道,“去未央阁。”

    沈苏姀眉梢一抬,“为何去未央阁?”

    嬴华庭唇角扬起,“因我请那焉耆世子小坐。”

    沈苏姀一口气一滞,这才明白嬴华庭此番是先斩后奏,眉头一簇,眼底的光便有些沉,那焉耆世子的性子哪里是个能轻易被收服的,沈苏姀委实不愿让嬴华庭和那人扯上关系,可眼下嬴华庭倒是比她好着急,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纠在一起的面容笑了笑,口中道,“你愿陪我去便罢,你若不愿那就算了,你先去寿康宫看皇祖母便可……”

    沈苏姀苦笑,“公主此话怎讲,我自是要陪着公主的。”

    嬴华庭便扬唇,眸光一转看向外头再不言语,王辇徐徐而行,没多时便到了未央阁之前,两人先后下得王辇,容冽站在一旁看着沈苏姀却微蹙了眉,沈苏姀知道他此番是被半道改了命令,一来是担心他出事,二来恐怕是担心嬴纵发难,便安抚的看了他两眼,这边厢嬴华庭已经站在未央阁之前沉声道,“那一夜,我们亲眼看着那龙凤船烧的没了影儿……”

    因为半月之前出了事,如今的太液湖虽然仍然碧波万顷却显得格外冷清,四月天里荷叶接天荷香阵阵,却一点都赶不走沈苏姀心头的沉郁,看了看嬴华庭,嬴华庭却淡笑道,“这几日宫里有人传言这太液湖便闹鬼,既然如此,本公主就偏要在这里见那澹台琦。”

    沈苏姀本来疑惑她为何偏要选在未央阁,听到这话心底却不由得一暖,嬴华庭再不多言,当先领着沈苏姀往三楼走去,三楼仍旧是布置雅致的一间观景之地,嬴华庭蹙了蹙眉,仿佛那一夜的情景又现,沈苏姀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心中却在想着那一日嬴纵的苦痛,一时便也不曾说话,嬴华庭站在窗边看出去,看了良久眸光才有些沉凝,“这宫中是十分可怕的地方,你的性子最是洒然不爱拘束的,往后若是七哥登位,你可愿终其一生困在这宫中?”

    沈苏姀心头滑过两分异样,看着嬴华庭出神的侧脸失笑,“公主说错了,我的性子并非受不得一点拘束,而今赐婚懿旨已下,我自然是会陪着秦王的。”

    嬴华庭淡淡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哦,记错了……”

    沈苏姀心头的异样愈发强烈,正要说话,楼梯口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却见乃是嬴华庭身边的贴身女官,看着她二人道,“公主,侯爷,世子到楼下了。”

    嬴华庭抿唇,“请上来。”

    话音落定女官应声而去,沈苏姀和嬴华庭当即从窗口垂眸朝下看去,却见未央阁之前的台阶之上果然正站着四五身影,四人着制式无二的蓝袍,唯有一人着一身银线流光的紫纱袍站在最前,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便瞧见一行人朝门内而来……

    嬴华庭洒然落座,沈苏姀却只是站在她身后,不多时楼梯间便有脚步声和人声传来,某一刻入口的帷帐一闪,楼下的紫衣身影豁然出现在嬴华庭和沈苏姀眼前,来人生的一张轮廓极深的细长脸,墨发束之以玉冠,额前几缕刘海儿半掩住了那一双乌黑发亮的深眸,姿态肆意眉梢拢傲,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稍显出几分狠色,目光一扫落在嬴华庭身上,拱手道,“公主寻得这处地方当真极佳,可是要跟本殿讲讲那天晚上的焰火?就是不知站在这窗口能不能看到大变火船的节目?听说这湖中闹鬼,不过本殿正好不怕……”

    此话一落便让嬴华庭眉头蹙了起来,澹台琦眼底笑意一深,也不必嬴华庭做请就坐在了嬴华庭十步之外的敞椅之上,身子懒懒靠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细长的双眸之中一点星光一闪,面上的笑意一时更深,“这位……必定是洛阳候了?”

    沈苏姀的位份一点都不比这位眼下只是世子的亡国太子,不过她只是站在嬴华庭身后,倒衬的嬴华庭位贵几分,听闻此话她勾了勾唇,“久仰太子大名……”

    澹台琦便眯了眯眸子,“听闻北魏的巫女算出洛阳候命格贵不可言且常伴真龙天子,本殿知道洛阳候已经赐婚与秦王,看样子坊间传言秦王是私生子的话不可信喽?”

    连番的恶言早惹得嬴华庭将忍不住,唯有沈苏姀依然不动声色的点头,“世子难道不知坊间传言世子野心覆天欲图复国?且不知这是真还是假呢?”

    澹台琦唇角的弧度僵一瞬,轻笑,“坊间的传言,自然不可信!”

    沈苏姀便再不言语,眸光却是落在了澹台琦身后站着的四个蓝衣侍卫身上,虽说是侍卫,可沈苏姀知道这四人各个身份不简单,高矮胖瘦气质皆不同的四人,但凡有几分眼色便能瞧出这几人身份的不寻常来,沈苏姀扫了几眼,彻底的垂了眸子。

    “世子知道坊间传言不可信便好,君临城乃是大秦王都,日日都有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世子若是当了真,那可就贻笑大方了,两年之前本以为焉耆前来献国之时便能睹世子风范,却不想一拖拖到了今日才得见世子,世子这些日子在君临可还习惯?”

    再骄傲的人,听到这亡国之耻时也要变了脸色,澹台琦面上懒怠之色稍稍一收,眼底迸出几分寒芒,并不接话,只是饶有兴味的看了嬴华庭和沈苏姀一瞬,忽然笑道,“今日公主请本殿前来想必是为了八年之前的苏阀之乱罢?公主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出来,本殿必定据实相告便是,不过过了八年,本殿也不知记不记得清。”

    嬴华庭和沈苏姀查苏阀旧案众所周知,而澹台琦如此一针见血的道出嬴华庭之意还是叫人意外,并且他这几句话一改适才含沙射影的不敬之风,当真是会据实相告?嬴华庭看着眼前这个紫纱衣算不得俊眉却也仪表堂堂的男子心底生出几分疑虑,她这般一迟疑,澹台琦眼底便生出讽刺之味,“公主若是无所问,何必叫本殿来?当真要讲一讲大秦的帝宫的焰火是怎么毁了立后大典的吗?呵,本殿倒也有几分兴趣……”

    含笑的诡言诡语尽是不着边际,嬴华庭深深眯了眯眸子,忽的攥拳问,“苏阀当年是否与焉耆通敌?世子既然要据实以告,这个问题不知道好不好答呢?”

    澹台琦闻言便笑了,“这有何难?!”

    他下颌微扬,眼底射出两分狂傲的光,见嬴华庭紧紧盯着自己而沈苏姀仍然垂眸巍然不动,他忽然兴味一笑,语声万分深长,“本殿可没有兴致和那满门忠烈互通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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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 世子性贪,赐婚郡主!

    “本殿可没有兴致和那满门忠烈互通有无……”

    澹台琦话语带着两份慵懒,一双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上挑,看着十分不善,然而他口中之语,却是实打实的叫沈苏姀和嬴华庭愣了一愣,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这般的道出了苏阀之案的关键所在,只要焉耆这方否定当年和苏阀通敌,再加上窦准和那本册子上案犯的供词,苏阀的罪名自然能被推翻,沈苏姀豁然抬眸,嬴华庭更是身子一倾语声带着几分急切,“世子所言当真?当年苏阀当真不曾和焉耆串通有无?”

    澹台琦看明白了嬴华庭的迫切,唇角微勾抚了抚自己胸前的衣襟,“反正本殿是不清楚这事的,这时间委实过的太久,嗯,也或许是记不清了。”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不知世子要如何才能记得清呢?是要焉耆的王位?”

    室中除了沈苏姀和焉耆的四个侍卫之外再无旁人,因而嬴华庭之话也说的万分明白,澹台琦闻言笑了笑,“二公主果然是个爽快人,此番来君临本殿的来意分明,第一自然是要焉耆的王位,第二本殿还缺一位世子妃,第三嘛,焉耆早前饱受战乱之苦,眼下还要上缴税赋,不瞒公主和侯爷,焉耆的王库已经是难以支撑了。”

    嬴华庭狭了狭眸子,“王位还好说,只是这世子妃和焉耆的王库本宫可管不着。”

    澹台琦笑笑,“本殿与求宁国公家的郡主为妃,至于这焉耆的府库嘛,要么公主有一张金口能让皇上免了焉耆的税赋,要么呢,就只能让侯爷帮一帮焉耆了。”

    今日本就是一场交易,沈苏姀和嬴华庭心知肚明,却没想到这位世子竟然如此的直截了当,这样的行径,和明抢又有什么分别,嬴华庭默了默,回头来看沈苏姀,沈苏姀眼底正闪着两分沉暗的光,见状便朝嬴华庭一笑,“但凭公主做主。”

    嬴华庭回过头去看着澹台琦,“免税赋绝无可能,世子的府库需要多少才能支撑呢?”

    澹台琦扫了沈苏姀一眼,“本殿知道轻重,侯爷只需将早前给漠北的数目给本殿便可。”

    嬴华庭抿唇,“世子是说年前那次?”

    年前的那次便是说漠北因为雪灾而讨要的二十万两,这个倒不算什么,然而澹台琦摇头笑起来,“公主想错了,本殿所言,乃是两年半之前的那次,侯爷散尽家财助漠北的忠义之行扬名大秦,本殿想着,侯爷不妨再来一次,届时侯爷之声望必定再度隆极一时……”

    嬴华庭顿时色变,那一次沈苏姀给漠北的可是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并不难,只是要看世子的诚意。”

    沈苏姀站在嬴华庭身后忽然开口,嬴华庭挑了挑眉不曾做声,也将目光落在澹台琦的身上,澹台琦眸光一转想了想,“这个本殿自当明白,除去这十万两黄金,公主和侯爷可莫要忘记本殿的世子妃,想必侯爷十分愿意让宁郡主远嫁焉耆罢?”

    沈苏姀蹙眉,这个澹台琦意在拉拢宁家这个深受皇帝器重的大族,若是娶了宁微倾,宁家也必定会帮他稳固他在焉耆的地位,而朝中有宁微倾这个女主子留在焉耆,想必也能让朝廷对焉耆放心几分,若朝廷不想让这个澹台琦继承王权便罢,若是最后还是让澹台琦继承王位,那么届时宁家便是个纽带,无论对澹台琦和朝廷来说,这自然是一桩还算划算的买卖,沈苏姀抿了抿唇,却有些摸不透昭武帝对这个澹台琦的心思,一时只怕嬴华庭触了昭武帝的眉头,便对着澹台琦摇了摇头,“此事我和公主做不得主。”

    澹台琦只笑不语,却是看着嬴华庭不做声,嬴华庭冷笑了一声,“此事我自会在父皇和太后面前谏言,只希望澹台世子莫要言行不一叫我们失望。”

    沈苏姀看了嬴华庭一眼,眸色微沉不曾言语。

    澹台琦不置可否的笑笑,“好说,好说……”

    这话既然已经达成,嬴华庭便又道,“世子心思通透,必定知道本宫在苏阀旧案之上的态度,当年之事焉耆那边到底如何,还请世子写个奏章出来,但请写的详尽些好做呈堂证供,待写好了奏章交予本宫看过,世子要的东西本宫也会尽力为世子争取,不过,倘若世子所写之物不让本宫满意,那便由不得本宫失信于人了。”

    澹台琦挑眉,眼底微光一闪笑着点头,“公主所言甚是。”

    此话之后便无旁的,澹台琦站起身来朝窗外扫了一眼,“这一处景致倒是绝佳,只可惜湖面之上阴沉沉的笼着一层死气委实不吉,公主请静候佳音,当年的事本殿委实有些记不清,还得回去合计合计,必定会让公主满意便是了。”

    当年的事澹台琦必定不曾事事经手,若是他心口便来嬴华庭还不能尽信,闻言便点了点头,眸光一扫看向外面,高声喝到,“来人,送世子回会馆!”

    澹台琦笑着起身,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出去,四个蓝衣侍卫跟在他身后,不消片刻便不见了人影,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总觉得这个澹台琦有些诡异,这边厢嬴华庭已经站起身来,“苏姀,此番咱们等着便是,若是这个澹台琦此番交代清楚旧事,那苏阀的翻案便十分简单了,他此番倒是比我想象之中更容易就范些,若是此事能成,便还是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那般,至于宁家郡主,顾不得她了,走,眼下咱们先去寿康宫!”

    沈苏姀心底一叹,她便是顾念着谁也不会顾念着宁微倾,倒是嬴华庭,早前和宁微倾也算有交情,且她本心不是个会算计人的人,扯出两分笑意,沈苏姀跟在了嬴华庭的身后,心底却没有因为澹台琦今日的表现而轻松半分,若澹台琦愿意说清楚,那当年大秦之中真正和焉耆里应外合构陷苏阀的人便可揪出,是窦准?还是申屠致,或者……是西岐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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