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

    宁天流和陆衎乃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些惊诧,沈苏姀微微一叹,“南煜眼下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不定何时就会和北魏合攻呢?”

    北魏和南煜若是合力,大秦的确会十分危险。

    宁天流和陆衎面色微沉,宁天流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南煜最近几十年来很是安分,虽然国内有些动乱,可他们对大秦还算恭敬……”

    嬴纵摇头,“早前宫中的淑妃娘娘便是南煜的阴谋,而这么多年南煜看起来安分守己不过是他们的蛰伏罢了,等大秦放松警惕,等大秦临危才是他们暴露自己爪牙之时。”

    宁天流和陆衎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嬴纵和沈苏姀对视一眼,都是一叹,嬴纵又道,“若真要知道个原因,便想想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吧,南煜战败,南煜女帝还因此而死,南煜人心怀仇恨也是意料之中。”

    嬴纵不想让宁天流和陆衎全然云里雾里,却不打算说的更细,待陆衎和宁天流离开,嬴纵便微微皱了眉头,沈苏姀见状微微一叹,倾身环住他的腰,“旁的我不管,眼下你被师尊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管他北魏还是南煜,都不足挂齿!”

    嬴纵眼底的寒色褪去,笑着抚了抚沈苏姀肩头的墨发,“少将军果然豪情万丈!”

    沈苏姀埋头在他肩头蹭了蹭,“再不济还有我呢!”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似得问,“你可看到我给你练的兵了?”

    嬴纵收紧了怀抱,“看到了。”

    沈苏姀兴冲冲地抬头看他,“如何?”

    嬴纵失笑,“自然攻无不克!”

    沈苏姀满意的笑眯了眸,嬴纵微微叹口气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内室而去,沈苏姀见状眉头一皱,“眼下时辰还早呢,我都没下床多久……”

    说话间嬴纵已抱着她走了进来,将她往床榻之上一放,墨蓝的凤眸定定的看住了她,“我回来了,从现在开始,你只需站在我身后。”

    沈苏姀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当着几十万将士给了她足够的尊荣,她以为他会让她上战场来着,沈苏姀眨了眨眼,不禁抬手抚着他的面颊,“你不让我上战场吗?”

    嬴纵抓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定定道,“我不忍。”

    沈苏姀瞧着他眼底幽光簇闪,半晌才扬唇一笑搂住了他的脖颈,“我听你的。”

    从现在开始,她只需要站在他身后!

    远处的军号声不断,属于军营的肃杀味道就徘徊在她鼻端,沈苏姀将嬴纵拉下来覆在自己身上,凑上去亲他的唇,沈苏姀心底滚烫滚烫的,她是苏阀的少将军,她扛着苏阀的荣辱,她是二十万步天骑的支柱,血火狂杀,她永远都冲在第一个。

    从来,从来没有人在战场之上对她说这样的话。

    大秦刚刚德胜,北魏出了乱子,军中的紧张气氛有些微的消弭,第二日沈苏姀刚起来不久卫泽便和嬴华庭一起出现了,沈苏姀见到两人很是高兴,放下手中书册迎了过来。

    卫泽俯首作揖,“徒儿拜见师父!”

    沈苏姀一笑拉着他坐下,问,“昨儿怎么不见你啊?”

    卫泽眨眨眼,“师父,你好了吗?”

    沈苏姀一愕,卫泽又道,“师叔说您不舒服要休息,让徒儿不要扰您,是以徒儿未来给师父请安,师父,您今日好了吗?您昨日哪里不舒服?”

    沈苏姀心底将嬴纵骂了一句,对上嬴华庭揶揄的目光只能苦笑,轻咳一声道,“就是赶路累了而已,今天不就没事了,说说你师叔都给你教了什么?”

    卫泽眸光微亮,“在学药名。”

    沈苏姀点点头,拉着卫泽走出了帐门,这大帐之外有一处空地,沈苏姀便指了指那空地道,“给师父扎个马步瞧瞧,上次教你的拳法可还记得?”

    卫泽点着头上前,有模有样的扎个马步,见沈苏姀点头,又十分认真的打起了拳,沈苏姀便和嬴华庭在旁看着,香书和香词连着容飒也站在后面瞧着。

    嬴华庭叹道,“卫泽很乖也很懂事。”

    沈苏姀看着她一笑,“我自然不会看错人。”

    嬴华庭点点头,目光带着点揶揄的道,“你很喜欢小孩子,你和七哥成婚也快一年了,什么时候自己生一个?三哥家的都会爬了。”

    沈苏姀却不怕嬴华庭的揶揄,反而十分郑重的看着她道,“你别说我了,你也是时候成婚了,华庭,早前是因为苏家才把你耽误了。”

    嬴华庭闻言面上的笑意当即一淡,垂眸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前面地上,“你别说这些耽误不耽误的,成婚不成婚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和旁人无关,我是大秦的公主,我要嫁的人不是王公贵族便是权门世家,我不喜欢……”

    嬴华庭语声低迷,沈苏姀听得一叹,“那师兄你可喜?你们之间经历了许多,华庭,你是公主不错,可我和你七哥都要看着你心甘情愿嫁人。”

    嬴华庭面色一僵,而后才缓缓抬头看着她道,“他身上中了鹣鲽引你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亦吩咐让人去寻解药,可是一直没有头绪,苏姀,你可否也帮我找找?他眼下待我好都是因为被下了药,这让我心中很是不安。”

    沈苏姀一怔,暗道孟南柯竟然还未曾将真相告诉嬴华庭,她目光一晃轻咳一声,“那,那如果帮师兄将药性解了你可会接受他?”

    嬴华庭一愕,“既然解了,他又怎会还属意与我?”

    沈苏姀抿唇,“若他当真属意与你呢?”

    嬴华庭皱眉转眸不看沈苏姀,却是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江湖人士,而我是大秦公主,我和他不可能。”

    沈苏姀心底叹息,眼角目光一扫却瞧见一道身影站在两人不远处,沈苏姀豁然转身,当即便瞧见孟南柯有些晦涩的表情,她心头一跳,“师兄……”

    嬴华庭背对着孟南柯,闻言背脊亦是一僵,转头之时面色却是寻常,也不想孟南柯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对他点了点头便看着卫泽练拳,沈苏姀也不好就着这话题继续,只是看着卫泽指点道,“小泽,步子可以迈小些,速度却要快,肩膀放松些。”

    卫泽应一声,更卖力的练起来。

    嬴华庭叫了一声好,却转身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此处,看着她步伐极快的离开,沈苏姀看着孟南柯便有些无奈,孟南柯亦苦笑着走到她身前来,叹息道,“她说的是对的。”

    沈苏姀盯着他,“师兄,这不像你。”

    孟南柯看着卫泽,声音有些飘忽,“无所谓像不像,只是不想为难她。”

    沈苏姀抿了抿唇,看着他道,“师兄就不能出仕?”

    孟南柯有两分迟疑,沈苏姀又道,“师兄,你可有和师父联络?”

    孟南柯眉头微皱,“不曾,怎么了?”

    沈苏姀摇摇头,只认真道,“早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当还记得,你和我,很有可能是有心人用来对付大秦的棋子,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师父,旁的不说,就说他送我的那块玉玦便是问题,我身上的牵机咒亦是他所下,当年我在西境受伤,师父特地赶去为我疗伤,我猜想他便是在那时下咒的,后来我有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经历,不过是他手中最为锋利的剑而已,师兄你亦是同样,如今大秦和北魏对战,接下来便是南煜了。”

    说着话沈苏姀语气一冷,“南煜这些年安分守己,国内的小皇帝前后换了几个,可南煜掌权的却是那小皇帝幕后之人,而师父是天玄宗门主,却常年云游在外……”

    孟南柯只是沉默,眉头亦紧紧皱着。

    沈苏姀便眯眼,“我并不强求让师兄一定助大秦,可师兄当知道,眼下和大秦为敌之人便是我的敌人,怎么选择,全在师兄这里。”

    孟南柯浅吸口气,“我自然明白。”

    说完这话,卫泽练完了拳法,满头是汗的跑过来,“师父,徒儿还未练好,不过徒儿会努力的,不叫师父失望!”

    沈苏姀欣慰一笑,“知道你最乖了。”

    说着转头,“香书,给他洗洗脸。”

    几人进了大帐,香书拉着卫泽在水盆边洗脸,沈苏姀则和孟南柯在远处坐着,孟南柯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卫泽的身上,口中却道,“这几日营中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

    沈苏姀一挑眉,“怎么个不对劲?”

    孟南柯转头看着沈苏姀,“你何必瞒我,这几日营中戒备增强,入夜之后所有人不得乱走,且所有主将身边的侍卫都换了,小苏,到底怎么了?”

    沈苏姀看着孟南柯只觉得无奈,眼下军中有细作之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她虽然信任孟南柯,却不想拉他入这浑水,何况他本就不是秦军之人。

    孟南柯见她抿唇不语的样子却是直言不讳道,“是不是军中进了北魏的细作?!”

    他这话语声是压低了的,却还是惊得沈苏姀眉头一皱,她目光一紧的看过去,门口是香词和容飒守着,而另一边是香书在帮卫泽洗脸,几人都没什么表情,看样子是没有听到,沈苏姀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对孟南柯表示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南柯眉头一皱,他并不是秦军众人,并不好多问太多,便不再说话。

    这边卫泽已洗完了,“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师父,我要回去记药名了!”

    沈苏姀见卫泽如此用功自然开心,“去吧,明日我要考校你。”

    卫泽连声应了,被香书带了下去,两人走出去,没走多远却碰见嬴纵,卫泽见到嬴纵仍然有些畏怕,却是能故作镇定了,沈苏姀见此景一笑,却见今日嬴纵的表情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凝重,卫泽行完礼走开,嬴纵则朝这边大帐走了过来。

    沈苏姀连忙迎出来,见他便问,“出什么事了?”

    嬴纵的表情已是万分克制之后的,见沈苏姀一眼看出他的不妥来也不意外,拉着她的手进帐却见孟南柯也在,孟南柯一笑,“我来看看小苏。”

    嬴纵对着她点点头,坐在主位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孟南柯见他们有话要说当即起身,“我去看看卫泽,你们聊着。”

    他这明显的是因为回避才要走,沈苏姀倒是没什么意见,嬴纵却是制止了,“孟兄不是旁人,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只是我刚收到两道消息罢了。”

    沈苏姀凝眸,“什么消息?”

    嬴纵拉着她的手,并不回避孟南柯的磨挲着她的掌心,一边道,“北魏粮草被烧,拓跋昀正在紧急调遣新的粮草,北魏二殿下已经从各地州府抽调了十万石米粮往边境赶,另外,为了牵制左家,拓跋昀有意册立左慕秋为贵妃,只是那左慕秋不愿意,昨日大闹了魏营,此事震动了北魏朝野,左家和拓跋昀的关系有些僵。”

    沈苏姀目光一亮,“左家若是不愿,拓跋昀便要处处受掣肘,这个时候他亦没法子下杀手,如此以来,我们便可以利用舆论让他更难做。”

    嬴纵弯了弯唇,“自然是这个道理。”

    沈苏姀心知他已经有所安排也不再多言,只是继续道,“若拓跋卓带了粮草到了石鼓关,拓跋昀恐怕要来强攻,十万石粮草并不能支持很多时日。”

    嬴纵捏着她的掌心,忽然道,“我准备与北魏议和。”

    沈苏姀皱眉,嬴纵又道,“当然不是轻轻松松的议和,如你所言北魏十之八九要来强攻,既然如此我们便好好迎战便是,让北魏惨败一场,而后再议和,等拓跋卓到了边境或许能联系上他,到时候此事好办许多,拓跋卓虽然眼下无争位之心,可眼看着北魏要被拓跋昀毁了,再加上夺妻之恨,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是不可能。”

    沈苏姀想到拓跋卓那人心中也是一片唏嘘,拓跋卓那样的人,风光霁月和果决狠毒一样都不缺,任何事在他手中都能变得十分完美,这样的人是知道进退知道厉害,且能让所有利益保持平衡自己也绝不会吃亏的,若他做北魏的皇帝真是再好不过了!

    拓跋昀错就错在不该打左家和左慕秋的注意。

    沈苏姀面上的笑意一时透着狐狸般的狡黠,捏了捏他的拇指,“这法子当然好,看样子你是都计划好了,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嬴纵笑意变得有些温存,若非孟南柯在此他可能要将沈苏姀搂在怀中,他定了定神看着孟南柯,“劳烦孟兄帮着卜一卦,看看我大秦朱雀位上的凶吉之数。”

    孟南柯这才知道嬴纵有事交代与他,对此他自然应下,“这不难,给我一夜时间,明日便能给你消息,只是为何忽然要卜朱雀位上的凶吉?”

    漠北在大秦西北之地,距离南边尚且有些距离,孟南柯不解,沈苏姀心底也有些疑惑,可朱雀位乃是南边,难道是南边要出乱子?!

    沈苏姀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嬴纵安抚的看她一眼,语声仍然平稳,只轻缓道,“也不算出了什么事,刚才收到了两道消息,除了北魏那道之外还有南边的消息。”

    ——南边的消息?!

    沈苏姀心底瞬间冒出不祥的预感,想到目前还扑朔迷离的南煜心底更是不安,看着嬴纵安抚的眼神,她只觉得她心底那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湮灭了,果然,下一刻便听嬴纵缓声道,“南煜近来边境布防有变了,另外,南煜小皇帝半月前殡天了,丧报前两日才发出……”

    小皇帝殡天?!南煜的小皇帝乃是傀儡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可再是傀儡也是皇帝,要穿龙袍要入宗庙要受朝臣跪拜要受百姓供奉,而今小皇帝无故殡天了?这岂非是说那幕后之人欲取而代之了?!

    沈苏姀一愕之后才回神,“殡天?!如此一来南煜岂非国中无主?”

    嬴纵摇了摇头,握着沈苏姀的手一紧,看着沈苏姀的目光有些深邃,“不,丧报发出的时候南煜新帝已经登基了,这位新帝年过双十,乃是厉氏晋亲王的遗脉。”

    嬴纵特意顿了顿,沈苏姀没由来的心底一阵紧缩。

    一息之后嬴纵继续都爱,“新帝名叫——厉无咎。”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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