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逻辑,早被他们推算过多少回了。所以,万历爷肯定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万历爷就是不放人。傅仲平焦头烂额在这,不知道万历爷是不是想抓自己。

    李敏冷静的声音缓慢响起:“傅大人是想要普济局那张方子吗?”

    “是的。”傅仲平道,“当初太子宫里的侧妃到普济局拿方子时,不是直接自己去拿的,普济局也不知道她是拿了哪张秘方抓药,更不知道五公主吃的是哪个方子。现在,太子宫肯定是不会让老夫知道这事的。如果不知道这张方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和老夫的人,都很难自辨。听说隶王妃已经给太子侧妃看过病,或许能猜出是普济局哪张方子惹的祸。”

    说完,底下的人双手捧来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装着普济局一些名家药方,都是八爷送过来的。

    李敏没有赶着看方子,轻轻推开盒子:“本妃出诊的诊金,大人应该听人说过了。”

    傅仲平一愣:怎么,答应兵部调配粮草还不够?

    “这桩事儿,说起来,是八爷和傅大人,两个人各自的请求对不对?本妃总不能收了八爷的诊金不收傅大人的,到时候本妃也难以对八爷交代。”

    傅仲平那双眼睛,像带刀似地在她脸上戳两下。李敏要的他什么东西,他很清楚。事实上这样东西,要是被皇上发现的话,他傅仲平死几次都不够。

    李敏对他的眼神像是视而不见:“傅大人可以慢慢想,本妃不急。”

    可他急!

    眼神一瞟,底下人赶紧把门窗都关紧了。傅仲平背着人,把一样东西偷偷从袖口里取了出来,双手递交给她。

    李敏一看,正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和这种人做生意最爽快了。傅仲平肯定知道晚点死比现在就死好。

    傅仲平见她居然不二话收进了袖管里,冷笑一声:“隶王身子可好?听说当初深陷流沙时是差点命都没了。”

    “多谢大人关心。王爷身子一如既往,既然被人称作魔鬼,又怎会轻易被流沙困住。”李敏淡淡一声答。

    盒子打开,李敏仔细地审查方子,一张一张过目之后,她摇了摇头:“都不是。”

    傅仲平拍了桌子:“不可能!八爷都说了,方子只有这些。”

    “那就是那些人,自知道此事厉害,在诓八爷。”李敏眼神一厉,“傅大人到现在应该明白了。五公主不是只因吃错方子而已,是真被人害死的。”

    傅仲平因她这话,是瘫倒在椅子里,浑身汗水如潮水涌出来,他周身衣服宛如从泥塘里捞出来,又湿又重,让他呼吸沉重。

    这些人,设了个大套子,想拿他和八爷,现在看是这样没错的了。究其究竟,是由于他在朝廷上对于万历爷进言,说可以让兵部给八爷管吗?他那时候不过也是看着八爷能干,兵部总得有人管着,来辖制住护国公府。

    顺天府里

    李莹终于悠悠完全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看见朱璃那双狠辣的眼神正看着她,一惊,爬下榻跪下来说:“莹儿给三爷添麻烦了,莹儿不想的。”

    几声哭泣,欲引人垂泪。

    朱璃冰凉的声音说:“你起来吧。本王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本王当着隶王的面,是必须端出个态度。”

    李莹心里头扭了下:有必要吗?面子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她嘴角刚一撅,朱璃射来的眼神让她周身凛冷,咬了嘴唇:“请三爷训话。”

    “你这脾气要改改才成。你二姐干嘛害你?你们不是情同姐妹吗?”

    “莹儿没有想过谋害他人,但是他人是否想对莹儿,莹儿防也防不住。”

    “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装,也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以前在尚书府里做出的事。”

    李莹这会儿周身真是打哆嗦了。

    朱璃走近她身旁,轻轻耳语:“做坏事要够聪明,否则不要尽干些蠢事。”

    李莹看他一眼,瘫坐到地上。

    ☆、【91】谜底揭晓

    夜里又是深了。

    念夏把铜盆放到地上,让李敏舒服地洗个脚再睡觉。

    李敏没有这个空,公孙良生送来的东西,她看了看,对兵部如何调配军队粮草一事有了些了解。调令要去到京师周近的城市,由那里的备用军粮仓库发粮。如果仓库不够库存,要向民间征粮。

    此刻秋收季节,征粮是每年必备的大事。可是,江淮已经发过大水,颗粒无收,那两个地方,怎么可能收到粮食。

    八成粮库要吃紧,除非全国粮仓足够以调配应付这次危机。不过,对朝廷来说,兵粮为第一要事,即后方老百姓饿肚子勒紧裤带,都得支援边疆防线。这些都不是问题。看来看去,还是要看八爷的意思了。

    现在要看八爷了。八爷是按照万历爷的指示给他们顺天府添堵,还是完成和她李敏的交易。

    要她是八爷,最好是诓了她李敏,这边又完成万历爷的指示,等于是鱼与熊掌,两者兼得。

    “大少奶奶,洗脚吧,都子时了。”念夏催道。

    听到都半夜一点钟了,李敏看看窗外院子里都没有月色。今晚是个乌云遮天的世界。

    伏燕那头没有消息来,朱隶肯定还在睡。李敏就此不让人去打扰。收拾伏案,准备上床。

    先是院子里的灯笼,哗的一下,像是被阵风吹灭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悄无声息,猝然倒地。随之两扇房门被人推开。黑衣人提刀,蹑手蹑脚,走到了床前,刚举起刀,对准床上躺着的人一刀刺下去。

    被子猛的被人一脚踢开,飞起来蒙住了黑衣人的面。黑衣人挥舞大刀在空中乱斩。厚重的棉被犹如七零八落的羽毛,瞬间被大卸八块,在空中散开。

    黑衣人急退几步远,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人。

    是个无法形容的人物,面貌妖孽,似男似女,瀑布一样的黑发犹如三千垂丝,披落肩头,让人能想起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名句,疾风一吹,千万青丝荡起涟漪,美颜的姿色,堪比一代花魁。

    黑衣人一见情况不妙,转身夺门要跑。

    床上的人,突然一跃而起,身穿的青袍犹如大鹏展翅,轻松拂过黑衣人的头顶,双掌一推,气浪抢先于黑衣人一步关上了门。

    黑衣人挺住步子,同时,青袍男子轻声落地,脚上是一双草鞋,看起来又有几分落魄。黑衣人举刀,仿佛是要拼死一战,向男子冲过去。青袍男子侧身闪刀。黑衣人黑面罩下露出的两眼中掠过了一抹亮光,手中刀尖突然转向,好像突然发生九十度不可思议的折射,在青袍男子闪刀的时候同时紧追不舍,刀尖直刺到对方心窝口处。

    砰一声亮响。

    青袍男子不知何时手里也出现了把剑,像冰峰一样的剑身,与对方宛如星辰一样的刀尖,相击之下,两人硬生生地互相被对方的气弹开,各退半步。

    交锋紧接进入巅峰之决,只听空气中传来刀剑相击声,是瞬间已过数十招相击的声音,而如果用人的眼睛来看,根本看不清究竟这刀与剑是怎么想碰的。

    青袍男子手中的雪花宝剑犹如雪花乱舞,一次次与对方大刀相击,同时却也像是被对方紧逼的气势逼到步步相退,背部直抵到了床柱。

    哗几下,黑衣人的大刀宛如战无不胜的将军,大刀阔斧,唰,就把青袍男子身边的纱帐器具,一块砍的落花流水。

    不止如此,青袍男子垂下的一根青丝,同样被刀锋的气浪波及而断了半截。为此,青袍男子冷冷一笑,手中宝剑在对方大刀再次逼近的时候,突然一闪,是在空气中变化莫测的一剑,谁也不知道剑锋如何变法的时候,剑尖直指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闪躲不及,勉强侧过头时,却明显刚好中了对方的招数,被对方的剑锋值在了脖子的致命处。

    “一剑夺喉。”黑衣人冰冷的眼睛微眯,发出了一句声音,“北峰老怪的招数。你是北峰老怪,怎么会到护国公府?”

    “要我说,无刀之王苦行僧,终于是落到成为皇帝的走狗了吗?”青袍男子嘴角微翘,口齿之间争锋相对,毫不退让。

    黑衣人朗声大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能把刀舞到像剑一样,随心应手,变化万千,不就是无刀之王的无冕之词?”

    “你我并无交锋过。”

    “是。听老前辈的尊号已久,其实小辈十分佩服。近年来,老前辈无踪无影,在江湖中消失了多年,江湖人四处打听,连小辈都没有想到,原来老前辈成了锦衣卫的门下。”

    青袍男子微挑的妖孽双眉,让黑衣人眯了几分危险的眼神。

    “你是投到护国公府门下了吗?朱隶给了你多少好处?不要说我这个主子肯定是比朱隶阔绰,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声,荣华富贵只要你开口,老夫都帮你向主子要来。”

    “没有。”

    “什么?”

    “我老怪什么性情,老前辈应该早就听人说过了,我要的东西,只是酒。”

    黑衣人一愣,紧接仰天长笑:“酒?你要什么酒,我们主子能给不了你?”

    “真给不了我,只有朱隶能给我。他能陪我喝酒。”说到这里,青袍男子深深叹口气,“倘若不是我行酒令输给了他,欠了他人情,愿赌服输,要不然,我也不必出山,从北方赶到京师,几天的行马奔波,把我这身骨架,抖的都快散掉了。”

    对方像是疲倦至极伸了伸懒腰的模样。

    黑衣人却是又退后了一步,警戒地看着他:“你输给朱隶什么了?”

    “输给他的可多了。如今我两个弟子都变成他的人了。其中一个,还和你交过手,说你招数十分像是老前辈,书信一封请我出山一探究竟。我心里只好琢磨着,究竟是不是趁此还了朱隶的赌债,还有我两个弟子性命要是再遇到你,是不是老前辈愿意手下留情——”青袍男子宛如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

    黑衣人趁他不备时豁然一刀劈出去,劈山倒海之势,刀锋凌厉之际,对方收剑时,他却是突然收起了刀子,瞬间往窗户奔逃,破窗而出。

    可惜,院子里早已重兵排布,把他围在了中间。

    “瓮中捉鳖,老夫这是中套了。”无刀之王苦行僧苦笑一声,看着包围住自己的人数。

    朱隶这是早已在院子里设置机关了。亏他今天,才刚得到消息说朱隶貌似伤情复发,在府中修养,正好是最虚弱不堪的时候,可以下手的绝好时机。而且,他这要杀的人还不是朱隶,是大少奶奶李敏,朱隶的老婆。

    一盏灯笼,突然从院子外射了进来。围着的侍卫立马让出一条道,朱隶从夹道里走了过来。身边必备跟着伏燕。

    伏燕见到黑衣人之前,先是看到了坐在刚才撕战完的房间窗户上的青袍男子,眼睛就此一瞪,露出惊讶:“师傅!你什么时候出山的?”

    青袍男子斜靠坐在窗户上,懒洋洋的手指尖挖了挖耳洞:“不孝弟子,有了主子忘了师傅,连师傅何时过来都不知道?”

    “不是,师傅,你都没有让人告诉我,写封信给我也好,我可以给你备两箱好酒。”伏燕连声澄清。

    “两箱?”青袍男子不齿,不屑一顾,“你主子从来都是一车一车给我送,你两箱?你混了这么多年,混成这样,让做师傅的情何以堪,白教你了!”

    师徒两人你来我去,口舌交锋。黑衣人轻轻挪步,找寻时机还想跑时,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可乘之机。

    这护国公府要么是故意让人进来,否则,真的是固若金汤,密不透风。只能说,又是他们失算了。

    朱隶停住了脚。

    黑衣人看着他,都说他深陷流沙,身负重伤,可是,到现在,都看不出朱隶究竟伤在哪里。只见朱隶健步如飞,没有瘸腿,没有残臂,要是腹部受伤,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护国公的容貌一如既往的举世无双。

    “你不是来杀本王的,更不是皇上旨意你来的。”朱隶双眉微挑,墨黑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亮,打量着黑衣人。

    黑衣人同样打量完他,露出几分钦佩的样子,说:“可惜,多好的臣子,都是敌不过帝王。是不是皇上指使我,老夫只能赠送隶王四个字——无可奉告!”话毕,不等任何人动手,抬起手中的刀子突然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应声倒地。

    四周看着他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拦他。

    坐在窗户上的青袍男子,冷冷地扫过在地上变为逐渐冰冷的身体,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左手揭开系在腰间的葫芦,掰开葫芦嘴,一股酒香从瓶口里飘溢出来。他闻着酒香,好像泡浸在了酒坛子里,如痴如醉地吸着酒气,竟是舍不得马上喝一口。

    北峰老怪,不如改名叫酒仙还比较合适。

    朱隶望着青袍男子喝酒,嘴角微扬,露出几分笑意,对伏燕说:“去和你师傅说说话。”

    “谢主子。”伏燕接到他眼神里的含义,单膝跪下接了指令之后,飞了过去,到了青袍男子面前,说,“师傅,我带你去吃好菜好酒。”

    青袍男子眼角轻轻扫过朱隶的脸上,像是与朱隶那双深不可测的墨眸碰了下眼,叹了声:“傻子,你再这样喂我,我岂不是变成猪?我这次出山,不止给你们两个收拾残局,其实想看下隶王的媳妇的。哪里知道一过来,人家先让我假扮他媳妇躺在床上。”

    伏燕听到这话惊了下,回头看到朱隶却无恼意反而有些笑意,心头才放下了大石头。

    李敏早在听见后院里响起刀声的时候,在纱帐里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念夏、春梅等人,都是心口扑通扑通跳。只觉不过一会儿功夫,后面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根本没有波及到她这儿。

    兰燕跪在她纱帐外,像是安慰她说:“大少奶奶不用担心。我师傅出山了。凭我师傅的本事,再遇到上回来袭的高手也不怕。”

    说的是一次成功绑架过她,然后再次想绑架她,到这次想杀她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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