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可是——”徐掌柜看李敏的眼神。

    李敏对他不打谎:“我姥爷,希望查明我娘亲死亡的真相。我让人告诉我姥爷,我需要他助我一臂之力。”

    徐掌柜俨然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究竟徐氏怎么死的,是个谜,连和徐氏算是很亲近的他,都对此毫不知情,可见这事儿有多严重。

    但是,话说回来,这事是必须查清楚,还死去的徐氏一个公道。作为女儿的李敏,有这个责任去做。这也是李敏穿来时心里已经打算好的,能为自己身体之前的灵魂所能尽到的一份义务。

    “徐状元你认得?”

    “是的,二小姐。”徐掌柜是知道徐有贞的。

    “徐状元会把徐家药师带过来,到时候,掌柜你给他安排下吃住,然后,让人通知我。”

    徐掌柜答应了好。

    关于小李子的分店要挪地盘,李敏让其暂时先缓一缓,等药师来了以后,业务要怎么安排再说。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念夏一直在窗外等着。李敏看到她身影,知道王德胜把人带来了。于是,让徐掌柜打开下面地窖的门。

    地窖在秋冬的时候阴气更重,因此点了几盆火。王德胜带着人,一路走下地窖。那人被蒙着眼睛,却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一路讪媚地说:“王,王大人,你这是不是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什么王大人?杨神医,你什么时候那张嘴巴,都抹上蜜了?”

    “我这张嘴巴,从来都是抹蜜的。”

    “废话少说!不要以为你多说几句好话,能掩盖你犯下的罪行!要不是我主子,你早就死在牢所里了。”

    “是,是——”

    王德胜把人往前一推。杨洛宁顺着劲儿摔在地窖的地砖上,像是有几分狼狈。竖起耳朵听声音,杨洛宁找到了方向,坐起跪下磕了个脑袋,说:“小姐可不可以让我眼睛看看外面,反正这下面一样黑咕隆咚的。”

    李敏对王德胜点头。

    杨洛宁眼睛上蒙盖的黑布慢慢移开了,火光让他眼睛有些不适,他眨了好几下眼,终于看清楚椅子里坐着的人。虽然之前有见过李敏,可这会儿一见,杨洛宁只觉得这个病痨鬼是越变越漂亮了,从内到外的美丽。这种美丽除了天生的从徐氏遗传下来的基因,更重要的是后天的调养。

    李敏的皮肤,白里透红,宛如阳春三月,水润润的,不是涂抹什么胭脂粉可以制造出来的效果。

    像李莹,五官轮廓长得不错,美是美,但其实身体底子蛮差的,倘若不在脸蛋上抹点胭脂,那脸色其实是差的和菜花差不多。

    保养这种事情,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办到的。想皇宫里多少娘娘,每天光想着怎么把容貌保持青春永驻都能想破了脑袋,可是,到最终,都只能是依靠胭脂粉末。杨洛宁是大夫,所以知道,怎么能把保养这道功夫做到极致的,到底是要靠大夫的。因为,自古到今的古书里,写保养的秘方的,都是有名的大夫。

    李敏能把自己的身体从一个瘦骨如柴到如今的美若天仙,光这一点,都能想象出李敏是不是有仙人那样不可思议的仙术。

    杨洛宁喉咙里吞了吞口水,趴在地上说:“二姑娘,以前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把人认错了,还请二姑娘原谅老夫的错误。”

    “认错谁了?”

    “不,不就是——”杨洛宁磕磕巴巴道,“二姑娘您——”

    “你认错我?”李敏微扬的唇角,似笑非笑,“不,杨神医,世界上,唯独你是不可能认错我的。你都给我开过多少药了,能认错我?这让天下的大夫都情何以堪。长年累月能认错一个病人开药?”

    杨洛宁那个脑袋无地自容,耷拉道:“二姑娘,老夫意思是,老夫以前不知道二姑娘习读过医书。”

    “我读过医书,没有读过医书,有什么区别?”

    杨洛宁满头大汗,答不上来。他能说吗?因为不知道李敏懂医,结果,给李敏乱开药,被李敏识穿了。

    “杨神医,我这儿也没有时间与你多说废话。”李敏轻轻地磕了磕茶盖。

    杨洛宁听到她一举一动都哆嗦,道:“老夫不敢和二姑娘说废话。”

    “你有什么对我说的?”

    杨洛宁抬头,张开嘴:“是,是夫人干的,不是我做的。我向天发誓,二姑娘!”

    “什么是夫人干的,不是你做的?药不是你开的吗?”

    “是,药方子是我开的,可是,里面都被夫人让人另加了什么药,老夫真是一点都不知情。”

    “这就好笑了。杨神医。你不是一次两次给本姑娘看的病。第一次药方吃完了,本姑娘的病没有好,你难道没有怀疑?你不是给辛夫人看病时很确信自己开的方子无误,怀疑到抓药人头上吗?”

    杨洛宁对此当然是不能自圆其说,如果说他开药是对的,但是,知道李敏病情没有好转却没有怀疑到抓药熬药的过程,他这个大夫同样有失责的责任要追究,他这是在旁观怂恿人家怎么把她李敏弄死。

    “二姑娘。老夫坦白的说吧。这事儿与老夫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夫人与二姑娘之间的恩怨。老夫只是何其无辜,被牵累进来。”

    “无辜?”李敏冷声笑了一声,像是无聊地挥挥手,“行吧,杨神医何其无辜,被本姑娘弄到这里来。杨神医本就该在牢里的。”

    “别——”杨洛宁见王德胜伸出手要把他拉走,吓的魂都没了,面如土色,直嚷道,“二姑娘,老夫错了,老夫真的知道错了!”

    王德胜躲开他抓来的五爪,一脚把他发疯的脑袋踹到地上,说:“一开始不是和你说了吗?如果不是我们家小姐,你早就死在牢里了。你难道不知道谁想弄死你吗?”

    “知道。老夫知道!所以,老夫现在把一切都和小姐坦白了。”杨洛宁两行浊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很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老夫当初怎会答应当她的帮凶!”

    说的是王氏。

    “她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人家说你收了她很多银子。”

    “胡说!那个,都是老夫该收的诊金!”杨洛宁义正严辞的,声明自己身为大夫的身价本就是这样高的。

    “她能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对她铤而走险,做牛做马?”

    这,正是,之前杨洛宁不敢和李敏启齿的。杨洛宁抬头偷偷看李敏的眼神,结果又噎着了口水,摸着心口忐忑道:“二姑娘,你得先保证老夫说了这话,你不会要了老夫的脑袋。”

    “这个我可不能保证。但是,你什么都不说,本姑娘不要你的脑袋,自是有人想要你的脑袋。本姑娘何必费力砍你的脑袋,把你送给那人就行了。”

    后无退路,杨洛宁硬着头皮,一横心,咬牙:“老夫这就说了,全说了。夫人当初,答应,如果能从二姑娘手里找到那本徐氏炮炙秘籍,分给我一半。”

    她娘的药书?怎么?和其它药书不一样吗?

    里面记载了什么神秘的东西,让不止王氏苦苦追求,连杨洛宁都动心不已。

    杨洛宁说:“夫人说了,说是,那本秘籍里,应该记载了可以长寿不老的丹药修炼之术。”

    长寿不老的丹药?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帝王都最后栽倒在这上面去了。

    倘若这话是真的,也只能说明王氏、杨洛宁都是愚蠢的,真以为是世间存在有这样的东西。不要说古代,哪怕现代高科技都不可能有。

    “你们自己用?”李敏微眯了下眼瞳。

    当然不是了。

    这样好的东西,自己用一回事,问题是,如果有这样好的东西,可以进贡给皇帝,那简直是不得了。活着如果没有能享福,活在世上不过是受苦,而要让自己能享福,当然是为了得到皇帝欢心,让皇帝赐给你无数银子和权力,是最好的捷径。

    从杨洛宁无法掩盖的表情,李敏心底蓦然一沉,摸到什么了。无疑,王氏知道徐氏拥有神秘的方子可以撼动皇室,正因为徐氏进过宫得到了什么好处。所以,王氏才处心积虑要徐氏的秘籍。

    看来,母亲这个死,与皇家是逃脱不了干系了。

    李敏起身。杨洛宁被她这个动作又吓了一跳,爬上来意图抱住她大腿:“二姑娘,老夫什么都说,都说了,你,你不能把老夫扔回死牢里——”

    “小姐?”王德胜只看李敏的意思。

    “送他到南蛮。”

    什么?

    “南蛮那儿我听说挺缺大夫的。他要是能在那里行善,留他这条狗命,算是弥补他之前的罪过。”

    南蛮那地方,没有开化,生活艰苦。杨洛宁听到南蛮两个字脸色都变了,和死人差不多。但是,在听见李敏后面的话,貌似他如果不去南蛮,只能落到尸首分离的境地。杨洛宁宁愿选择去南蛮。

    李敏是知道这人罪其实还不到该死的地步。毕竟,杨洛宁没有真正毒死过一个人。要说的话,杨洛宁这人是懦弱,又贪婪。所以做了许多蠢事,但是,读了那么多医书,行医那么多年,多少能给人治点小病。其余的,只看这人以后的造化了。

    王德胜让人把杨洛宁送出去后,跟在李敏身后,其实有些不解:“二姑娘,让杨神医和夫人对峙不行吗?”

    “对峙什么?”李敏说,“夫人的罪行,不用他说,你和念夏都不是没有看见,我父亲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我没有死。只要我没有死,夫人的罪都不能立。毕竟华才人如今都在皇宫里有了龙胎,三小姐要嫁给璃王,尚书府如何都要捂紧这种事。尚书府不捂住,皇帝都得捂住,为了自己的孩子。”

    “二姑娘是想?”

    “先找到我母亲的秘籍。”

    留着王氏,是因为王氏,还有一些可利用之处。

    傍晚,尤氏从宫里回来了,在锦宁宫陪容妃吃了午膳晚膳,再回府里的。听到说,大儿子大儿媳妇都还没有回家,尤氏坐在椅子里沉思着。

    喜鹊把煲好的中药端上来。

    尤氏多个心眼儿,问:“谁开的药?”

    “夫人,大少奶奶开的方子。”

    “为什么不用周太医的?”

    “夫人,周太医不开方,都是大少奶奶开的药方。”喜鹊只差把周太医不过是给李敏打下手这样的话说出来。

    尤氏却不这么想。说周太医是李敏的小跟班也好,周太医又不是药童,自己读过那么多医书,跟在李敏身后学东西,那定是不像药童那样的小学生,而是偷师了,能举一反三。

    “去找周太医,让他给本妃开方。本妃信任周太医,不信任其他大夫。告诉周太医,治好本妃的病,本妃对他重重有赏。不是什么大夫,都能在本妃这儿得到赏赐的。”

    喜鹊听到尤氏这番话,看着尤氏坚定的神情,不敢说不是,端着李敏开的药,默默退下去。幸好李敏没有回来,把熬好的药偷偷洒了就是了。

    李敏回到护国公府门前时,刚下车,巷尾传来马蹄声。她停住脚转头一看,见是小叔朱理骑着白驹在前面,可能是看到了她的身影,策马疾跑,生怕她跑掉了似的,急着冲到她这儿来。

    “二少爷!”管家急急忙忙跑上去,给朱理牵住缰绳。

    朱理不等马儿停住脚,从马鞍上一跃而下,身形动作尽带潇洒劲儿,贵族的服饰与举手投足,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姑娘。李敏都能听见四周姑娘们抽冷气的声音。

    这个小叔,将来肯定也是不得了的一个万人迷。

    李敏心头想着。

    朱理走到她面前,汗都没来得及擦,说:“大嫂出去了?”

    听小叔这个口气,像是很怕她趁他们不在卷起包袱跑路了。

    李敏有些哭笑不得,对小叔说:“小叔先把汗擦擦,风凉,汗湿到衣服风一刮,容易着凉了。”

    朱理犹如傻傻地应声:“是。都说长嫂如母,大嫂,你对我真好,对我哥更好。”

    李敏这个时候,倒是有点怕提到他名字。

    “大哥回来了。大嫂你等等大哥吧。”朱理说。

    原来,这两兄弟是一块出门的。可能朱隶觉得,自己弟弟该开始接触一些事务了。不能整天只是练武读书,读书一回事,练武强身健体是一回事,但是,论到未来,许多事情,都是必须靠经验和人脉的。今儿刚好有空,到兵部碰过八爷以后,把朱理从府里叫出来,两兄弟在京师里护国公府那些存在的人脉里走了一圈。

    据说,是连提督府傅大人家里都去过一趟了。

    傅仲平这个人,看起来两面三刀,谁也弄不清楚,他究竟站在哪边的阵营里。但是,无论太子、八爷,应该谁都想拉拢傅仲平。太子在五公主那个案子判了以后,第二天,马上提着礼物亲自到提督府登门道谢去了。

    像今日朱隶他们去提督府,却不是朱隶他们想去的,是傅仲平邀请他们去的。

    李敏听着小叔说的这些消息时,知道京师里又有风云变化了。自从皇帝放出了消息说要立贵妃。这个贵妃一立,分明有些想分开皇后权力的意思。东宫的地位貌似变的微妙了起来。

    傅仲平可能是想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毕竟,容妃娘娘,也算是万历爷多少年来,一直宠着没有失宠过的一个妃子了。以容妃的地位身份,以及在六宫争斗中能拥有如此长久不衰的地位,大伙儿猜,这个贵妃最终的位置,最后很有可能落到容妃头顶上。这会儿和护国公府示意下好处是必要的。傅仲平是惦记李敏的好。想李敏这样的神医,如果和容妃合力,在六宫可以战无不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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