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个,那还是夸张了些的说法。像李敏这样单枪匹马,没有老公,一个人带着一支小分队,长途跋涉,一路追兵不断,深入土匪虎穴,真心是,让男人想都难以想象的险境,却都被她一一闯过来了。

    这样的事,一般只有在皇帝和帝后的传说里面能存在。

    几个人的心头只要想到此处,都毛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京师里的人,在听说护国公把土匪的黑风谷窝子端了以后,没有多少人能真正高兴起来。因为,皇帝都高兴不起来。

    朱佑回头,突然发现,拉自己来的朱琪,一路上竟然是闷闷不乐的,貌似不怎么高兴。

    “十二弟。”接到朱佑疑问的眼神,朱琪削薄的小嘴角一勾,贴到单纯的弟弟耳边道,“看来,你三哥还没有把消息告诉你是不是?”

    “什么消息?”朱佑一愣。

    “你三哥挺爱护你的,所以没有告诉你。反正你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朱佑脸上当即闪过一抹不爽,对方把他胃口都吊起来了,道:“不带这样玩的。十一哥,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头自己问三哥去就是了。”

    “那也是,你三哥都从北边启程回京了,怕就这几天,能回到京师吧。”

    “你,你说什么?三哥从北边?三哥是去江淮,难道十一哥忘了吗?”

    小弟弟就是单纯。朱琪疼爱地拍拍傻猪的小脑瓜,说:“难怪你三哥这般疼你。不过,这事儿真不怨你三哥。三哥是在出了京师,才接到皇上的圣旨,秘密上北。至于三哥上北做什么事,朱佑,不用我再说了吧。”

    朱佑惊的,眼睛都合不上。

    不要说朱佑,知道朱璃秘密上北的事,京师里大部分人,肯定都蒙在鼓里。

    “据说——”朱琪眯了眯眼,贴在朱佑耳朵上,“三哥把隶王妃,逼的快死了。”

    朱佑的眼珠子蓦然瞪大。

    老九在前面还在叹息着:“之前,办万寿菜,太后娘娘那么高兴,如今,太后这个寿宴,恐是办不了了。”老九这个吃货,是叹息吃不到常嫔和八爷特意为太后做的那道海参汤。

    朱佑却想起,本来,太后病重,京师里谁不知道太医院全部太医恐怕都抵不上一个李敏。结果,李敏没有出现,没有应约到皇宫里显示奇迹般的医术治好太后。

    众人一方面在想着之前宫里传出的隶王妃与太后打赌的事,叹息太后这回输的精光之余,却也认为李敏不太可能因为赌约真的敢违抗皇命不进宫。最终的结局是,李敏迟迟在京师里没有露脸,大家才知道,护国公府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皇上没有提,京师里没有人敢提一句这个事。只知道,这段时间,兵部尚书,连家里都不能回,日日夜夜都把兵部当家了。

    “七爷,八爷,九爷,十一爷,十二爷。永乐给各位爷请安。”朱永乐站在了大堂门口,屈着膝盖头说。

    天气好,小胖妞穿了一件藕粉的棉袄,显得粉嫩粉嫩的青春颜色,衬的本来朝阳的脸蛋儿,益发美丽动人。

    几个爷们纷纷一惊,突然惊觉,这个小胖妞,其实真的打扮起来,一点都不差。

    老九的目光再落到小胖妞的腰,在八爷耳边叮咛:“隶王妃功不可没啊。”

    八爷望着朱永乐的脸,瞬间联想到了那一张面孔,对老九这句话,一下子心情复杂了起来。

    “母亲身子不太好,只能有永乐先代替父母招待各位爷。”朱永乐说着,让丫鬟们赶紧给皇子们上茶。

    “鲁王妃身子抱恙?”老七关心地问。

    之前,大家都没有听说鲁王妃生病的事。

    “是的。”朱永乐点头。

    “有请大夫来看过吗?”

    朱永乐说:“母亲习惯了有病的时候请人去问隶王妃的意见,药都是在徐氏药堂抓的。现在,隶王妃不在,母亲有些不习惯。”

    众人突然发现,李敏的存在,对整个京师而言,影响的不是一丁点。

    八爷说:“如果鲁王妃信得过本王,本王认识普济局的大夫,普济局之前与徐氏药堂合作过。”

    “如果母亲有需要,必定麻烦八爷。”朱永乐站起来先感谢道。

    众人端起茶盅品茶。

    朱永乐想起了王婆子之前的提点,手指揪了揪手指间的藕粉帕子,小声说:“不知道八爷对于徐状元了解多不多?”

    “徐状元?”

    “是的。”朱永乐口里说到这儿,脸蛋不免羞赧,低着的眉,都可以落到地上去了。

    幸好八爷是个明白人,与她坐的近,听她声音小,看她脸色,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趁着其他兄弟忙着吃茶的时候,小声回复她说:“徐状元,恐怕不太合适郡主。”

    朱永乐先是一震,接着,很快想到了其它,想到当年,太后娘娘给自己安排的也是一个状元,结果,人家状元把她嫌弃了。

    八爷戳口茶,抬头发现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八成想歪了,说:“郡主如今已不同以往,是人见人爱,本王听说,已有多家望族子弟,心慕郡主,一心想求娶郡主,只是鲁王妃一直口里没有答应。”

    “那么八爷的意思是——”朱永乐小心端着口气,益发疑问。

    “徐状元,是京中新秀,打在殿试里一鸣惊人之后,受到京师里诸多王公贵族的追捧,这点是不用质疑的。以徐状元的人品,才华,能力,在京中都是被人津津乐道,以至于到现今,皇上都不知道该把徐状元安置在哪里才不至于浪费了如此人才。如此郎君,女子内心仰慕实属正常,但以郡主的身世地位,要求徐状元不仅不过分,只怕徐状元论起来也只是高攀了郡主而已,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问题在于——”

    “在于?”

    “郡主可是知道,徐状元,实际上是隶王妃的娘家人。”

    朱永乐的嘴一张,大大的,只差吐出个啊字。

    徐有贞是徐家人,没错,都是姓徐,为什么之前她都没有想到。要是之前多问问李敏就好了。只是,李敏大概也不会承认吧。因为徐有贞到京师的日子只怕不短了,都从来没有对外宣传过这层关系。八爷,肯定是从其它门道得知了这样的秘密。

    “如果,徐状元是隶王妃的娘家人——”朱永乐心里头又不明白了,徐有贞是李敏的堂哥,这样,她和李敏关系好,要嫁徐有贞不是更容易吗。

    八爷看她脑袋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弯来,的确令人堪忧,说:“本王对郡主说这些话,只是想提醒郡主,郡主的婚事,是有皇上拍板,理应,鲁亲王和鲁王妃都是做不了主的。”

    朱永乐大惊失色:“本郡主不是皇上的公主,皇上何必——”

    “之前,恭亲王的郡主,恭亲王世子的世子妃,哪个不是皇上拍板的。郡主,您不要忘了,您是皇家人。”

    朱永乐脸色当即别扭了起来:“如此说法,八爷更是皇家人了?”

    八爷只听她这句话,忽然刺中了自己心里的某处,顿时哪儿都不爽快了。

    “本王是皇家人,所以,这不是,到这个时候,都孤家寡人。”八爷这句话淡淡的,像是有些自嘲,又像是有些欲摆脱尘世间的超脱。

    朱永乐忽然间感觉到了愧疚,道:“请八爷原谅,本郡主嘴巴笨,说错了话。”

    “童言无忌。”八爷笑道。

    老八的笑颜温和慈祥,一如传言中那样的心胸宽广。朱永乐心头踏实了,同时间,少女怀春的忧愁和苦闷,是全憋屈起来了。

    按照八爷这个说法,她这辈子想嫁徐有贞,八成是天方夜谭了。

    朱济慢慢地吃着茶,目光慢慢地在朱永乐那张没有完全放弃的孩子脸上雕琢着。

    后来,鲁亲王回来了,和几位皇子在院子里的凉亭摆宴,一边赏雪,一边饮酒作乐。一直玩到了傍晚。几个皇子方才各自打道回府。

    八爷坐上与九爷一起的马车,叫人驾车去普济局。众人只以为,八爷这是因为刚才答应了朱永乐,到普济局先张罗人,准备给鲁王妃看病。

    九爷吃了酒,因为一个人难以回家,才被向来好心的八爷带上马车。

    马车去到了普济局。九爷被扶下车。八爷叫来了一个大夫,吩咐:“九爷的嗓子一直不太好,爱吃辣,你帮九爷开点药,顺便解酒。”

    老大夫点了头,给九爷号脉去了,同时,告诉八爷:“帮主听说八爷今日要过来以后,在楼上恭候八爷许久。”

    关于药帮,不知内情的人,哪里能知道这其中的一二。全国,药帮分,京师,关内关外,大小帮派多如牛毛,唯一,能说得上话,能有一点影响力的,可能只有江淮一带最著名的淮帮,京帮,以及关外的塞帮。像徐家,其实属于淮帮。

    普济局等,当然是属于京帮了。

    京帮里的势力斗争,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像以前,徐掌柜说的,京帮掌控在京师三大药局手里,再加上王氏那人很霸道,王氏在的时候,的确操控了京帮。现在,王氏失势,京帮随之落到了普济局手里。

    可是要说到这个京帮的帮主,叫做郑老头子的,以前王氏在或是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坐在帮主的位子上,有多年长久了。帮内帮外的人,对于这个老帮主,是又爱又恨。因为老帮主,不太喜欢管杂事,而且,喜欢趋炎附势。由于喜欢趋炎附势,所以,京帮长久存在京师里,与朝廷,与王公贵族,从来都不矛盾。王氏失势不失势都好,对京帮整体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这一样可以说成是郑老头子的功劳。

    王氏跌了个大跤以后,郑老头子,当然要给王氏收拾善后工作,另外寻找可以攀附的主子。好在这个郑老头子,平常都预备了很多手,比如,一面指挥普济局靠拢八爷以及李敏,这都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是的,这个郑老头子,本身,是普济局出身的人,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如今,护国公府事变的消息未传到天下,京师里一半人知道,一半人不晓。但是,郑老头子有郑老头子的考虑。

    按理来说,这种朝廷内部争斗的事儿,关系不到他们药帮,郑老头子紧张隶王妃的事,可以说,也有些出乎普济局自己人的预料。

    再看,八爷突然找起了郑老头子,让人不免猜疑这两人莫非是想到一块去了。

    八爷一个人来到了普济局后面私宅里,爬上二楼。天色此刻已晚,夜幕降临,天空孤零零的一颗星星悬挂着。

    白天天气好,夜晚天气,却出人意料不是很好,又吹起了北风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身材矮小的郑老头子,穿着白色的羊毛袄子,早在楼梯口等待迎客。见到八爷,老头子拱手:“草民叩见八爷。”

    “免礼。”八爷客气地回话。

    随之,两个人在摆设简陋的小茶间里入座。

    郑老头子给贵客亲自倒完茶,坐回自己下面的位子,道:“据闻八爷找老夫。”

    “本王找郑帮主,为的两件事。太后病危的事儿,帮主一定有听说过。”

    “是,此事,天下都知道了,草民不可能不知道。”郑老头子精明地转溜一圈眼球儿,“八爷莫非是想问,张大人是不是走了?”

    张恬士,是唯一可能知道此次太后生病后与皇帝之间内幕的人。其实,张恬士的动静,在朝廷里,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张大人恐怕是被皇帝秘密抓起来了。也有人说,张恬士恐怕早是闻到不妙的风声,先跑掉了。不管怎样,张恬士的下落,成了一个谜的样子。

    到底,张恬士是朝廷里的官,要跑,怎能不经过皇上的拍板。但是,人家同时是个大夫,真要跑,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郑帮主怎么说?”

    “张大人,如果真是走了的话,应该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否则,怎么可能走得掉?如今,京师里全面戒严。要走一个人,不容易。”

    朱济就此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张恬士真是跑了,未雨绸缪,在一个月前就溜了。

    “八爷如果想找张大人,老夫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恐怕张大人在八爷找到自己之前,或许,会先自寻短见了都不定。”

    这样说,张恬士这人,很有可能是死了。和刘嫔一样,死了自己,或许可以保全其他人。张恬士,也有家人,必定要为家人着想。难怪,皇帝,都没有怎么想去追找张恬士的下落,肯定是想到这一点了。应该说,太后早就为这些事情全部做好准备了。哪怕皇帝找了张恬士,太后肯定要让皇帝的计谋落空。

    他朱济肯定不会去犯到太岁爷头顶上,去找张恬士,结果,引起皇帝的注意。这事儿,恐怕是皇帝的心头大忌,傻了才会去碰触。

    “八爷说的另一桩事呢?”郑老头子问。

    朱济说:“很多人,都在猜测皇上为什么找隶王妃,可本王,想听听帮主的意见。”

    郑老头子抚着胡须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八爷不找太医院,找到老夫这里来了。是想老夫不会顾忌到其它,是不是?”

    “帮主可以这样想。”

    “老夫承认与隶王妃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仅听他人对于隶王妃的描述,老夫必须承认,天下所有医事,只要是涉及医术的秘密,都绝对瞒不了隶王妃的法眼。老夫猜,这才是皇上找隶王妃真正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与八爷的想法不谋而合呢?”

    朱济听完他这番话,脸上是一丝表情都没有。

    郑老头子为此欣叹:“八爷心思不定。”

    朱济像是有意反驳他这句话,道:“这两三天,本王会委托一个特别使者,前去见隶王妃。想给隶王妃送点东西,或许隶王妃用得着。只是这个东西,本王看着不太明白,恐怕需要帮主给予本王一些指点。”

    “东西?什么物品?”郑老头子被吊起了好奇心,问道。

    朱济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本书,道:“这是那些物品的其中之一,郑帮主看一看。”

    一本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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