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叶是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李敏轻轻吐出这声时,眼睛落在那个惊慌失措的丫头脸上,不由再次一笑,“本妃不是说你。你胆子练大一点,在你春梅姐姐和念夏姐姐回来前,可是都是你在帮本妃干活。”

    紫叶急忙磕头答是。

    “知道本妃刚才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吗?”

    “奴婢不知道。”

    “是本妃鲁莽了,为了病人留下的话,是大夫的责任和义务,可不见得人家能理解。尤其是,当人家并不把你单纯当个大夫看时,尤其,那还是魏家。”

    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因为是魏家,所以,如果她留下的话,魏家一方面会为了她在府中的安危诚惶诚恐,另一方面,当然是要有所猜忌了,猜忌自己主子对他们魏家怎么想的。特别是,之前魏老是接到过东胡人提出交换条件的信件。魏家完全有理由怀疑主子会不会是猜忌自己和东胡人私下做交易。

    “所有的病,心病最难除。所以,如今病的最重的,恐怕不是小魏将军。”

    紫叶抬头看了看主子,说句实话,主子这句话,她真的是听不太懂呢。

    是说谁,病的最重呢?不是小魏将军,能是谁?

    魏家人在李敏朱隶走了以后,趁着公孙良生在病人屋里没有出来,齐聚在大堂里商量。魏子彬第一个上前,对父亲魏老表示出自己不同的看法:“父亲,在孩儿看来,王妃能不能救得了老四,貌似挺玄的,不如问问东胡人那个解药怎么样?”

    “玄?怎么玄?”魏老看了二儿子一眼,“王妃都说了,东胡人的解药对于老四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魏子彬口干舌燥地说:“正因为孩儿看王妃好像救不了老四,那么,王妃说东胡人的解药没有用,不就是等于不对了。”

    “你怎么知道王妃救不了老四?”

    “王妃没有说救得了老四,而且,王妃用来救老四的法子,孩儿怎么都觉得异类,不是那样可信,比如说,这个拿我的血去给老四补血。孩儿不是不愿意给老四补血,只是,这不是狐狸精才做的事吗?”

    老二的话,很快获得了老三的赞同,魏子昂接上去说:“父亲,三儿以为这事儿,还是两手准备为好。咱们家,也不是说不信王妃。可是,难免有时候,好心也办不了好事。我们这也不是说去和东胡人交易,只是,想从东胡人那里拿到解药救老四。”

    魏老这回没有急着反驳老三,问起了大儿子:“你们大哥又是什么看法,和你们一样吗?”

    见父亲问到了自己头上,魏子清只好开了口:“与东胡人做交易的事,是叛徒做的事,我们魏家是护国公的家臣,肯定不能做这种事情。但是,老二老三说的,也有些道理。父亲,我们或许可以,借着与东胡人做假交易,把东胡人的解药骗到手里。”

    听完三个儿子这一番几乎如出一辙的话以后,魏老沉思片刻,接着,忽然拍了下桌子,道:“荒唐!不说与东胡人交易有违我们魏家列祖列宗为大明与东胡人交战死去的英魂们,再说了,你们这是不信王爷王妃做出来的决定,是相信东胡人不会骗我们!”

    魏家三兄弟被魏老这样一骂,除了通通没有了声音以外,更是心里都觉得委屈。

    从魏老跟前退下去之后,魏子清刚走到院子里,迎面自己媳妇曾氏过来。曾氏是听到了老爷子的斥骂声,有些得意地对自己老公说:“如今,可不是你不想救老四了。”

    “你懂什么!”魏子清正气不打一处来,拂了袖子就走。

    背后,曾氏追上来,像是安慰他说:“其实,相公你不用气的。老爷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妾身的婆婆当年不也是因为老爷子的决意所以——”

    想到自己母亲那时候年纪轻轻的离世,魏子清停住脚,回头望着老四的屋子,久久没有声音。

    李敏回到王爷府以后,听了留守在这里的尚姑姑的汇报。

    “夫人房里的喜鹊有过来说过,说是宁远侯府的夫人以及奉公伯府的夫人,下午来过。刚好那个时候,大少奶奶您出门去了。”

    自己住的这个青竹园,说是在老公隔壁,靠近老公。另一个不好的地方,在于王爷府这么大,她院子里离大门那样的远,大门有什么消息,府里有什么动静,她身居在宅院深处,不像以前那样两步路之遥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这正好是尚姑姑想说的:“如果大少奶奶同意,恐怕,今后必须在大门口时刻安置个眼线。”

    李敏想,如果现在,她确定为这个宅邸权力最高的那个女主子,这个眼线肯定不必安设的。但是,有尤氏在,肯定不同。

    “尚姑姑你有经验,在这个府里要用到些什么人,怎么用人,私底下,你帮本妃来安排,到时候,要做之前,来给本妃报告一声就可以了。”

    尚姑姑点头:“奴婢都明白。大少奶奶委以奴婢的重任,奴婢肯定务必帮大少奶奶安排周全了,奴婢不懂的地方,必定来请示大少奶奶。”

    “行吧,本妃信任你。”说完这话,李敏忽然抬头看尚姑姑的脸。

    尚姑姑正不懂她这个眼神的意思。

    李敏开了口:“怎么,你没有去找徐掌柜吗?”

    尚姑姑猛的吃一惊,惊在李敏不是问她为什么去找徐掌柜,而是问她怎么不去找徐掌柜,这两个问题之间代表的差异可就大了。

    “奴婢,奴婢——”尚姑姑支支吾吾的,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在蠢不过的蠢事一样,那就是在自己聪明的主子面前班门弄斧了。

    李敏微微一笑,肯定是没有为难尚姑姑的意思,说:“念夏那个丫头,是把本妃之前的家当都给带走了。带走的银子,肯定是没有办法马上回来。本妃知道,用人最需要银子。本妃总不能一点银子都不给你,让你去找人用人吧。所以,这个银子肯定是要变出来的。”

    “大少奶奶说的正是这个理。”尚姑姑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先给本妃说说,你和徐掌柜商量出个什么法子来了?”

    尚姑姑羞的想在地上找到个地洞钻下去。找徐掌柜有什么用?当然没用了。徐掌柜只是帮李大夫拿药拿医疗用品的。那些东西,在路上一路治疗病人,花的也是七七八八。可以说,徐掌柜一样是一穷二白。

    “让本妃猜猜,徐掌柜哪怕想拿自家老本来支援本妃,只怕,他那些老本,被他家人带去南边,也一时送不到燕都来。”

    李敏一句话识穿一切,尚姑姑无话可说。

    “尚姑姑,你下一步准备找谁?”

    尚姑姑嗫嚅着:“老奴,老奴想,想——”

    李敏是很想她一句话说漏嘴,说出她身后那个主子,可是,恐怕是不可能的,对于这样一个宫中老人来说,不可能这样轻易走漏口风。不会说的,进了棺材都不会说。

    “去找王爷吧。”

    尚姑姑猛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突然间有些不相信。

    李敏给他们的感觉,向来都不是那种人。

    为此,李敏淡然一笑:“今晚上,本妃刚为王爷医治了个病人,想向王爷讨取一点诊金,并不过分吧。”

    尚姑姑只知道她这样的话,肯定不能如实转到朱隶面前,这不就愁了脸。

    李敏看着底下人这些愁脸也累,伸手在紫叶捧来的盘子里头捡起一颗梅子含在嘴里,一方面解渴,一方面是止呕,道:“其实不用找——”

    “大少奶奶?”

    “王爷等会儿送东西过来。本妃只是想说,有时候,就像你觉得,本妃如果去向王爷讨诊金不合适,因为,本妃与王爷是夫妻,两人之间,本身很多财产都是共同所有的。本妃拿了王爷的银子也不是拿去挥霍,是帮王爷打理府里。你们的心眼,要放宽一些。记住,本妃和王爷之间,存有共同利益,不是敌人。本妃要是拿了王爷的银子一点都不用,王爷不猜忌本妃那才怪了。”

    尚姑姑闹了个大红脸。可见得,她这样一个宫中老人,都没有李敏看的明白清楚。老公的银子,要花,而且要懂得怎么花怎么用。

    李敏的话刚落地不久,果然,朱隶房里的管家,带着一群人过来送东西了。其实,之前,方嬷嬷拿布来说到她老公要给她做衣服时,李敏早猜到之后老公肯定会让人再给她送东西过来。

    一句明白话说,她老公又不是傻子,早知道她的家当在逃亡路上掉的一干二净了。她是他老婆,要是太寒酸的话,他这个老公面子也是要的,怎么可能让她真的寒酸。

    这会儿赶着给她送金银财宝过来,肯定是因为她今天去到魏宅以后,那些魏家女人的话,都传进了她老公耳朵里了。

    几个大箱子,为第一批,被家仆们抬着进了屋里。管家拱手对李敏说:“王爷说了,说是王妃如果不满意,或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只需和小人说,燕都虽然比不上京师,但是,打造首饰的工匠,并不比京师里的师傅们差。小的肯定会为王妃找到王妃满意的东西。”

    这是她老公知道她性子挑,对待自己身上戴的东西,具有独特的品味,对社会上所潮流的东西反而看不上眼,嫌弃庸俗。

    李敏大方接受了他的好意,把几个箱子都留下来了。

    消息传到尤氏屋里时,尤氏晚上有些睡不着。不能说自己儿子厚此薄彼,她回王爷府里以后,啥都不缺,除了她老公留给她的,儿子经常送的也不会少。问题在于,本来李敏在府里寒酸的事儿传到外面去对她有利,她也本想着以李敏那个惯来清高的性子,肯定不会向她儿子求助。没有想到,李敏全盘接受了她儿子的救助。

    看来她这个儿媳妇,是一点都不按理出牌,这真是把她给愁住了。

    喜鹊听见动静,绕过屏风过来问她:“夫人,有事吩咐吗?”

    “你让人给我盯着那个尚姑姑。”

    喜鹊疑问:怎么不是盯着方嬷嬷?

    “方嬷嬷是王爷的人。她再想重用,肯定也不敢把手伸到王爷头上。她是个聪明的,知道分寸。”尤氏牙痒痒地说,接着,问“对了,知道她今天是去哪里了吗?”

    “据奴婢打听到的,大少奶奶是去了魏府。”

    尤氏马上明白了,冷笑一声:“她倒是不怕死的,那么重的病人都敢接手,而且还不知道这其中底细。王爷肯定没有和她说清楚,这个魏家老四,不比魏老其余那几个孩子。否则,王爷和魏家上下也不会紧张成这样了。”

    ☆、【167】神助

    晚上,徐掌柜从魏府里回来的时候,按照李敏的吩咐,把徐三舅带了过来,同行的有徐有贞。

    进屋里前,徐掌柜问守在门口的尚姑姑:“怎样?”

    尚姑姑明白他意思,小声说:“王爷送几箱子东西过来,大少奶奶抓了主意,要拿些到外面换点银子。回头,你可能需要亲自跑一趟,问问燕都里哪家当铺好一些。毕竟是王爷送大少奶奶的东西,回头,还得换回来。”

    徐掌柜听完先和尚姑姑开始时一样,有些惊讶:“大少奶奶说用王爷的东西去典当?”

    “是不是很不像主子会做的事。”尚姑姑有了李敏那番话,沉着地说,“主子是深思熟虑过后作出的决定,王爷的东西,说到底,也是要给王妃用来治家的。大少奶奶这样挪过来用,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的没错。”徐掌柜点了下头,“最主要是,王爷的心在大少奶奶这里。”

    女人都是这样的,尤其在古代,在这个家能不能做主,到底是要看男主子的意思。不关钱不钱的事,只看男主子想要扶持谁。

    尚姑姑接着对徐掌柜身后的徐三舅徐有贞等打过招呼,请他们进门。

    几个人进了门里。李敏在屋里已是在等着他们。

    见到徐三舅进来,是自己娘家的长辈,李敏赶紧起身,亲自迎客,下了椅子,道:“三舅。”

    徐三舅知道她有孕了,更不敢接受她这个大礼,连忙说:“敏儿赶紧坐着吧。一家子,不需要这样客气。三舅知道你知书达礼,孝敬长辈。而且,王爷会担心——”

    听见三舅后面那句话,李敏不行屈膝礼了。人家老人家终究认为自己是平民百姓,怕她老公。平常无所谓,现在她怀着身子,是在这方面是要事事小心,何况府里现在还有个挑剔的婆婆。老公不出声,但是婆婆八成会拿她娘家说话。

    让丫鬟给长辈上茶,李敏坐下来的时候,打量了下自己亲人的脸,发现都是瘦了,不由心疼。

    接到外甥女注视的目光,徐三舅笑问:“怎么,是不是好久不见,有些惦记三舅了?”

    “三舅一路为了敏儿奔波劳累,敏儿内心里感到很愧疚,敏儿到现在,都没有为娘家人做一件事。”

    徐三舅和徐有贞听到她这样一说,一时都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要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指望从她这里获得任何好处,可以说,徐家上上下下,都没有这个心思。其二,这都是因为,徐家认为之前亏欠她们母女俩太多,一直没能帮上她们母女。

    “敏儿千万不要这样说。”徐三舅道,“敏儿告诉我们做出来的药,可以治好你三舅妈,这可比给我们多少银子金银财宝都要好。有银子都不一定能治好人家的病。是大夫,是药师,最明白这个道理。”

    李敏想想,徐三舅这话也没有错。等歇下来的时候,该想想怎么用自己的技术帮徐家重振家业,这才是造福徐家子孙万代的好事,给多少银子,都不如给徐家技术。

    接下来,李敏找徐三舅来,肯定是因为有原因的。

    徐三舅从徐掌柜里听说了消息,知道她想问什么,怕她不好开口,先抢着说:“敏儿,这个药你知道,制作的时间长。我们抵达燕都的时间刚好不长,先期,要把药厂先建起来。虽然有王爷的人帮忙,用的是以前的屋子进行改造重新整理,所以,在这个方面用的时间比较长。”

    “三舅的意思敏儿明白,赶工的话,对药的成效不能保证,其实,这样的法子并不可取。敏儿找三舅来,不是为了催促三舅赶工,而是想对三舅说,不管怎样,药效的保证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切都是白搭。这个药,有个最不好的地方,倘若不纯,引起的副作用可能会更致命。”

    徐三舅以前倒没有听到她说这个,本还以为,她催促他们赶工,他们回头日夜赶工就是了,毕竟那条人命不仅是人命而已,而且关系到她的名声,乃至地位身份。

    他这个外甥女,当这个王妃,可不是好当的,命运也是十分辛苦,颠簸流离。燕都里的流言蜚语,他们徐家人身处燕都内,肯定早有听说。

    “敏儿,三舅是你娘家人,有贞现在也在这,有什么事,倘若你做不好,王爷又有意见,你一定要和三舅及你表哥说,娘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李敏不觉得自己老公会是那种求人做了事事后又埋怨人的人,不过,徐三舅这话,是提醒,她会记在心里。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皇帝都没有没法做到称心如意,何况其他人。

    “三舅的关心,敏儿肯定牢记心上。药厂的事,还是需有三舅挂心。赶工不赶工,敏儿还是那句话,最重要的是保证药效。所以,有劳三舅督工。”

    徐三舅起身,点头:“敏儿再有什么事,三舅在药厂没法立马抽开身来见敏儿,敏儿也不需怕。你有贞哥,住在燕都里,你尽管信任他,有什么事让他传话。”

    “有贞哥,敏儿肯定信得过。敏儿之前都有想法,想请有贞哥做敏儿幕僚。只是,有贞哥毕竟是男儿,有自己的仕途。敏儿生怕耽误了有贞哥的前程,所以迟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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