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周身阵阵发着冷战。

    江嬷嬷眼里闪过一道利光。

    梅仙阁

    李敏拿筷子夹起一个梅花饼,吃了几口,道:“咸了点。”

    在旁服侍的掌柜和小二,只看她拿筷子的姿势都别具一格,特别优雅。那是当然,李大夫拿手术刀的,手指当然是特别灵活,显得修长了。

    喝了口花茶,李敏感觉到半饱了。她是不喜欢吃太饱的,主要是吃太饱会犯困,耽误做事儿。所以更情愿少量多餐。知道了她习惯的兰燕,在这里给她打包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带在路上。

    接下来起身离开梅仙阁。李敏回头,问那掌柜:“城里,哪家药店如今最有名气?”

    “少爷是问药堂吗?”掌柜的显得很是殷勤,有问必答。

    “是的。药堂。据说关内三大药堂,都有开店到燕都里。”

    听到这话儿,掌柜的立马笑了,笑的牙齿森柏森白的,不得不说有些好笑:“少爷初到我们这个地方,不了解城里动静,那是肯定的。不过,少爷如果想在这个城里做什么生意,最好是了解清楚了再说。做生意的规矩,少爷是生意人,那定是懂得。做生意,可不仅仅是生意好而已。生意要好,要兴隆,没有天时地利人合,怎么行?”

    李敏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对方的话,很是明白地道出了无论现代古代,一个样,无论关内或是关外,更是一个样。到哪里做生意都好,没有当地的资源,不要说把生意做兴隆了,能不能在这里开店把店开下去都是个问题。

    好比她当初徐娘子留下来的徐氏药堂,因为失去了有力的庇护,被王氏整的差点破产。

    深知这点厉害,李敏肯定不会重蹈覆辙,微沉了眉眼,问道:“掌柜的,有什么可以和本少爷透露的消息吗?”

    说着时,身旁的兰燕,已经是从钱袋里多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店小二手心里。

    掌柜的哈着腰:“少爷如果想在燕都里开生意,和关内一样,找个风水师先看看地方,见哪个地方合适少爷开铺更要紧。”

    这道程序,俨然比京师内更复杂的样子。记得京师内,人家铺业开张前,一样会选风水师来看。不过,京师的风水师,真的只是看风水而已。而如今这个掌柜口里说的风水师,貌似不是那一回事儿。

    李敏就此从对方口里得知了城里最有名的几家风水师馆。掌柜的还说:“一些风水大师,并不开设个馆,是有熟人牵线,才做的这个生意。”

    “在家里给人看?”

    “是。”

    迷信。李敏想。除了这两个字,她联想不到其它了。

    是什么人,在做这个风水生意,真的是很让人想窥一把。

    出了茶楼,见茶楼门口走动的马车,来往不断。春树街的热闹,只是这个繁华燕都里的一个缩影。

    李敏仰头,见那朵朵梅花在隆冬中盛开,想了想,对徐掌柜说:“开店的话,我们做点凉茶吧。”

    徐掌柜一听一个激动,想起了当初李敏一计凉茶方把京师药业都能颠覆的壮举,看来他们家二姑娘,是有望在这个燕都里再创辉煌了。

    于此,李敏却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多。只是,想着这样一个地方,看似繁花似锦,其实和京师里一样,有过于富贵的人,肯定是有相对贫瘠的人。因为社会里流通的货币一共这么多,有钱人占有了大部分,剩余的人拥有的财富,平摊下来,那肯定是不够分的。

    穷人生病,最难熬。不要说生不生,死不死,是人的求生本能注定没钱看不起病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煎熬。不体恤这些人的话,会变成社会的不安定。这对于一个希望自己辖地里日长久安的统治者来说,没有好处。

    作为大夫,能做的有限。作为王妃,恐怕比做为大夫,能做的更有限。李敏有时也不懂,什么那些穿越人士穿到古代变成王妃,可以手中握有无比权力。据她到这里以后的经验来看,当了那么久的王妃,除了可以使用自己那几个婆子丫鬟,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的权力。这里是男权的世界,又不是女权。

    按照计划,李敏坐上马车,到城里那掌柜介绍的几个风水师馆,逛一圈。没有踏进任何一个店铺,只是坐在马车里,于街上遥遥把风水馆望上两眼。见,果真都是城里生意最兴隆的地方。那是,如果这个风水师自己经营的店铺都维持不下去了,人家怎么会相信其能帮自己赚银子。

    停在那个据说全城最大的风水师馆门口,李敏掀开对侧的车窗帘子,望出去,斜对面,赫赫开设的是关内与她继母王氏有关系的永芝堂。

    只是,永芝堂或许在京内名气很大,到了这个关外,截然不是一回事了。难怪那个掌柜的,听到她李敏说起京师内的三大药堂,会笑得她好像是个傻子一样。

    看看,这个修葺在燕都里的永芝堂,不算是小规模的店面了,一样有两层高的楼宇呢。可是,门前是门可罗雀。

    难道是因为这个燕都里,有名气更好的药堂,病人全涌到那个药堂去看病了。但是,不见刚才茶楼里那个掌柜的,有和她透露出这方面的消息,否则,早啊一声告诉她李敏什么什么药堂压过三大药堂的势头,是这个燕都最出名的药堂。不是,那掌柜的是这样说的,找风水师。

    李敏一眼扫到那些走到永芝堂门口徘徊的病人,只见这些人在药堂面前徘徊了一阵,最终没有选择进永芝堂看病,是转身,走去对面热闹得人山人海的风水师馆了。

    看这个燕都百姓的选择,貌似风水师比大夫更为可靠。

    李敏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想来到这个古代真是大开眼界了,当大夫不仅要与白菩萨斗,还得和风水师抢生意。

    徐掌柜和她一样,初次来燕都的,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样是目瞪口呆。想他徐掌柜在关内,算是走南闯北的一条老油条了,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偏偏没有见过人家看病不看大夫看风水师的。

    难道,这个风水师比大夫更能给人看病?

    永芝堂的伙计走出门口,望着店门口积雪的路面愁了一层阴影,叹:“哎,这扫不扫呢?扫的话,也没人来。”

    不是夏季,没有无聊到拍苍蝇,却是都无聊到在打瞌睡了。永芝堂里的,无论干杂活的伙计,或是抓药的药堂,乃至坐堂的大夫,都是昏昏欲睡。一个早上,零星的,最多只有三个病人上门来抓药开方子。这种营业额,使得这家药堂到现在都没有倒下,实在很让人吃惊。

    看来,这个永芝堂是不惜下血本,攒足了劲头要和谁扛上了。

    只见那两个在寒风中抱着胳膊畏畏缩缩的伙计,站在门口一边招揽生意,一边小声说着最新的业内消息。

    “听人说,京师大药帮的郑老爷,启程到关外来了。”

    郑老爷子?

    李敏疑问的目光,扫到徐掌柜头上。

    徐掌柜到她面前仔细回话:“大少奶奶知道的,京师的药帮,有个帮主协调各派。这个郑老爷子,正是京师药帮的帮主。而无论是麻生堂、普济局、永芝堂,都有不少郑老爷子的门生徒弟在,可以说,郑老爷子虽然在作风上,不是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是,到底是个老资格的行业里的前辈,多少说的话,大家都是顺服的。”

    即是说,这个郑老爷子,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了。

    对此,徐掌柜悄声和李敏说了个过去的消息:“记得,上回普济局说是要和我们药堂合作。大少奶奶拍板说可以。因为,郑老爷子人是住在普济局的。普济局能做出这个决定,不见得是普济局里的人做出来的主张,小的惶恐地想,莫非是郑老爷子死底下说好的,让普济局开这个头。”

    对,那个时候,三大药堂对她的态度,主要是王氏在其中作梗的缘故,因此,哪怕真想讨好她李敏,都不得不三思其中厉害,导致模棱两可。后来,即使王氏真的是栽了,那些大药堂的态度依然是对她模棱两可的暧昧,足以说明,这些药堂背后真正的主子不是王氏,而是一个时刻掌控大局局势的有远见的人在操控着。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老资格的老头子所为,或许是能说得过去。

    如今,这个老头子赶着到燕都里来,是想干嘛。

    只听永芝堂那两个伙计的继续议论。

    “要我说的话,老爷子早该来了。而不是等我们这些药堂都亏本了大半年,现在都快倒闭了,才着急过来救火,能救得了吗?眼看都这个时候了。”

    在这个发牢骚的伙计看来,他们这些在京内赫赫有名的药堂,开到了关外以后,不过半年,都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是要死了,神仙都没有法子救。

    另一个伙计的话语更为锋利,直接矛头指到了开店之初:“那时候,是谁提议到燕都里扩大药堂生意的。建这么大的门面,但是,都没有做过仔细勘察。药堂的生意,在燕都里,小药堂经营成本小,或许生存的下去。大药堂,看大夫的人这么少,怎么活得下去。”

    听这个意思,像永芝堂之类,之前,或许有尝试到燕都里开药堂,但是,生意都是平平而已,做的小本买卖,开的小药堂,维持生计还可以。不知怎么回事,在半年前,突然间,京师里的主子要求他们把现有药堂扩张,想做起大买卖,结果,得不偿失。

    半年前?李敏琢磨这个字眼。

    其中一个伙计又摸了摸冻得像根冰棍的胳膊,拧起了眉头说:“不过说来奇怪,近来,那些东胡人,反而上我们药堂里抓药的多了。”

    对这一点,另一个人,也是深有体会:“我是听那些东胡人自己说,说关内出了个活神仙,真的是活神仙转世的大夫,包治百病。东胡人自己本来不吃我们中药的,只吃他们巫师开的草药,现在,却开始相信我们中医中药了。”

    “很明白。说来说去,我们这边,要是一样能出个活神仙,打倒对面的风水师,那些老百姓,还不都撇下风水师冲我们药堂来了。”

    “你知道那个活神仙是谁吗?”

    “当然知道了。只是——”那伙计再次浓眉不展,“只是,我们主公不是下令禁止东胡人进城做生意了吗?害的我们本来有些起色的生意,再次萎靡不振了。”

    夫妻本是同根生。她阴差阳错让东胡人扶起了这里的生意,结果,她老公一个禁令,把好不容易起色的生意全打下去了。

    所谓民情,真是必须亲临才可以知道。李敏心里喟叹一声。这当然怨不得她,也怨不得他。毕竟东胡人的生意,不是燕都城里最主要的消费人群。更何况,百姓身体健康这个东西,还关系到社稷安稳,真不是可以乱来的。

    看来,她这必须亲自去瞧瞧了,瞧瞧那些风水师有多厉害,是怎么厉害过大夫的。

    兰燕扶着她小心下了马车。到达风水师馆门前,果然是人山人海,门口已经拥挤到水泄不通。馆内的小厮走出来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到沙哑了,都不见得那些堵在门口的人能撕开条缝隙让人进去。

    李敏她们自然是不敢硬挤进去的。于是,采取了曲线救国。

    见馆外挨着一条巷子。兰燕扶她来到巷子里,接着,运用轻功,把李敏带上了墙头上。徐掌柜在下面看的心惊肉跳,在心里喊着小心。

    当是要小心的。李敏自己脚下不敢随意乱动,让身轻如燕的女侍卫,把自己带到了风水师馆的后院子。

    两个人,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观看馆内的动静。

    真大。这是李敏到了风水师后院的一个印象。或许开始看门面不是很大,可是,进了馆内,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个馆内后院的话,会发现完全是另一片天地。

    后院是犹如帝王皇宫一样的造势,有假山流水,有凉亭小院,其中,那伫立在院子中间的一只玉桩子,上面顶起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大圆石,看起来,有点像水晶的材质,在午后的阳光下宛如透明的表层,可以看到石头里面的星星点点。

    李敏一眼扫过这些东西,足以判断出,这个后院价值连城。

    不得承认,这个燕都里,有钱人,真是不少。敢奢侈的人,也真的很多。像这样一个,只是风水师的后院子,都能建造得如此富丽堂皇,宝石林立。是比这个城的城主护国公的家底,都要奢侈。

    李敏知道的是,贪字头上一把刀,敢这样贪的人,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行人,见是五六个人,穿过了前堂,来到了这个后院。领头的,是两名男子。一名白衣飘飘宛如仙人打扮,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的一条八卦图案的腰带,可能是这个馆中的风水师,据说燕都里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大师了,只看馆门口的人气人望都可以知道其人气十足的一位大师,叫做司马文瑞。

    有闻这个司马文瑞,据说当年进京赴考,原本有机会进入殿试,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放弃,说是自己夜里被神仙托梦,得到了文曲星仙君的亲临指导,从此有了看风水的一家看家本事。但是,到底这只是民间的传言,有故意捧这位风水大师而杜撰出来的故事嫌疑。

    真正的,比较可靠的考据是,这位司马文瑞,曾经与朝廷官员有私交,结果被他弄到了宫廷里的一些风水书籍。刚好他这人,读书有些悟性,看着这些书,研磨出了自己一套看风水的本事来。

    司马文瑞最厉害的地方,是会看人相。即中医所说的看面相。不同的是,大夫看面相,是为诊病。风水先生看人面相,是给人祛灾求福,辟邪保身。

    眼看,这个司马文瑞带着的,可能是个身份挺高贵的一个客户,一路走,一路除了端着个风水大师的姿态以外,对于对方的口气,却是有点儿尊敬。听司马文瑞称呼其:大少爷。

    此大少爷,绝对不是李敏伪装的少爷。是真正的王公贵族。

    兰燕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脸,在李敏耳边耳语。原来,眼前这位少爷,刚好和她今早上在梅仙阁遇到的那两名贵妇,都有关系的一个主子。是赵氏的儿子,袁氏的老公,朱天宇。

    今儿不知道走的什么运气,是和这家子全遭遇上了。

    “屋里请,大少爷。”司马文瑞本想把贵客招呼进自己的屋内。

    朱天宇俨然是看着凉亭假山流水更为美丽动人一些,建议上凉亭里坐坐。

    风水师的后院,是在选址上天时地利人和,反正,在这个隆冬季节,院子里,却没有什么大风刮过,只有暖和和的太阳照射着。

    司马文瑞尊重客人的意见,陪客人一道坐进了凉亭里。这样更好,他们说什么,李敏她们似乎不用吹灰之力,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坐下来的司马文瑞和朱天宇,一边吃茶,一边开始攀谈了起来。

    “司马先生。”朱天宇略带尊敬的口气,“上次,据说我母亲来过,在你这里算过一次卦。”

    司马文瑞其实不需要他问,大致都知道他此次来是要求问什么的,眯着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说:“如果大少爷是来求问,宁远侯小孙子的事,大少爷不必太过担忧。小孙子出生在名门世家,一出生,非富即贵,何必忧愁。”

    “司马先生确定是小孙子吗?”

    看来这个朱天宇很在意袁氏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当然了,如果头一胎是儿子,等于以后是后继有人。如果不是儿子,其实这对夫妻年纪还年轻,袁氏身体健康,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儿子。这个朱天宇何必如此焦急来问风水先生,难道里头有什么曲故?

    “贵夫人小生虽然未曾谋面,但是,以夫人送来的生辰八字来看,是小孙子应该确定无疑。”

    生儿生女,要是真能看面相看出来,现代医学何必发明超声机器。李敏从来不信这个东西,不过,什么事情都好,人心很重要。像她李大夫,给人看病治病,偶尔都是要充当心理医生在里面的成分。

    听司马文瑞这个口气,说的那样死定,是真算出来的,还是说有其它。只有听朱天宇下一句话:“司马先生之前,只见过我母亲吗?”

    “怎么?大少爷家里有其他人来过草民这里吗?”

    朱天宇听见对方这话,貌似不太高兴,站了起身,拱手告辞。司马文瑞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了门口。回身的时候,司马文瑞好像听见了声音,转头,是往院子里一棵几百年的老梅花树望了望。

    跟随他的小厮见到,问:“先生看到什么了?”

    “祥云不见,反倒是看到了一些阴云,不是什么好兆头。”

    兰燕听见对方这话,气到快拔出腰间的匕首。好个没头脑的风水先生,竟然敢说他们王妃是不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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