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抬头看了太后一眼,仿佛看不懂太后的脸。

    没过多久,大年三十来了。

    离护国公府小世子满月,还有那样八九十日的时间。

    护国公向各方征询小世子取名的信件,从寄出去以后,收到的时间,不止要一个月。现代人,都是孩子出生之前,父母长辈们已经准备好各种男女名字了,一出生,这孩子就有名字了。可古代人不是,古代人,要孩子满百日,百日宴上才有认舅礼,取名的事儿。满月的孩子做什么呢?

    ——剃胎发。

    护国公世世代代的剃胎发,可绝对不是随便剃的。

    说是满月来剃,但是,孩子满月那日不是良辰吉日也不成,必定是要另择个日子,因此,在满月前后的日子来行这个剃发,最合适不过。

    算哪天是黄道吉日这个东西,李敏是不懂的,只能把这种事儿,全程交给这些古代人了。所谓入乡随俗,她是科学家,固然不信这种东西,可也不能坏了人家的风俗。

    老公是个古代的王公权贵,对继承人的种种事儿,无疑更是重中之重。因为古代人,讲究世代相传,非常重视子孙继承传统。

    这样的观点,无疑,对于身为现代人,比较崇尚民主和自由的李敏来说,有点儿不知道如何说法。

    要是这孩子放在古代,那不用说,孩子的路是自己的,她这个母亲,只做好抚养的工作,至于,孩子自己兴趣在哪儿,将来想做什么,她作为父母,肯定是支持孩子自己发展,不会去强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可是,古代不是。尤其是,她嫁的这个夫家,这个老公,根本不可能让孩子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护国公的孩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做护国公,北燕的王。

    看起来享尽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其实一辈子都被护国公这个名号给绑架了。

    李敏对自己孩子这种注定的未来,不知道该说是幸,或是不幸。

    最终,朱隶的一帮幕僚谋划了许长日子以后,把孩子剃胎发的时间,安排在了初九,那是孩子满月之后的第二天。

    九九这个日子,李敏虽然不会算卦,但是,仅这么听,都能听出一丝言外之意来。

    大年三十那会儿,李敏和孩子都未满月,对,古代女子,比现代的女人,更注重坐月子着一个风俗。她在坐月子中,孩子也未满月,因此,那些什么庆典之类的东西,通通,都不是她们母子俩能参加的热闹了。

    过年什么的,在屋里呆着也挺好的。

    屋外鞭炮声,从大年三十,可以放到年初八,络绎不绝,谁坐在屋子里一样可以听得见这些热闹,根本不会与世隔绝。年味儿,不是说只有在屋外。屋内,满盘的果子,喜气连连的窗花,等,满目都是大红的颜色。不知道的人儿,以为她这是新婚呢。

    胡氏带着紫叶过来给李敏母子俩上晚饭的时候,说了一些外面发生的趣事儿。

    由于尚姑姑年纪真的大了,上次受的伤未好,李敏一直都让尚姑姑在屋里养着。如今,她这屋子里,基本就是胡家这母女俩答理了。可以说,胡家这对母女,好在上进心强,但是知守本分,并不贪心,没有方嬷嬷那种痴心妄想。李敏用她们,倒也用的心头踏实。

    毕竟上次,这对母女为了她,可算是都豁出命去了。

    胡家母女俩,对她一样是感激不尽的。因为,她不仅提拔了她们,还帮着把胡家的男儿,胡二哥给一路提拔了,对李敏更是尽心尽力,真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李敏了。

    李敏脚踩着摇篮的腿儿,让摇篮晃悠着儿子。

    大年三十,她老公没有办法在屋里陪他们母子俩过年,是带着小叔见过燕都城里的百姓朝拜以后,上太白寺去祖庙进香了。等着过了今晚时辰进奉第一炷香。因此,回来的时候,是要半夜了。

    她这个儿子,明显知道今晚自己爹不在,满嘴吹起了泡泡。

    朱隶虽然爱孩子,是个典型的孩子奴,但不代表,会无限地宠坏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儿子将来肩头上的重任大着呢。

    像是小世子爷喜欢嘟嘴吹泡泡,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朱隶最不看惯了。因为吹泡泡,看起来很不干净,满口唾沫横飞的。

    要是被朱隶瞧见,少不了把儿子的嘴巴捏一把。

    李敏因为是大夫,知道孩子在这个年纪,不免有这样一些小习惯,你训骂也没有用,因为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倒也就没有怎么苛刻儿子。

    很显然,他们的这儿子是个聪明绝顶的,知道在父亲面前不能吹,就在母亲面前使劲儿吹了。

    李敏低头看着儿子吐泡的样子,发现儿子泡泡虽然吐,可是,却也不会说真的满嘴难看,不禁称奇地说:“你这个小坏蛋,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貌似从没有亲娘叫自己儿子坏蛋的。

    胡氏母女俩听着李敏这话,互相看看,低下脑袋,好不容易止住出嘴的话。

    李敏观赏了下儿子坏坏的样子后,对紫叶说:“去把回明给抱来吧。”

    大过年的,放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而且眼睛也不好的,在一个屋里呆着,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李敏并不把那孩子非得和李华挂在一块儿。

    紫叶点了头,走去抱回明。

    等紫叶把回明抱回来,李敏问:“小李子不在吗?”

    话说那晚上出事的时候,李莹偷跑了,如果小李子在那儿守着孩子的话,不太可能不知道同在一个院子里的李莹出的事。显而易见,小李子那晚上自己私自跑出去府外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

    要是说,小李子是和袭击王府那些人内外勾结了,倒也不太可能。毕竟,小李子侍奉的那主子,京师里那位,不见得会帮着皇帝干这种事。

    明显是,八爷那边,有自己的事在做着。

    紫叶说:“屋里的奶娘说,说小李子跑出去了,中午溜出去的,到这会儿都没有回来,说是给小姐办年货。”

    李敏听了不做声。

    这个奴才,到底不可能是她的人,她也不会要求多,只要不在她这儿添乱行了。再说了,留了个人在这儿,不也是为了盯京师里的动静。

    京师里,几帮势力里头,八爷少不了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回明躺在了另一只小床里。这孩子年纪比世子大些,眼睛虽然严重的眼疾看不见,可是,听觉灵敏。好像是听见屋里有其他孩子的动静,她转过小脑瓜,静悄悄地听着什么。

    李敏看了会儿这个本该是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十公主,发现这孩子和李华不太像。

    可能这孩子偏向了万历爷的遗传基因,比起李华那种爱彰显爱招摇的性子,是像了万历爷那种低调的安静。

    万历爷实际上,真的是个很喜欢低调的人。看万历爷摆的宫宴都知道,从来不显张扬。

    李敏想了会儿,倒是记起了这孩子一样没有满月理发呢,道:“今晚上,给这个孩子剃了胎发吧。”

    择日不如撞日。再说了,这个孩子本就是寄人篱下,要是真的选了个吉日什么的,不给她老公找了个什么借口对这个孩子如何怎样。

    当妻子的,偶尔得体谅下老公的处境。或许老公和她一样,觉得一个孩子而已,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威胁的,问题是,老公下面的人,不一定这样认为。

    做领导的,岂是容易。这点,李敏很理解。

    胡氏一听说,给这孩子剃胎发,总觉得,李敏对这孩子是不是太好了点。要是她,压根就不管这孩子怎样了。

    紫叶跟李敏比较久,知道主子这个脾气,赶紧走去准备给孩子剃胎发的东西了。

    无非是,水,剃刀,换洗的衣服。洗了头,剃发,再洗澡。

    李敏亲自操刀,做着这一切。

    由于自己娘亲离开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世子略有些不悦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然后不意外,肯定能察觉到原来屋子里多了个孩子。

    原来是有孩子争他娘亲的宠。世子爷不满地嘴巴里哼哼两声。

    胡氏赶紧把摇篮摇起来哄着。

    因为知道李敏的脾气,倒是和朱隶差不多的,平常能忍则忍,但是,到触及底线的时候,哪怕是亲生儿子,都是不能忍的。

    根据古代的风俗,给回明剃了胎发。回明在整个过程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骚乱或是哭泣。

    李敏心里都得叹服了,这孩子,真有万历爷的真髓。万历爷没有疼这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剃完胎发的回明,被紫叶抱着,在这个屋子里一块洗澡。

    李敏把剃下的胎发,用一个布包了起来,装进胡氏递来的一个匣子里,再挂上了一把小锁头,然后,让胡氏把这个小木匣找个地方埋了。

    当然是不能埋在护国公府里。

    忙完这一切,李敏走回到榻上坐下来,歇口气,这才发现,儿子突然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回明生性乖巧安静,不哭不闹是一回事儿,她这个儿子可不是,是一个挺能折腾的孩子。

    李敏回头一看,见儿子一双专注的小眼珠子,好像在望着屋里哪个方向。李敏脑子里一动,才恍悟,儿子是听见某人洗澡的声音了。

    当即,一脚踢了下摇篮的腿儿。

    世子爷被一震,受了惊吓,回过小脑瓜,小脸蛋上给母亲摆了个不屑的表情似的。

    怎么?我只是好奇。你以为我会喜欢哪个女孩子吗?

    李敏似乎从儿子眼神里能望出点这个意思来,不由地嘴角一抽。

    半夜里,李敏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了动静。是老公从太白寺下山,匆匆回来王府里陪他们母子俩了。

    睁开眼,只见朱隶把儿子抱了起来,举的高高的,满脸笑容。

    她这位大叔,其实性格挺爽朗的,尤其是只有自己人的时候。装深沉,只是在外面。

    去了一趟太白寺,进了香,回来这么高兴?李敏只能猜,老公这是抽到了什么好签,而且与他们儿子有关的。

    朱隶见她醒了,有些歉意地说:“本王这是惊醒王妃了?”

    李敏坐起身来,笑着说:“本来就是醒的了,只是看王爷那样高兴,不想惊动王爷的兴致。”

    朱隶听她一说,确实是,把在太白寺的兴致都带了过来和她分享,道:“等初九了,方丈下山,亲自给世子剃胎发。到那个时候,你和世子,也可以正式走出这屋子了,面对天下。”

    ☆、【282】初九

    初九那日,天和日丽,暖春的气息到了北燕的大地上。

    李敏只知道,当昨天入夜一天鞭炮声停止以后,她终于可以彻底地睡个好觉了。

    儿子和老公那个睡功真不是她能比的,屋外什么声音都好,响声如雷,都可以照常入睡。老公是个军人,什么情况都能睡觉,是被培训锻炼出来的,她可以理解。不理解的是,儿子这个小小年纪,怎么也变得如此的老油条。要换做普通孩子,一声炮响,都可以吓得哇哇大哭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公睡她侧边,儿子睡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小床。李敏轻轻跨过还在睡觉的朱隶,下床后自己套上鞋,走到小床边看了儿子一眼。

    这个被她称为坏东西的儿子,一晚上基本都不会闹人的,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未到天亮,儿子的鼻哼声,和朱隶的打鼾声,好像协奏曲一样,彼此起伏,出奇的频率一致。

    到底是亲生的,遗传基因强大。

    李敏摇头叹气,走到屏风外面。

    负责守夜的紫叶早知道她醒了,只是主子不出声她不好进去,毕竟这几日朱隶都在她房里过夜了。

    丫鬟打来洗漱用的热水,李敏洗了个热水脸,刷了牙,再换身比较干净的衣服。昨晚不知道天气是不是有些转暖的缘故,厚被子和地炕捂到她背部都出了一层汗。

    要说这个古代的年历,那绝对是比现代的历法准确多少,说是立春,真的是春天来了的脚步声。

    窗户的缝隙里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美丽而动听。整个人精神气爽。

    李敏有心到庭院里散散步,反正,今儿初九,她是可以出门的了。

    坐月子坐到,她都有点不耐烦了。

    屋外的空气正好,吸口新鲜的空气,明显感觉到寒气在远去。想着这个冬天挺冷的,这会儿冬天真的过去了,曙光好像照在了这片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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