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州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听到身前清浅的脚步声,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树枝扔掉,再伸出脚,抹掉了地上刚写了一半的白绒绒的名字。

    抬了抬下巴,朝白绒绒所在的方向一指:“在那儿呢,交给你了,我功成身退,走了啊!”说完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双手插兜,走了。

    只是那故作潇洒的身形之中,免不了带着几分落寞。

    “谢了。”朗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卫景州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朗熠转身看向白绒绒。

    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么专注,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也许察觉到了,并不想理他而已。

    朗熠放轻了脚步,几乎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

    她在玩泥人儿。

    手艺不错,捏出来的泥人儿惟妙惟肖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泥人儿是按照莱菔村战神庙里战神的塑像捏成的,人身狼首,青面獠牙,身下还骑着一头四不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怪兽,朗熠没有见过战神庙的塑像,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不过还是猜得出来,这泥人儿捏的是他。

    白绒绒最近法术也精进不少。

    她让泥人儿站在地上,然后控制地上一排手指头长的小树枝,绕着泥人儿转了一圈,然后“噗噗噗”地全刺入泥人儿的身体里,活生生地扎成了一只刺猬。

    完了以后,又在掌心里控出一团火球,猛地向前一推,撞到刺猬泥人儿身上,点燃了泥人儿身上的树枝,烈火焚身,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个黑乎乎的泥壳子。

    白绒绒把泥壳子扔进泥坑中,凝出一股水流,从指间缓缓流入坑中,渐渐积蓄,逐渐淹没了早已不成样子的泥人儿。

    这是将他万箭穿心,然后再火烧,水淹啊!

    好恶毒的一只小兔子。

    朗熠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就这么恨我啊!”

    白绒绒抬头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一阵手忙脚乱,“噼里啪啦”一堆土块砸过来,把跟前的土坑填得结结实实,掩盖了一切罪证。

    白绒绒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说什么呢,谁有空恨你啊!”

    朗熠捏着她的一只手腕,露出她沾满了泥巴的手掌:“那你在干什么?”

    “玩泥巴呀,有谁规定大学生不可以玩泥巴吗?”

    朗熠笑了笑:“会凝水啦?弄点水出来洗洗手。”

    “我不会。”白绒绒睁眼说瞎话,她发现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怕朗熠了。

    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胆子就这么大的。

    刚开始无意识地把手里的泥人儿捏成跟战神塑像一模一样的时候,她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还小心地四下看了一遍,确保别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见她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随后她一个不小心把泥塑像给撞倒了,骑着异兽的战神轰然倒地,似乎也连带着撞碎了她心里的一堵高墙。

    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塑像的身体,戳了戳战神的脸,什么都没有发生。

    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刺进塑像里,天上也没有突然降下神雷,将她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天打雷劈。

    只不过就是一个一动也不能动的泥塑雕像而已。

    她的胆子越来越大,把自己学过的各种法术,变着花样儿用来折腾这泥塑像,把这几日心里的憋闷气儿都发泄了出来。

    朗熠过来的时候,她的气都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而且最重要的,如今在她的眼中,朗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需要顶礼膜拜的偶像了,跟自己一样,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就是武力值强大了一点而已。

    朗熠看着她还是笑:“乖,把手洗干净,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白绒绒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东西呀?”

    “先洗手。”

    乖乖地从周围的空气中凝出一股水流,把自己的双手搓洗干净了,白绒绒干净朝他伸出手:“什么好吃的,快给我。”

    今天心情太差,午饭都没吃几口,这对于平时就算一边哭都要一边往嘴里塞水果的白绒绒来说,真的是很少见的情况了。

    这会儿饿得都不行了,听见有吃的就忍不住肚子咕咕叫。

    朗熠打开保鲜盒,他细心地把蛋糕切成了小块,还配了一把叉子,用叉子叉起一块小蛋糕,送到白绒绒的嘴边:“尝尝看,好不好吃。”

    白绒绒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唔,香橙红茶味的,是爸爸的味道,我爸爸来了吗?”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四下张望。

    朗熠笑得更开怀了:“真的吗?你再试试看?”

    “嗯嗯,就是爸爸的味道,爸爸没来的话,难道是寄过来的?”

    “不是,是我做的,尝试了两天,才终于做出了这个味道。”朗熠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带着些许的自得。

    白绒绒瞪大了眼睛:“你做的?所以说你这两天在努力地学习做蛋糕,就是为了做出这个味道啊!”

    “嗯。”朗熠点点头,“我得罪了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原谅我,只好做出她最喜欢的味道,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了。”

    白绒绒惊喜地指了指自己:“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是我吗?”

    “当然,除了你还能有谁。”

    “好呀,我原谅你了。”白绒绒迫不及待地说。

    朗熠忍不住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点儿,不要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你可以多提点儿要求的。”

    “可是我没有其他要求了呀,你给我做蛋糕,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接着她又有点儿担心地问了一句,“那你以后肯定不会再赶我走,还会像以前那样,天天跟我们一起玩了吧?”

    “跟,还跟以前一样,除了报恩。你不需要特意为我做任何事,在我面前,你只要快快乐乐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自己就好。”

    “嗯嗯,我知道了。”白绒绒快快乐乐地吃着蛋糕,“真好吃呀!”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不过其他口味的我还得再试试,现在就只会做这一种。”

    白绒绒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不满地抬头看他:“那你除了做这个,还给凤歌做了生日蛋糕吗?”

    朗熠一愣:“给谁?做什么生日蛋糕?”

    “凤歌啊,校花啊,就你们系那个特别漂亮的女生,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们都说你给她做生日蛋糕表白了。”

    朗熠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胡说八道,我连校花是谁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日蛋糕啊!”

    “那网上都传得那么厉害了,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啊,还有,干嘛偏偏要在今天做蛋糕?”

    朗熠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不知道啊,你知道我不爱上网的,为什么是今天,那不是因为你前两天跟乌庭庭说想吃爸爸做的蛋糕,想得都哭了吗?我也想早点做出来,可是学了两天才学会啊!我上哪儿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呢!”

    以朗熠平时从不跟人多话,惜字如金的样子,这么一大串解释说下来,可真是把他累得慌。

    白绒绒当然是相信他的:“可是,这样的话,凤歌姐姐岂不是很伤心,她那么喜欢你。”

    之前她以为凤歌抢走了朗熠,特别讨厌她,可是现在知道不过是一场误会,又担心起她来。

    朗熠没好气地说:“她伤不伤心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跟她说过什么,网上没影的事儿,谁信谁傻。”他正恨着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校花,偏偏要今天生日,害他被误解呢!

    “等等,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叫她那么喜欢我?你又知道别人喜不喜欢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啊,就上次,她亲口跟我说的,要当你的女朋友才肯去帮你说话的,就在学生处的门口,你不记得啦?”

    “原来是她啊!”朗熠终于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账没有算呢,“你上次说什么?差点把我给卖了?现在再给机会你多说一次,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把你当……”白绒绒忽然停了下来,用一双无辜又水灵的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当什么呢?

    她不想再说好朋友了,乌庭庭、卫景州还有阎继辉,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她对他们的感觉,跟对朗熠分明是不一样的。

    朗熠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心隐隐冒了汗,整个人飘飘浮浮的,犹如在云端,轻声问道:“当什么?”

    “可以当男朋友吗?”白绒绒问。

    “嘭!嘭!嘭!”似乎有战鼓在耳旁擂响,那是他的心跳,血液在全身激流奔涌,朗熠想要跳起来,大笑大叫,差点儿没控制住化为原形,疯狂奔跑的冲动,爆发的喜悦能量几乎能把这座林子掀翻。

    怕吓到了他,他一动不动,努力克制着自己,所有激烈的情绪,只翻涌在目光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可不可以啊?”白绒绒软软地问,有点儿担心。

    朗熠嗓音嘶哑:“傻姑娘,说了小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些,这种话,让我来问。”

    “那你问呀!”白绒绒换了个姿势,蹲得端端正正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样子。

    两个人,面的面地蹲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下,太阳将落未落,林子里一片昏暗,面前还有一个挖出来又刚刚填上的坑。

    朗熠其实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境下表白。

    他之前吃亏就吃亏在,他一直以为,白绒绒也是喜欢自己的,两人心意相通,心照不宣,并不需要特地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结果却是一场误会。

    所以这一次,他需要一个特别的,美好的场合,一场特殊的仪式,来向全世界宣布,同时让双方笃定地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怪别人谈恋爱都喜欢有一个表白的仪式。

    其实表白并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心意,而是将这份心意,在众人的祝福下,落实到一个确定的结果上。

    如今显然不是一个好机会。

    但是他等不及了,她那么甜、那么乖地就蹲在他的面前,他一秒钟都等不及想要立刻给她盖上章、落下印。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旁人的祝福,都不重要了,这风、这树,这地上的每一株小草和野花,还有天上即将落山的太阳,和很快就要升起的月亮,都是他们的见证。

    “白绒绒,你愿意当朗熠的女朋友吗?”

    “愿意的呀!”她几乎立刻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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