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席,成帝除了开始时龙心大悦,后来脸上便是遍布阴霾,让下坐的诸侯和朝臣不由惴惴。好不容易熬到散席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萧予绫在成帝转身时,忽然出声唤住了他,道:“陛下请留步。”

    成帝面上的忍耐似是到了极限,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还有何事?”

    她上前,一拜,道:“谢陛大恩!”

    说完,她起身,压低声音道:“请陛下息怒,方才小人一时不慎坏了大事。但,小人回到郡王身边,定然会伺机下手,不负陛下美意!”

    闻言,成帝面色稍微缓和,又问:“他为何不否认你是何语?”

    “这个……许是有达官贵人索要小人,毕竟当初他利用小人讨好了不少人。”说着,她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陛下,他为何不揭穿小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人要抓住这次机会!还望陛下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来日,将小人与他合葬一处!”

    成帝沉吟片刻,颔首,道:“朕再信你一次,若是你杀不了他,一月后,朕必然取你性命!”

    闻言,萧予绫方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成帝人笨,却很歹毒。若是他一径的憎恨她没有依计而行,必然会寻机对付她。

    只要,他现下相信她,她能够安然跟周天行离京,以后的事情,便再无所谓了。

    她跟着周天行走出了宫殿,坐上马车,车轱辘缓缓转动起来,皇宫渐渐远离她,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坐在她旁边的周天行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无语。

    扭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光,萧予绫觉得有些好笑,暗道,是不是皇家的人皆虚伪?明明是他命人将她送进皇宫的,为何他现下又对着她流露出心疼和深情的眼神呢?

    她猜不透他,索性不猜,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见她不理她,长叹了一声,双手一伸,将她搂在怀里,道:“阿绫,你能平安回来真好。”

    她依旧没有扭头看他,他感觉得出来,此刻她虽然在他身边,心却离得很远。从前,只要他抱她,她便会亲亲他,至少会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可现下,她好像没有感到他的拥抱,无动于衷的看着窗外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有点难受,幽幽道:“阿绫,那日我收了请帖到于府拜访,回来后发现……”

    他话未说完,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侍卫在外面说道:“王爷,于家阿然小姐求见。”

    周天行眼神一闪,连忙看向怀里的萧予绫,见她神色如常,依旧漠不关心的看着窗外。他犹豫片刻,方才说道:“请小姐稍后,本王这就出去……”

    车外,响起女子吴侬软语的声音,道:“王爷,然已来,请王爷允许然进到车舆中一叙!”

    周天行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再看向萧予绫,见她虽然看着窗外,可嘴角却挂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他呼吸一滞,答:“阿然小姐,现下天色已晚,有何事明日再谈吧。”

    话落,马车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钻了进来。

    她先是朝着周天行微微颔首,好似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娇嗔道:“王爷,不是说过唤我阿然吗?为何现下又开始见外?”

    说完这一句,她方才嘻嘻一笑,又道:“刚才陛下为王爷找回阿语妹妹,我一时心喜,就想来与阿语妹妹见见面。”

    而后转向脸上全是红疹的萧予绫,神色丝毫不变,笑靥如花的说:“阿语妹妹安好,我是于家的女儿,名唤然。今日在宫宴中听闻妹妹回来的消息,心下十分高兴,忍不住,便跑来见妹妹了。还请妹妹不要怪罪我不讲礼数。”

    萧予绫冷笑,眼前的于然,笑得十分友善,只怕心里未必这么想。随即,她又有些自嘲,事到如今了,他身边的女人到底怎么样,实在与她无关。

    短短两天两夜的心灵折磨,折了她的坚定,磨了她的棱角,令她实在不能再抖擞精神又如同以前一般,像一团不知疲倦、永不熄灭的火焰靠近他,试图去捂热他冰冷的心。

    她恹恹的斜睨于然,说:“多谢于然小姐关心!”

    于然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她不耐的神色,怪道:“妹妹为何唤我于然小姐?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如此称呼未免太过生分,还是叫我一声姐姐吧!”

    萧予绫知道,比起于然的大方得体来,她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她刚刚从鬼门关走出来,身上的力气早已消失殆尽,不管是任何人,她现下都没有心思去应对,更何况还是周天行身边的莺莺燕燕。

    索性,她直接道:“我累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于然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又看向旁边的周天行,语带哭音的问:“王爷,可是然有什么地方不对,惹恼了妹妹吗?”

    “阿然不必如此,她只是累了而已。”

    闻言,于然单纯的一笑,道:“如此,那我改日再来看望妹妹吧!”

    说着,她起身告辞。

    车厢里的萧予绫,直到下车也没有再和周天行说过一句话,她这番模样,令周天行极为怅然。

    现下,周天行奉奉召进了城,住的便是在京城中的定安郡王府。

    萧予绫下了马,根本没有看这个王府的模样,而是径直对周天行说道:“王爷,我累了,可否现下命人带我去睡房休息?”

    周天行一双黑亮的眼睛满含无奈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随我来吧,我带你去。”

    萧予绫颔首,跟在他后面。

    走了大约半刻钟,进到一处院落,周天行领着她走到一栋面朝正南方向、飞宇翘檐的房屋前,道:“这两日你便住在这里,明日我上朝参拜,后日便可离开此地。”

    萧予绫发现房屋的方向是朝着正南面。她一笑,知道古代的房屋因为南面为尊,北面为臣,整个院落,大概只有面前的房屋是朝着正南。其他都是斜向南。这,该是周天行的主屋。

    她颔首,径直走进了房门,周天行正欲提脚跨步,她却将门往外一关,道:“王爷,今日我累了,想要歇下。”

    周天行有点瞠目结舌的望着她,还欲再说话。

    她已经将门一关,道:“我身染恶疾,遍布红疹,怕将病气过给了,王爷回房休息吧。”

    周天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嘴巴也跟着动了动,而后无奈的将手放下,眼睁睁的看着萧予绫将门关上。

    他转身,发现守在廊上的两个侍卫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他,他眉头一蹙,冷眼一扫,两人方才赶紧低头。

    萧予绫知道这里是周天行的主卧,她该多多谦让才是,但,当缘分到了尽头,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去顾及他的感受。

    她走到床前,把自己重重的甩了上去,脑袋才刚刚沾上枕头,睡意就已经来袭。

    她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理的疲惫,这一睡,就睡得昏天暗地,毫无知觉。

    半夜时,她依稀觉得有人解开了她的衣服,用温热的毛巾在她身上擦拭。从她的脸,到她的脚趾头,都被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她咕噜一声,觉得这个梦挺不错,梦中的她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爷,有人为她将身上黏糊糊的汗水及桃子的毛给擦掉。

    接着,她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这个味道她有些不习惯,厌恶的用手打了一下。她的手,立即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

    随即,有人在她耳边呢喃:“阿绫莫动,这药草可以消除你身上的红疹,多擦几次就不难受了。”

    好像为了证实那个人的话,被药草擦过的肌肤处立即传来一阵舒服的清凉。她没有再乱动,嘤咛一声,侧了侧身体,接着睡。

    她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开始时思绪有些涣散,待想到昨夜的那个梦,她立即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除了因为她睡觉不老实而翻身弄皱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嘀咕,看样子真是睡得太实,居然不能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再伸手摸摸脸颊,上面依然有痕迹清晰的红疹,好像也没有什么药草的味道。

    她下了床,双手推开门,立时有下人将洗漱的东西呈上。待她用完膳,还未见到周天行,随即才想起来他说过的话,今早他进宫朝拜,大概现下未回来。

    她看向外面暖和和的阳光,如同慵懒的猫伸手撑了个懒腰,而后走出了院落,慢腾腾的在王府中游逛着消食。

    七转八转,竟然迷了路!

    她看着眼前的林园回廊,不由叹口气。她的方向感一向都不错,可这里就像是一个迷宫,而且四周的回廊都差不多模样,楼阁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如同无头的苍蝇,只能在里面乱转悠。

    最后,她索性不走了,站在原地等候下人经过。她茫然的等待半天,不见一个下人经过,只得又放弃守株待兔的想法,胡乱选择一条路。

    眼看着终于绕出了林园,她举目一看,前方有三四个大汉,看穿着应该是王府的侍卫,她欢喜无比,正欲上前问路。

    忽然,她的脚顿住,小心的退到一旁的常青树后面。

    这几个大汉中,有两个长得十分壮硕,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尤其是脸上的横肉,让人见后而不忘。

    是的,不忘!

    萧予绫躲在松树后面直打寒颤,这两个人,她见过,到死都认得。当初,她和王虎到湖边游玩被七八个大汉追杀,其中,就有这两个人。

    她心中忐忑,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亡命之徒装成侍卫混进了王府里。她想着,当初他们对她下手,大概不是真的要害她,而是为了威胁周天行。

    思及此,她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通知周天行,一定要让他早做防备。

    这一刻,她满心满脑都是不能让周天行受害,全然没有昨日见到周天行的漠然。好像,保护周天行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她屏住气,待到那几个大汉走远了,她方才往相反的方向跑开。她简直就是热锅上面的蚂蚁团团乱转,转了大概一刻多钟,终于遇见一个下人,上前一问,她方才知道自己走了相反的方向。

    忙调头往周天行居住的地方跑去,算算时间,周天行此刻朝拜已经回来了,若是她稍稍耽误一点,很可能让那几个大汉有了可趁之机。

    待她气喘吁吁的跑回去,正要冲进院中,忽见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就是刚才遇见的几个大汉,她心一颤,慌忙避到一旁。

    她的眼睛,小心的看向院内,发现院中侍卫如常,不由有些奇怪。院中进了陌生人,侍卫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很快,几个大汉便从她的旁边经过。

    其中一人担忧的说道:“此番我等特意前来保护王爷,王爷却把我们遣走,这……是何道理?”

    “是呀,京城多危险,王爷这般做未免太过儿戏。”

    “可不是,难道就为了一个小公子,我等以后都不能再护卫王爷,都要藏头露尾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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