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美人环视面前的众人一圈,最后都把目光定在周天行的身上,纷纷娇笑着款款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拜,道:“参加郡王!”

    话落,竟然不及周天行命她们平身,众美人便已经直起了腰,你碰碰我,我推推你,互相笑闹着打量周天行。

    有胆子大的,还大声说道:“以前便听人说郡王相貌堂堂,如今一见,真正俊美呢!”

    “是呀,是呀,郡王真好看……”

    “十分好看,我竟然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丈夫……可惜,就是不爱笑。”

    “郡王可否笑一下?我等胆子小,郡王这般不苟言笑,着实吓人呢!”

    ……

    美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周天行身后的大臣和随从皆是面面相觑。看她们的举止,听她们的谈吐,这些所谓的美人,绝不是从士族中选出。只怕,连普通的庶族都不是。依那轻浮之像,该是出身寒门或者风尘才对。

    大臣们开始低声议论,随从们面色也十分不好。暗道,陛下送美人之举,一为监视郡王,这二,怕也是为了污郡王之英名!

    周天行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从萧予绫去后,他便经常是这般,不喜也不悲,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调动起他的情绪。

    这时,传旨的太监对着周天行一笑,道:“郡王,陛下对郡王很是挂心,特意嘱咐奴才给郡王带个话!”

    周天行弯腰俯首,道:“臣弟,恭听!”

    “郡王不必如此,陛下来时特意嘱咐奴才,这只是体己话,并非口谕。”

    闻言,周天行站直了身体,微微颔首。

    “陛下说,丑妇去了便去了,郡王切莫伤心。不想娶妃便不娶,娶进门的妃子其实也无趣,倒不如让这些美人多陪陪郡王,也好让郡王开心些。若是她们当中有谁能诞下孩子,郡王便给她们个名份吧!”

    周天行颔首,问道:“既然皇兄已经言明是体己话,那本王是否不需以君臣之礼奉行?”

    传旨太监颔首,答:“是这个理!”

    “既如此,劳烦公公告知皇兄,那丑妇虽丑,却也是患难之人。这美人虽美,奈何本王要守节三年,若是留待三年后享用,恐糟蹋了皇兄美意!”

    “这……”

    传旨太监顿时噎住,不知道该如何说。犹豫再三,只得看向十个美人,向着她们使眼色。

    众美人会意,莺莺啼哭起来。

    有人道:“郡王这是要我们姐妹没有活路吗?”

    “陛下曾说若是郡王不满意我等,留着我等便也无用了!”

    “我看郡王长得俊美,怎的如此心肠?”

    “郡王难道要我等十人今日死在郡王面前吗?”

    “呜呜呜……郡王好狠的心……”

    ……

    哭着哭着,有一个美人猛然扑向周天行脚下,周天行眼疾手快避开。可,还不等他站定,好几个美人尽相扑了过来,令他避无可避。

    一时间,他被十个美人团团围住,一张玉面顿时黑如玄铁。

    见状,于然大喝道:“尔等不识礼义廉耻吗?”

    众美人一愣,有美人噗嗤笑了出声。

    那美人笑得前俯后仰,问:“我等身为妇人,只识侍奉丈夫之道,礼义廉耻为何物,拿来可有用?”

    “你们……”于然脸颊胀红,却说不出斥责之话。她素来骄傲,且深受士族思想影响,哪里能和这些嬉皮笑脸的美人们对峙?

    众美人依旧跪在周天行的脚下,神色不见半点紧张。

    传旨太监道:“郡王,这些美人若是郡王不要,大可任意处置,只是还请郡王记得上书给陛下奏明缘由!”

    周天行无奈,太监这是在提醒他成帝的美意不能拂逆。

    沉吟片刻,他只得出声唤道:“王虎!”

    “小人在!”

    “你将十位美人送回府去妥善安置。”

    “是!”

    于然见状,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的看向周天行,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郡王,此等妇人身份低下,即便是陛下所赐,也不配侍奉郡王。还请郡王三思,不要因为几个妇人污了郡王的贤名。”

    她话落,周天行尚来不及回答,其中一个美人便站了起来,看向她,啧啧道:“你是何人?”

    “我乃京城于家嫡女,阿然!”

    于然的口气极为骄傲,她是士族小姐,且是嫡出,这确确实实值得骄傲。她的身份,是她傲视众女的资本。

    也不知那个美人是因为全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或者没有听过她的名讳,还是故意气她。

    只见美人面露不解之色看向她,问道:“京城于家?既是于家人,为何不在于家,却跑来这里对郡王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听闻郡王并未有其他妻妾,你也该和郡王府无关才是,为何能管我等之事?”

    于然气得身体发抖,咬牙切齿的看向对方,却找不到一句反驳之话。

    周天行扶额,道:“王虎,还不快速速请几位美人上车?”

    王虎连声称是,转而将美人们一一请走。

    待到众美人走远,传旨太监告辞,于然方才转身,愤愤然看向周天行,道:“郡王,阿语妹妹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愿意看到这些妇人!”

    周天行轻轻扫过她的脸,看向远方,没有理睬她的话语,而是幽幽道:“以后,不要再唤她做妹妹,她乃是家中独女,并无姐妹!”

    于然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说:“郡王怎可如此对我?”

    她的话,周天行好似没有听到,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向田地。

    他刚走到田中,易主薄忽然上前,道:“郡王,臣家中有急事,可否先行?”

    周天行看向易主薄,发现他急得满头大汗,颔首,又问:“有何事?可需本王帮忙?”

    “家中内子怀孕四月,忽然出现滑胎之像。”

    “你回去吧,本王立即命人唤王府大夫到你府中去。”

    易主薄慌慌张张离开,甚至连谢恩都全然忘记。

    此事,周天行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唤了个侍卫将王府的大夫接去易主薄的府中,便与众人开始耕地,直到接近晚膳时分他方才打道回府。

    晚饭过后,他浑身酸疼,尤其是两个腰窝,提笔也着实吃力,遂唤大夫前来为他诊治。

    他趴在榻上,大夫正在为他推药,一时无事便问道:“易主薄之妻儿可好?”

    “哎……”大夫惋惜的叹了一声,道:“孩子没有了,易夫人身体也着实伤得严重,怕是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

    “怎么会如此?本王曾与易夫人有数面之缘,见她身体康健,不像是体弱之人。”说到这里,他话一顿,转而问:“莫不是……被人害了?”

    “非也。”大夫摇头,进而解释:“小人问过易府下人,易夫人早晨起来想吃鲜物,她身边的丫鬟便找了几只螃蟹腿给她做汤吃。这螃蟹,乃是属阴化瘀之物,尤其是那螃蟹腿最是厉害,对孕妇而言无异于毒药,胎儿当然保不住。”

    大夫的话,好似给了周天行当头一棒,打得他双耳嗡嗡作响!他想起,从京城回咸阳时,在马车上,于然给萧予绫吃的菜肴中就有螃蟹!

    当时、当时萧予绫一口咬定于然害她,可他明明暗中吩咐下人将菜拿去喂狗,狗食过那些东西后并没有出现异常。

    原以为她是在置气才会胡乱指责于然,可现下看来好像不是这般!难道……那些食物、那些食物只是针对她?

    思及此,他倏忽转身,酸疼的腰窝因为他这猛烈的动作而作痛,顿时令他冷抽一口气。

    “王爷……”大夫大惊,不懂他为何如此激动。

    他忍着身上的疼,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问道:“你说螃蟹会令孕妇滑胎?”

    “当、当然。尤其是、尤其是蟹腿。”

    “那薏米粥和甲鱼汤呢?这两样、这两样会令人怎样?”

    “薏米乃是催宫之物,甲鱼乃是散瘀之物,皆能、皆能令孕妇滑胎。”大夫说着,小心看向他,总觉得他的双眼凶光毕露,好似要杀人一般。

    “你没有弄错?”

    “小人虽然不是神农氏未曾尝尽百草,可也自幼钻研书籍,这些东西自是不会弄错。”

    闻大夫之言,周天行松开了手,身体一僵,重重摔向榻上。而后,仰头望着房顶,脸色惨白、双眼空洞,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

    “王、王爷。”

    周天行没有听到大夫的呼唤,喃喃自语:“原来是有孩子,原来是有孩子了……”

    “王、王爷……”

    大夫再唤,周天行总算是有了反应,摆了摆手,道:“你退下。”

    大夫犹豫一会,站在原地不动。

    周天行一下坐了起来,怒道:“本王让你滚!”

    他素来礼贤下士,且出了名的儒雅有度,现下却双目赤红、脸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这副狰狞模样,吓得大夫当即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房中重新安静下来,他如同受了重伤痛极难忍一般,重新倒在榻上蜷缩起身体,一手挡住自己的双眼,一手捂住胸口,瑟瑟发抖。

    他保持这个姿势好久,方才幽幽问:“为什么,为什么有了孩子不对我说?为什么明明知道孩子的存在,却在我面前只字不提,为什么?因为恨我吗?那火是你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吗?侍卫说救不出你来是因为房中泼了油,火势太大,是你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带着孩子,为什么……”

    随着他的话语,有晶莹的水珠从他遮住眼睛的手臂下面渗出,而后越积越多,最后宛如汩汩泉水,顺着他的脸滑到了鼻子上,最后落到榻上,在玄色的布上晕开。

    ……

    春节已过,天气转暖,萧予绫开始四处走动,寻找适合的生财之道。这日,她与阿金租了一架马车进到城中,路过一家包子铺,包子香味四溢,让她顿感饥饿。

    她扭头看向冒着热气的包子,白白胖胖十分可人,不由咽了口水,道:“车夫,请停一下!”

    阿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由一笑,笃定的问:“夫人可是想吃包子?”

    她颔首,脸颊微红,因为她惊人的食量而涩然,可眼睛却依旧盯着包子不放。

    阿金会意,探头出了车舆,对卖包子的老 妪说道:“老妇人,拿三个包子来。”

    那老妪欢快应了,忙用洗干净的荷叶包了三个包子递给阿金。

    萧予绫注意到,阿金给老妪的铜钱不止三个,好似很多。

    她从阿金手中接过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边吃边道:“这个包子,多少钱一个?”

    “三文一个。”

    萧予绫咀嚼的动作立即停滞下来,她记得,当初在鱼镇落魄买大包子时一个才一文钱而已。且,那里的包子比她手中的可大许多。

    同样都是菜包,且小了许多,为何比咸阳之地的包子贵了那么多?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江南不产小麦,所以面粉价格较贵。

    思及此,她忙三口并作两口将嘴里的包子咽下肚去,问道:“阿金,你可知道这里的面粉一斤多少钱?”

    “大约十文一斤。”

    “那其他地方呢?比如京城还有咸阳……”

    阿金想了想,答:“咸阳城因为是福地,米粮充足,较为便宜,许是不到三文。若是出了咸阳,大概就是三、四文吧。”

    萧予绫大喜,道:“这便是我们赚钱的机会!”

    阿金愣住,不解,问:“如何赚钱?”

    “我们可以将北方的面粉运到南方来卖。”

    “可…路途遥远,需要很多人。且,外面并不太平,难免遇到山贼路匪……”

    萧予绫的脸垮了下去,而后又笑道:“我们可以先去找保镖呀。”

    “保镖?”

    见阿金不解,萧予绫方才想起来这里没有押镖这个职业,但却有临时做商队护卫的人。她现下不过是试试水,没有必要专门去雇佣这些人,倒是可以和当地的商队结伴而行,大不了付点银两,再另外雇佣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人做短工就可以。

    想到这里,她咧嘴笑开,道:“我早已发现,这里茶叶十分便宜,现下又是春天,正是新茶开始贩卖的时候。而京城附近和咸阳附近贵族居多,就连百姓也受到影响喜欢喝茶,但那里的茶叶极贵。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买一些,找一家去咸阳或者京城的商队,交点铜钱给他们,请他们让我们同行,再多雇佣两三个大汉做短工即可。”

    “这……能赚钱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总要试一试。除了茶叶,我们可以再买一些纺布和丝绸。也不要多,现下只是试试而已,若是真的可行,以后再慢慢扩大。”

    “可夫人的身子……”

    “放心,这次我不打算走远,你先四处打探打探,找一家去北方但是离此较近的商队,最好是半月就能到达的那种,再去挑选几个大汉做短工。这一次,我与你去,我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回来卖,等你熟悉之后便由你四处奔走,而我主要负责卖了。”

    “嗯,夫人放心,我会尽快办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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