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自个儿还是太过善良。不好,不好,真的不好。

    她扯着头发胡思乱想着,又拼命想要岔开思绪,不去想夏巡脖子上汩汩涌出来的鲜血和一双瞪大的死鱼眼睛。嗯,想她的青霉素。如今她已经收集了一批食物腐烂后生成的青霉,注入了她自行做出来的培养液里。再过一些日子,便可以进行过滤和提纯了。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而良医所在晋王府的前殿范围,离后面的承德院和青棠院都非常远,所以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可这好不容易与周公见上面儿,突然觉得身边的榻沿往下一陷,接着一个沉重的物体便压了上来,吓得她睡意全消,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谁!?”

    “你家爷……”

    低低的嗓音,带着熟悉的韵味儿,顿时赶跑了她的瞌睡虫。

    就说嘛,外头有守卫,别人又怎能进得来?

    吁!她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在黑暗中抚上他的脸,嘻嘻直笑。

    “想我了?来看我?”

    轻“嗯”了声儿,那人浓重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同时,手上滚烫的触感也吓了她一大跳,脑袋嗖的一下就仰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脸咋地这么烫?”

    “楚医官……”赵樽干燥的手指縻挲着她的下巴,一双灼灼的眸子,在黑暗里逼视着她的眼睛,“没事,爷只是有些热。”

    “热?”

    夏初七自然看得出来他很热,而且不是一点半点的热,那简直就是整个人都快要着火了。推开了他的手臂,她试图起来替他把脉查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肩膀刚刚抬起,又被他狠狠摁住下一压。

    “我勒个去!赵樽,你吃了多少酒?”

    脊背被他给撞得生痛,她呲牙咧齿地低咒了一句,吸了吸鼻子,便闻到了空气里一股子酒味儿还有淡淡的沐浴清香味儿。看得出来,这厮不仅吃了酒,还是洗过澡才过来的。可这大半夜的,跑过来干嘛?丫太不劲儿!她满肚子都是疑惑,可屋子里黑沉沉的,窗口的光线很暗,她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楚,又哪儿会知道他着了什么魔?

    “你起开,我去点焟,替你醒醒酒。”

    她又一次想要起身,可这一回却被那货给拎着领子又摁了回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床头的木板上,痛得她“嗤”了一声儿,简直想宰了他。

    “哎哟喂,赵王爷,赵十九,赵阎王,我服了你了好不好?你丫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呀,我好端端的睡个觉,你吃了酒跑我这儿来撒什么疯啊?”

    “阿七。”他低低喊她,那温热的气息便喷入了她的脖子。

    “哈……你嘛呢?痒死了!”

    叽叽笑了两声儿,在他浑浊的喘声儿里,夏初七一直没有弄懂这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平素吃了酒也不像今儿那么失态的呀?他就那样抱紧了她,像一头大熊似的不停拿鼻子拿唇往她的脖子里蹭,却也没有其他的动作,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算了,不都说男的都是大孩子么?

    这货难得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她不哄哄他,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她翻着白眼儿,轻声儿哄他。

    “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又痛了?”

    “无事。”他低低说。

    他还无事?行,就算他无事,可她有事好不好?

    整个儿被他的身子给压着,他身子又重,弄得她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实在吃不住,又拿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觉得烫得惊人,不像正常的状态。可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好不容易才扼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动,我给你把把脉……”

    “嗯……”他声音很沉,呼吸很热。

    他的脉搏在她的手中跳动,他的心脏离她很近,这样儿的状态,让夏初七好不容易才静下了心来。可一静心,他那个脉象便让她大吃了一惊。

    “赵樽,你中毒了?”

    “无碍!”

    “无碍你个头。起开,我去掌灯。”

    “本王说了无碍。”

    又一次紧紧抱住她,他高热的身子有些发颤,黑暗里他不容她离开,嘴巴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呼吸更加浓重了起来,那喷洒在她耳朵里的气息,烫得她一个哆嗦。

    “赵樽!”

    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了,不住拿手去推她。

    “阿七……”

    想不到这个中了毒的家伙,不仅没有让开,还像是动了色心一般,死死地摁住她本来就单薄的小身板儿,一下子含上她的耳珠子。

    “诶,我说你…”她说不出话来了,那一刹的触感如蛇一样滑过她的尾椎,接着便是他一串接一串的吻,细细密密的吻,让她身子骨都酥了,哪里还有挣扎的力气?

    该不会是……

    他今儿就想要那啥了她?

    “喂,赵樽!你怎么了呀?”

    “阿七,不要闹。”他又低低说了一句,压着她胡乱地吻了起来,不像平时亲热时那么的亲和,他滚烫的唇贴上来,便紧紧与她合在一处,狂乱的节奏,就像一头饿了几个光年的野狼。

    “到底是谁在闹?”

    她又是羞,又是气,却是无力,简直快被他逼疯了。

    “别动,让爷痛快一下。”

    他掰过她别扭的下巴,吻了上去,硬硬的身子挤压得她脸红心跳,却又没有半分可以抵抗的力气,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来摆布。她感觉得出他压抑的渴望,以为他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他却是没有。只是用他烫得惊人的身子碾压着她,隔了彼此都不算太厚的寝衣,用一种超乎于想象的压抑力,在纷乱的心跳声中,在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磨擦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里发出一道含糊快活的哼声,在她身上僵硬了片刻,才长吁了一口气,紧紧地搂住了她。

    “赵樽,你被人下了那种药了,是不是?”

    “爷是那么蠢的人?”他声音有些哑,却是痛快很的喑哑。

    丫还不肯承认?夏初七听着他的话,越发想笑。可两个人如今叠罗汉一样的暖昧姿势,却又让她无力讥笑,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拿手去推他。

    “起来,我可以帮你扎针……”

    话没有说完,突然触手的湿热,唬了她一跳。

    “你……”

    她没有经历过那种事儿,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突然之间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压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怪不得丫不让他点灯,怪不得不肯承认。一时间,她隐在黑暗里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热,想一想,一口气又有些提不上来。

    “你这个流丶氓。”

    “爷若真是流丶氓,你骨头渣子都没了。”吁了一口气,他的头就靠在她的耳朵边儿上,声音还有些喘,在黑暗里听上去,尤其低哑磁性,却又显得非常的正经。可偏生那份正经里,又带了一种暖融融的躁动,仿佛有人在催动她的血液流速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脸烫了又烫。

    “讨厌!弄我身上了。”

    她到底是一个大姑娘,一时间又是难堪,又是想笑,更多的还是突然觉得这货其实有些闷憨。被人下了药又不肯承认,跑到她这儿来找安慰,却又没有真把她怎么样……仔细想一想,这货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迂的人。

    要换了别的人,会是这样么?

    感叹一下,她又不免笑着促狭,打趣儿的逗他。

    “你先前要是对我明说了,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帮你,哪用这么辛苦?”

    “不必了,就你这二两肉,爷怕吃了不消化。”

    “你个混蛋!欺负了人,还好意思嫌弃?”夏初七使劲儿推他一下。

    像是低笑了一声,他热热的唇挪了过来,“行,爷是怕睡了你,付不起账!爷的阿七身子金贵啊!”

    “这还差不多!”

    夏初七满意的哼哼了下,却听得那位爷又说。

    “去。给爷打点水。”

    “给多少银子?”

    “一两。”

    “一两?好意思么你?!自个儿回去洗,有的是丫头侍候你。”

    做爷做惯了的他,自然没有自个儿动手的习惯,可是很明显,他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一翻身往边儿上一躺,让开了身子,还顺势在她后背上拍了一把。

    “去吧,爷就乐意你侍候。”

    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温热发烫,初七的脸上像染了一层胭脂。

    “……无赖。”

    可嘴里骂归骂,她到底还是起了身。

    谁让他是主子爷呢?当然,最主要的是,谁让他被人下了药,也没有胡乱找一个女的就解决了,而是巴巴跑到良医所里来蹭她呢?她的小心思里泛着甜,让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欢喜的。一种俗气的欢喜,俗气得会让人生恨的欢喜。

    “此事不许说出去。”

    还没有摸索到火折子,背后便传来了他的声音。

    她一回头,在黑暗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废话,这种事,我还拿着大锣鼓去宣传么?我逢人就说,喂,我家爷他被人下了媚丶药了,跑到我屋子里来自……”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黑暗里便传来那货闷闷的一喝。

    “再多一个字,爷便拨了你舌头。”

    “哟嗬,这会儿拽上了?”夏初七掌上了灯,黑幽幽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又出去拿了盆儿,去灶上兑了热水过来,端到面盆架上,笑眯眯地说,“不需要我帮你吧?这一回可以免费哟?”

    “外头侯着。”

    看着他俊朗的面孔上那一抹红涩,夏初七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干咳了两声儿,奸奸一笑便出了屋子。换了以前她还能逗他一下,可今儿的气氛不对,再逗几句,万一真出事儿,他控制不住可怎么办?

    好一会儿,等她得了他的允许再回屋时,那坐在她床沿上的男人,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了她一眼,黑眸里全是淡然自得。

    “阿七,你又轻薄了爷,该付多少银子?”

    “你说什么?我轻薄了你?”

    夏初七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直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无语。

    不料,那货却撩起眉头,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考虑了一下,才叹,“算了,看你穷成这德性,爷便不追究了。睡觉!”

    说完,他毫无商量余地躺了下去,扯过她的被子来,往身上一盖就阖上了眼睛。看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简直想掐死他算了。

    “我说喂,我该办的事儿办了,要睡回去睡。”

    咕哝了一下,他像是有些疲乏,揉了一下额头。

    “爷就睡在这。”

    夏初七搓了几下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床太小,太硬,不适合爷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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