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傻话,谁苦了?这日子就算苦啊?去!我觉得开心着呢。”

    夏初七低低笑着,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搂抱着腻乎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的事情来,火急火燎的起身拿一张薄毯搭在他身上,嘱咐他闭上眼睛先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拿了方子出去,找孙正业要了药材,又去伙房里熬好了,才端了药碗入营帐。

    “喂,你又在看书?怎么不听我的话。”

    她哼一声,把药碗放在案几上,叉了叉腰,夺过他手上的书,状似生气地瞪他一眼,这才嘟着嘴巴把药碗端起来吹凉了,试了试温度,放在他的手上。

    “赶紧吃药。”

    “哎!爷的阿七,怎变成管家婆了?”

    他挑了挑眉,调侃一句,不疑有它,“咕噜噜”把药喝光了。

    收藏好药碗,夏初七满意了,半哄半骗的把他拉到床上躺下,又替他脱去了身上的衣裳,生了一个火炉,这才靠在床头上,把他的脑袋挪过来,一边儿替他按摩着头部,一边儿小声陪着他说话。

    他太缺睡眠了。

    每一次她睁开眼,他总是醒着的,要不然就是半醒半睡间,满头是汗的突然抱紧她,令她心悸不已。所以,先前他喝的汤药里,她特地加了一些帮助睡眠的药物。很快,药性发作了,他没有了声音,头靠在她的怀里,呼吸均匀了起来,可眉头还紧紧锁着。

    “你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

    低低说着,夏初七放开手,低头吻了他一下。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没有回应,她愉快地笑了笑,满意地下了床。可她刚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去,他却突然一把抓紧了她的手,把她抱了过去,像是不安,又像是紧张,声音低哑的呢喃。

    “阿七,别走。”

    夏初七吓了一跳,这样强的药性反应,他还能说话?

    “我在呢,没走,没走。”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不敢再离开,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坐下来,又替他按摩了许久,直到他再一次昏沉沉睡过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被子,转头出去,拿了个凳子坐下来,守在帐门口。

    他太累了,太需要休息。她不能让旁人来打扰他。

    可时不时都会有的禀报,都会让他操心。

    孙正业过来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打盹,思考要怎样才能在草原上找点好吃的给赵十九打个牙祭。

    “小齐,营中好些兄弟感染了风寒,但药材贮备快用光了。你看如何是好?”

    夏初七噌一下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赵樽的方向,压着声音。

    “告诉殿下了吗?”

    孙正业摇了摇头,也低低说,“没有啊,这几日殿下情绪不大好,我没敢说。”

    “你做得对,先不要告诉他。”

    夏初七赞许地给孙正业竖了竖手指。

    可如今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冬衣,没有足够的药材,没有足够的生活贮备,甚至很快连火炭都用不上了,十五万大军怎么办?又一次,她心里升起了往常赵樽常说的“大逆不道”的念头。真惹急眼了,十五万人去做强盗也能吃饱穿暖,活人真能让尿给憋死?

    “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夏初七安慰着孙正业,等他诺诺地离开了,自己却有些头痛。

    这茫茫大雪原,上哪儿想办法去?

    “小齐,殿下呢?!”

    陈景是兴冲冲走过来的,肩膀上的雪花还未化,看到夏初七像一个门神似的坐在帐门口,他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拱了拱手,压低了嗓子,“殿下睡着了?”

    夏初七点了点头,没好告诉陈景,她在赵樽的汤药里动了手脚,是强迫他“睡觉”的。而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任何事情,任何人打扰他,惊动他,包括陈景也不行,天大的事都不行。

    “陈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陈景面上难得带了一丝喜色,多日来不见的喜色。

    “斥侯刚打听来的消息,山海关出事了。”

    不管是山海关,还是嘉峪关,这个时候在夏初七的脑子里都没有多大的概念。她不是很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懒洋洋地问,“啥事儿,城墙塌了呀?”

    “比城墙塌了更大的事。”

    陈景憨直的脸上,笑意未退,“虽然北狄军极力封锁消息,可还是有传闻流了出来,说是哈萨尔失足从山海关城楼跌落,身受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可据我们的斥候探来,据说不是失足,而是他为了一个女人,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的。”

    “啊?跳楼自杀!”

    夏初七有点儿兴趣了,坐直了身子。

    “这事儿新鲜,陈大哥,你赶紧给我讲讲。”

    “具体情况还不明朗。不过,如今哈萨尔重伤昏迷,朝廷已然从关内调遣了二十万大军前往北平府。到时候,他们与右将军在山海关内外夹击,想想,没了哈萨尔的北狄大军,不就是被咱们的人包饺子吗?”

    “去!”夏初七翻了个白眼,“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景微微一愣,又笑了,“关系大了,山海关一破,驿道通了,我们就不必再困在这个地方了。”

    看了看陈景兴冲冲的样子,夏初七都没好打击他。

    虽然赵樽没有告诉她什么,可她隐隐察觉出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那样简单。不是山海关通了,驿道通了,粮道通了,粮草就能运过来的。漠北十二北神出鬼没,抢得了第一次,不能抢第二次?朝廷若有心,真会让赵樽困于此处?

    她太了解这些政治家的阴谋了。

    都不是好东西!

    可再想想,赵樽这几日身体有恙,整日沉闷,哈萨尔“自杀”的消息,于情于理都是一件振奋军心的好事儿。

    “对对对,是好消息,应该庆祝一下,晚上弄点好吃的。”

    她兴奋的一拍大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可如今大雪封堵,为了节约粮食,军中将士都缩减到一日两餐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吃的?陈景狐疑地看着她,目光里活生生写着“吃个屁”三个字。

    “放心,有我楚七在,就不能短了口粮。”

    她愉快地打了一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陈景,“陈大哥,你在这儿守着殿下,千万不要让人打扰了他。你晓得的,他好些日子没有睡觉了,这一觉,一定得让他睡饱,我去去就回。”

    她兴奋地拿过狐裘帽戴上,就想往外跑,却被陈景拦住了。

    “不行,你做什么去?”

    夏初七莞尔一笑,看着他的眼睛。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一看她的表情,陈景就知道阻止不了她。

    她这个人平素里为人随和,见天儿乐得跟什么似的,可那都是她的外面表现。实际上,她是一个极为固执且行事果断的女人,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要说他陈景,就是营帐里那位爷,也磨不过她。

    “那你小心点!不要跑远了。多带两个人。”

    陈景嘱咐着,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守着赵樽。

    外面,远远的传来夏初七低低的声音。

    “知道了!”

    ☆、第139章 蓬头垢面,也美冠天下!

    夏初七从赵樽的营帐里跑出来时,外面的天气冷得都能抹掉耳朵。当然,她的耳朵都在狐裘帽里捂着,抹不掉。虽然如今营中生活条件极差,可赵樽再亏也亏不到她的头上,她身上穿得就像一个滚地龙,在地上打个滚儿也不会冻着。

    她乐滋滋地喊上老孟,小二和小六,如今丁字旗就剩下他们四个人了,平素相处得关系很不错,算是与她比较贴心的人了。末了,又在营中随便挑选了大约十来个人就出发了。

    她的目的地是离营帐不远的一个淡水湖。

    这时节,湖中已然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但再冷的天冰也只在湖水表面,水下们却是有鱼的,且冬季的水最是鲜美。以前夏初七曾经去过北方看人家冬季捕鱼,那一网网的鱼儿想想都能馋得如今的她流口水。

    人多好办事,很快,他们就用装粮草的麻布袋合成了一个大渔网,顶着呼啸的寒风到了湖面。

    十个大汉,凿冰洞很快。

    夏初七学着后世冬季捕鱼那样,在一个半圆形的地方,先砸出一个大冰洞,再每隔一米左右砸上小冰洞,用木杆带着麻绳穿入冰洞里,在绳子后面连接渔网,然后再在冰洞里洒鱼饵。

    湖面长期封冻,鱼在湖水下面缺氧,冰层一破开,又有了鱼饵可食,鱼儿都会争先恐后往冰洞处游。

    “小齐,这个法子好呀。”

    老孟呵呵笑着,毫不吝啬地赞扬起来。

    “那是,我谁呀!小诸葛,那是普通人吗?”

    没事儿就吹牛,是夏初七的拿手好戏。她当然不会承认,她就一个典型的“拿来主义”,用了先辈们几千年总结的知识在这儿献宝。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与兵卒们开着玩笑,畅想着今天的大丰收,晚上的美食,好不乐哉。

    “拉拉拉,拉网!”

    “哟嗬,鱼来了!”

    第一网拉上来了,把网里的鱼放在桶子里,居然有小半桶。

    “继续!”

    夏初七尝到了捕鱼的甜头,捂了捂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又指挥着兵卒们转移地方,用兵器砸开冰层,再次用北方渔民的方法,继续撒网捕鱼。

    “今儿晚上,营中兄弟能有一顿鱼羹吃了。”

    “真美啊。”

    听着他们的笑声,她舔了舔舌头,馋了。

    人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懂得食物的重要,也会更渴望美食。她看着那些入了桶,很快就冻死掉的鱼儿,满脑子都是鲜美的清蒸鱼,油炸鱼,红烧鱼,酸菜鱼,糖醋鱼,火锅鱼……开心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其他人也与她一样,完全沉浸在捕鱼的快乐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危险降临。

    “小齐,这一网有些重啊。”

    在老孟愉快地大吼声里,小二和小六拉着绳子,开心得咧着嘴,满嘴都是调侃的欢乐。

    “肯定有大鱼。”

    “小二,你见过多大的鱼?”

    “比你的人还要大。”

    “拿你自己做饵捕上来的?”

    “若拿我做饵?嗬,就我这身肉,鱼都撑死了,还捕什么?”

    听着几个人胡开着玩笑,夏初七瞥他们一眼,笑着喊。

    “别贫了,加把劲,拉网。”

    一群人用力拽着绳子拉网,可是那网也不知网到了什么,确实有些重,良久都拉不上来,在“一二三”的喊声里,突然,不知是网破了,还是绳拉断了,“砰”一声,一群人绳子一松,手上失重,纷纷往滑倒在地,惊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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