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我忘了一件大事。”

    她样子极为懊恼,看得李邈皱起了眉头。

    “到底什么事?”

    支支吾吾一下,夏初七见甲一没什么反应,也就不管他了,在心里默默地喊了好多声“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上帝耶稣,天老爷,你们中西合璧,道法合一,一定要保佑赵十九”,然后才苦恼地严肃着脸。

    “我忘了问他,有没有穿红亵裤了。”

    这句话绝对有半夜惊魂的效果,李邈顿时在风中凌乱了,就连向来没有额外情绪的甲一都直愣愣地看了过来,像在看什么极是诡异的生物。

    夏初七眯了眯眼,开玩笑道:“你们不懂了吧?赵十九每次出征,总是要穿红亵裤的。红色的,避邪懂不?偷偷告诉你们,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红亵裤的力量。”

    “得了,你闭嘴吧。”

    李邈已经受不住她了,白她一眼,看向了前面的路。

    甲一倒是极少见的哼了一声,表达了不屑的情绪。

    夏初七斜过眼去,看着他挺直的腰板,还有极是高挺的鼻梁,嘿嘿一乐,又开口问,“甲老板,我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见你这般熟悉?”

    甲一唇角一抽,见鬼般看她,“没有。”

    夏初七了然的点了点头,“甲老板,刚才你的动作似是瞧不上我的行为啊?”

    甲一不置可否,不再看她。

    夏初七深感自己没女性魅力,连带着也有些鄙视李邈没魅力了。怎的两个人混着混着,都混成了女汉子,连甲一都不为她们侧目了,做女人还有啥意思?

    不悦地想了想,她突地生了一个想法来,龇牙一乐。

    “喂,甲老板,你做隐卫一年多少俸禄?”

    甲一看过来,“比你多。”

    轻轻“哦”一声,夏初七又问,“那可以养家糊口了。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就是有对象了吗?有未婚妻了吗?有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了吗?有指腹为婚的童养媳吗?”

    她问了一串,却把甲一问愣了,“你问来做甚?”

    夏初七摸了摸鼻子,大眼睛瞄了瞄李邈,笑眯眯地道:“不怎样,就是我认识一个姑娘,人长得好看,身段也好,武功高深,为人仗义,可谓女中英雄,人中龙凤。当然,她收入也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许配人家,若是你有意,我可以为你俩搓和搓和?”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李邈当即僵硬了脸,却仍是若无其事的勒住马缰绳,只当没听见,根本就不转头看她一个人自编自演。

    可甲一却回答了,“谢了,不必。”

    夏初七做媒不成,呻吟一声,“为什么?”

    甲一默,转头,“我喜欢你。”

    “啊”一声,夏初七这一回叫得很是凄惨。

    然后,她看见了李邈难得的笑容,再然后,她又看见了甲一难得逞的恶趣味似的凉笑,还有他更加讨厌的一句补充:“若这世上有人比你还奸猾,那你便与我做媒吧。”

    “那……你完了!”

    夏初七哀叹一声,不输口仗,“本人奸而不恶,猾而不狠,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大约上下五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那甲老板你这辈子,还是打光棍好了。”

    她高调的华丽吹捧自己,终是把甲一打败了。

    李邈的脸上也终是有了笑意。

    这样一来,夏初七也觉得圆满了。

    挑逗了自己,愉悦了旁人,积德行善也。

    嘻嘻哈哈的说着,三人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阿巴嘎的城池才遥遥在望。城外约摸一里地左右,有几个人在那里接应她们。其中一个是锦宫的杨雪舞,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牵着马的北狄人——其中的一个,正是面色憔悴的李娇。

    “姐,表妹,你们终于到了。”

    李娇神色极不自在的打着招呼。

    “带路吧。”李邈淡然回应。

    可再多瞧了几眼,夏初七却呆怔在了风雪中。

    至此,她才知道,李邈先前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的原因。原来李邈能够带着她顺利进入北狄大营替哈萨尔治疗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找了李娇。

    如今大晏与北狄为敌,又是战争时期,对来往人员的甄别极是谨慎。正常情况下,若是无人代为引见,她们是怎样也接近不了哈萨尔这位北狄太子爷的。

    她定然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了李娇。

    而李娇自然也不想哈萨尔就这样死了。

    女人之间的争夺物,是男人。若是男人死了,能争些什么?她又能得到些什么?所以,即便她这个医生是李邈请来的,李娇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得不接受。但她有前提条件,她告诉李邈,最好不要让哈萨尔看见她,免得影响他的治疗。

    李邈至今不知道哈萨尔跌下山海关的原因。

    哈萨尔受伤的消息,她听自外间的传闻。

    李娇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当天的真相。

    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掩埋那些历史。或者说,到如今,李娇也不敢相信,哈萨尔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堕入城楼,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邈与李娇,相顾无言。

    静默一下,李娇开了口,“姐,你能想明白,能原谅我们,还来帮我救治他,我很是高兴。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哈萨尔……不,沙漠哥哥他也会敬重你的,像我一样。”

    李邈没有说话。

    但“敬重”两个字,却雷住了夏初七。

    多贱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次,她深深为李邈的行为——默哀了。

    到底要多深的情,多大的心,才能让她为了救一个男人做到如此?李邈的性子她非常清楚,她可以不要命,却不可能不要尊严。可如今她不仅放下了她的骄傲,还让李娇在捅了她致命一刀后,还如此践踏她?

    ☆、第147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

    夏初七看一眼李娇苍白的脸,再看一眼李邈比李娇更苍白的脸,想到李娇欠李邈的烂账,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在嘴里,嚼烂了,还吐不出,窝了一肚子火。

    咳一声,她低低笑说凑到李娇身侧,极是热络的说:“娇夫人,你别说,你与我表姐长得还真是极像,怪不得有人眼拙了会认错人。”

    李娇还未答话,李邈却瞥她一眼。

    她抿着唇,冷着脸。

    很显然,她不喜提这些事,不想再翻伤口的腐肉。可夏初七哪是息事宁人的好人?容得她逃避?

    她别头,寻求支援,“甲老板,你瞧着她俩像不像?”

    甲一无辜地躺枪,微微一愕,认真点头。

    “像。属实很像。”

    “算你有眼光。”

    夏初七摆出嘲讽脸看过去,李娇秀气的脸微微一白,有些难看,可为了让她去救治哈萨尔,到底还是压住了一丝火气,挤出来的笑容很是僵硬。

    “表妹,这你就不晓得了,往常在韩国公府,人人都说,我长得像我娘,样子秀气娇美一些,所以名‘娇’。我姐长得像我爹,高远疏离,却少了一些女子该有的温婉,所以叫‘邈’,就论如今……”

    停顿一下,她掸了掸身上华丽的衣裳,再看看李邈身上的青布直身男装,呵呵一声,“我二人,又哪里像了?”

    夏初七真想掐死她。

    敢把匕首捅入亲生姐姐的胸口,竟然还敢提起父母?还他娘的秀气娇美?

    见李邈蹙起眉头,冷着脸勒紧马缰绳走在了前面,她微微弯唇,却故意放缓马步,靠近了李娇,唇角的梨窝笑得极是讨人厌。

    “娇夫人说得在理。您娇是娇,媚也媚,就算与我表姐那锦绣楼里的姑娘也有得一比。不对,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娇媚成你这般都不像正常女人了。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这般娇媚柔弱,漠北的风这般大,怎的就没把你给刮跑?”

    李娇张嘴想辩,夏初七却不瞧她,说罢又看向甲一,“甲老板,你奇怪不?”

    甲一点头:“奇怪,该吹走。”

    打了一个响指,夏初七欢乐了。

    “对,正解。”

    李娇见他俩一唱一和的损她,李邈也不肯帮她说句话,气得脸都红了。但她们人多,她先前在卢龙塞就尝过夏初七的厉害,自知嘴上讨不得好,如今又有求于人,索性也就顺着她说:“漠北条件虽差一些,可哈拉和林的太子府也是极华美的。表妹,等你治好了沙漠哥哥,有机会去太子府做客,我定好生招待你。”

    夏初七哈一声,看着天笑。

    “娇夫人,你能做太子爷的主吗?我看这事不成啊。你说你跟着太子爷都这样久了,要是他真这般疼你,你早该生出一男半女来了。或者,再怎么说,也混个太子妃吧?混得这样惨,蹦达半天还只是一个侍妾,实在很难让我看出宠妾的风头。你啊,就甭招待我了,管好你自己吧,省得闹饥荒还得找我表姐搭救。”

    她是个嘴毒的,对待不爽的人向来不给人留脸子,看出李邈是半句话都不想和李娇说,也看出李娇忌惮着她,或者说忌惮着那个“弑姐”的秘密,嘴更是损得不行,有什么难听的,就捡什么说,一直到进了阿巴嘎的府邸,李娇都没再说出一句话来,面色难看得能挤出水来。

    阿巴嘎城市不大,但因了哈萨尔住在这里,守军极多,守卫极是森严。原本哈萨尔是要去哈拉和林的,但身子不行了,也就滞留在了这处。

    夏初七翻身下马,看着一列列精壮的戎装侍卫,算计了一下,入城门到入府里,林林总总约有好几千人层层把守,不由咋了咋舌,轻轻靠近了李邈,“嗳”了一声。

    “表姐,做太子妃还是不错的,牛气。”

    李邈今日情绪复杂,不理她。

    她哂笑,一个人说也有劲,“我说你真就这样便宜了她?哈萨尔我见过,样貌英俊,身材又好,还有权有势,为人仗义,这般的钻石王老五,姑娘们抢都抢不过来,你双手捧给别人,不心疼?”

    李邈不知什么是钻石王老五,但她说话的意境也是理解了,嘴皮动了动,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娇。

    “阿七,不必再说他了,我只是不想他死,没别的。”

    知她顾念与李娇的姐妹血脉之情,加上那件事放在心理膈应,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转不过弯的,夏初七嗤了一声。

    “你把人当亲妹,人可没把你当姐。要我说啊,男人可以不要,贱人却不能不收拾。”

    李邈眼皮微沉,扶在腰间剑鞘上的手微微一紧,“若他知晓真相,李娇就……活不了。”

    夏初七“哦”一声,抬了抬下巴。

    看来李邈很清楚,哈萨尔心里的女人究竟是谁。更清楚若是让哈萨尔知道李娇做的事,那定然容不得她。她看出来了,李邈给李娇的最后底线,就是不想她死。

    可李邈做不出来的事,她夏初七却做得出来。李娇虽然也是夏楚的表姐,但在她心里连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没有。

    心里十八般毒计上来,她目光一阴,却笑了。

    “好,依你便是。我不插手,懒得管你闲事。”

    她话音一落,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沉喝。

    “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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