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指了指陈景的背后,奇怪的问。

    “陈大哥,你们怎么出去的,怎么又会从这里进来?”

    陈景手里拎着东西,先放下了,才看了看身边的曾三,回答道,“是曾三按照夏廷德的办法,在外间启动的机括,与先前我们入内时一样啊?只是有些奇怪,那个铜环失灵了许久,怎的都拉不动。原以为没有办法再进来了,突地,铜环又好使了。”

    夏初七狐疑的目光,又看向曾三。

    “什么铜环,我怎么听不懂?”

    曾三挠了挠头,看上去,也有点一头雾头,“这个,我也不怎么明白。在军囤那里,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机关,魏国公先前都有派有重兵看守。在那个机关处,有两个铜环。其中一个怎么都拉不动,魏国公想了许多法子都不成。另外一个可以拉动。拉动它,就能直接下得第二层的墓道。”

    “先前我领着殿下来寻你,便是拉动的那个铜环。可我与陈侍卫长拿了吃食回来时,那个原本可以拉动的铜环却拉不动。于是,我们试着拉另外一个,奇怪,另外一个竟然可以拉动了,却没有秘道出现。我们等了好久,这个拉不了,那个又可以了,好生奇怪。”

    曾三说得极为绕口,夏初七听了,在心里默了好久,才隐隐明白了一些。

    夏廷德肯定是从夏楚爹娘那里知道了墓道八室的部分秘密,但又未全知,他先前可以拉动其中一个铜环,下得墓道第二层,但却打不开休室的石门。

    雪崩时,她在墓道上一层石仓的甬道入口,坐在石象生的头顶上,被蛤蟆哥一扑,无意触动了休室的机括,沉了下去,蛤蟆哥被绞杀,也破坏了休室机关,所以陈景那时候可以领人出去。

    但是,破坏了休室的机关,“休室”的铜环不可以拉动了,却触发了“生室”的机关——就是另外一个铜环可拉。

    所以,夏廷德那时拉不动休室的铜环,却拉动了生室。于是,他领了人从墓道摸进生室,发现了一室的黄金藏宝。而他们一行人从休室出去,因机关启动,就无法返回墓道,直接进入了生室。

    然而,这道门,只可进,不可出。

    在夏廷德以为可以舒服的带着金银珠宝出去大展宏图时,却落入了陵墓设计者的陷阱,手下的兵卒中了迷幻之药,成了诛杀他性命的工具。

    夏廷德究竟是不是这般便宜的死去了,她如今也未可知,但生室的机关启动,金银珠宝和人都没了。在外间的人,也不可以再拉动“生室”的铜环,却可以再次拉动“休室”的铜环。然后,陈景他们又进来了。

    “这么说,我们也可以从休室出去了?”

    她惊喜的说着,见赵樽默默思考着,也来不及考虑旁的东西,笑嘻嘻向陈景伸手。

    “来来来,陈大哥,先给我些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她是真的很饿,一天未进食,太需要祭她的五脏庙了。不得不说,陈景实在是个有心人,去外面的军囤里,他不仅组织人搜集了粮食,还用那里守军的现成锅灶,弄来了熟食,还有一些干粮。

    一边吃着东西,她一边听陈景向赵樽禀报外面的情况。

    如今困在陵墓里的北伐军,陈景见到的大概有数百人之多,大都困在军囤里,也有夏廷德的阴山军,人数比北伐军只多无少。

    目前两军相安无事,因为军囤里有上次兀良罕抢劫的粮草,足够他们撑上些时日,暂时无人哄抢。

    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安排丙一等人留了下了,协助同样困在里面的丁副将,组织了双方的人马,准备挖掘皇陵的出口。

    有那么多人,就算用刨的,也能刨出一条出路来,这个属实不用担心。

    赵樽并未多言,只点点头,看着夏初七。

    “快吃,吃饱点。”

    这些人开战前都是吃饱的,就夏初七一个人最饿。她垂着眸子,也没注意旁的人,只狼吞虎咽地吃了个足,打了个饱嗝,才心满意足的叹气。

    “关键时候,果然粮食比金钱重要。”

    原本她以为沿着陈景和曾三等人进来的路线出去,就可以再次从生室出休门,从休门出墓道。可她发现,就像第一次从休室出来时一样,再进入休室,往外走,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甬道,另外一间石室,再也不是先前的场景了。

    她惊了一下,问曾三。

    “怎么回事?”

    曾三比她的脸还苦,一阵摇头。

    “我就只知外面的两个铜坏,旁的不知。”

    夏初七极是不解,又望向了赵樽,“先前陈大哥他们出去的时候没事,是因为机关被破坏,而我们出来有事,是因为夏廷德启动了生室的机关,那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呢?”

    赵樽紧紧抿着唇,围视了一圈众人,声音有些哑,极是冷沉,“若我没猜错,休室的机关复置了。”

    “机关复置?”

    “生室机关启动,地面下陷的时候,也带动了休室的机关,那原本被破坏的机刮,也同时重置。”

    “我靠!还有这般精巧的东西?”

    夏初七这时候已经对这陵墓机关设计者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鬼才,才会设计出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括工程来。

    看着赵樽,她呼吸紧窒。

    “如今怎办?”

    赵樽敛眉,只冷冷说了一个字。

    “闯。”

    是啊,龙潭虎穴不也得闯么?万一闯过八室,还能拿到《金篆玉函》,还能拿到金银财宝,又有何不可?

    她是个乐观的人,想想又兴奋起来。吃饱喝足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突地又听见沉默了许久的东方青玄道,“七小姐,你看那石壁上写的是什么?”

    夏初七奇怪的循声望去。

    只见东方青玄所站的石壁上有凿字。

    更令她惊讶的是,依然用的是拼音体。只是看上去,看上去,字面有些陈旧。

    “机关二次重置,除了闯过八室外,别无它法。若你能看懂这行文字,祝你旅途愉快。若你不能看懂这文字,下辈子重新做人,换个职业。盗墓没好下场,我便是例子。”

    这个没有落签。

    写这个的人,是李氏,还是旁人?

    夏初七又想了一遍李氏留下的那个拓印碑文。不同的是,这个人的语气,一看便是来自后世之人。要知道,汉语拼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出现,这人至少来自那个时代之后。

    他或者她,难道便是前朝太祖皇帝陵墓的设计者?而且,还是一个盗墓贼出身的高才?

    可丫丫的,既然大家都是来自后世的中国人,能不能多留一点线索啊,先人板板的,你这不是为难人么?祖宗!

    赵樽见她傻傻发愣,蹙眉问,“写什么了?”

    夏初七撇着嘴,喉咙噎了半晌,又笑了。

    “说了两件事。”

    “嗯?”

    “第一,祝我们玩得开心,玩得尽性。第二,恭喜你,赵十九,你又说对了。机关果然重置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凛。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开口。

    夏初七瞄了赵樽一眼,笑得眉眼弯弯,“没法子,闯吧。我算看出来了,这老祖宗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行为匪夷所思,咱得不按正常人的思维做事才行。走吧!”

    赵樽点头,淡然回应。

    “不走了,在这休室休息一夜。”

    “啊?”

    夏初七激动得差一点喷出唾沫来。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线,她抬起眼,把赵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他十分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奇怪地问他。

    “你确定在这里能睡得着?”

    “有你在的地方,爷都能睡。”

    “咳!”

    他这话极是暧昧,夏初七看着周围有这么多男人,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可咳了一声,还是回归了主意,特别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不继续闯?”

    赵樽薄唇微微一抿,语气冰凉。

    “不能闯。”

    她挑高了眉梢,“为什么呀?”

    赵樽低头,看着她时,目光极深,“按你的说法,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我们必须恢复体力,休室是最安全的所在。”

    灭掉火把,在陵墓的石室是睡觉什么感觉?这是夏初七先前不敢想象的。跟着一群男人,同在一间石室里,有人打坐调息,有人靠着石壁,却绝对没有半点声音。

    那份安静,像极了一座坟墓。

    “赵十九,你说我们得到了宝藏,可以买些什么?”黑暗里,她挨着赵樽的身上,低低的问着,打破了沉寂,进入到新一轮的幻想之中。

    赵樽似是而非的笑了一声,胳膊垫在她的背上,掌心轻抚着她的脊背,“想要什么?”

    “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有了钱呢?”

    “堆着好看,成不?”

    “……”

    赵樽没有回答,黑夜里,她的右边不远处,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调侃,或者说嘲弄。

    “你怎不直接让晋王殿下为你造一座金子做的宫殿,把你圈养起来?”

    夏初七知是东方青玄,哼一声。

    “这个主意不错,到时候请你来参观。”

    “不必客气,把金宫送我即可。”东方青玄低低一笑,声音极轻,却是缓和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快睡!”

    夏初七正想还嘴,头顶便传来赵樽低沉的声音。

    “哦,好吧。”

    黑暗里,她吐了吐舌头,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恐惧感早已烟散云散。

    其实,一个女人不在于环境如何。

    只在于,她究竟和谁处在一起。

    有了赵樽在身边儿,不要说是陵墓,便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上刀山,下油锅,她觉着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心潮涌动,她清咳了一下,轻轻捅了捅赵樽的肩膀,压低着嗓子,望着他极小声的道。

    “赵十九,我觉得咱们就这般死在这里,有这么大一座陵墓,也算是享福了吧?”

    “不好。”

    “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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