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东西,你当然眼熟。”夏问秋冷讽。

    “不会吧?”夏初七挑了挑眉头。

    其实她对什么绣活什么针脚,通通一窍不通,可她的样子摆得严肃,好像还真是行家里手似的,蹙了蹙眉头,转头朝梅子招了招手。

    “梅子,你来看……”

    梅子紧张走过来,拿过肚兜一看,面色一变。

    “月大姐?这个是月大姐的东西……”

    梅子与月毓在晋王府相处了好几年,彼此生活息息相关,对彼此的针脚绣法自是熟悉。平时来往多了,即便是这些女儿家的私物,梅子瞧见过也是正常的。

    故而,她的说法,登时让殿内的人变了脸。

    “你可不要胡说?”

    看月毓狠狠瞪来,梅子猛一下跪在地上。

    “陛下,娘娘,奴婢不敢撒谎,这个肚兜……确实像是月大姐的。她不止一个这样的肚兜……奴婢在晋王府里便瞧见过……至于李氏绣法,当年的魏国公夫人惊才绝艳,李氏绣法更是人人争而效仿。即便是奴婢,也绣得几手,虽是难登大雅之堂,却也是会的……”

    月毓面色狠狠一变,上前一步,看着梅子。

    “你陷害我?”

    “月姐姐,我没有。”

    梅子差一点哭出来,连连叩头不止。

    “陛下和娘娘明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不敢胡言乱语的。”

    眼看事情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洪泰帝眉头狠狠一跳,阴恻恻的目光瞄一眼夏初七。夏初七却只当未见,比起殿内的人来,她更像一个旁观者。并不喜,也不怒,平静得让人猜不出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好久没有出声的贡妃慢吞吞指着梅子。

    “把肚兜拿来,本宫瞧一瞧。”

    “是,娘娘。”梅子恭敬地垂着头递上。

    贡妃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拎过肚兜,模样儿极美。可她只瞧了两眼,像是想起来什么,柳眉倒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盯着月毓,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贱人!”

    二话不说,她手里的肚兜就往月毓的脸上罩了过去。

    “娘娘……”月毓悲呼一声。

    “还敢来叫我?”

    贡妃接着抬手便是一个巴掌,呼地落在月毓的脸上。

    “你个贱婢,还敢说这东西不是你的?”

    “娘娘!”月毓心里慌乱一片,直挺挺跪下叩头,“奴婢冤枉,是她们在陷害奴婢……奴婢冤枉啊……”

    “你冤枉?!”贡妃瞪圆了一双墨色的眸子,凶巴巴地盯着她,“这是蜀地贡品,洪泰二十年成都九壁村作纺用新样制法织成的蜀锦,一共仅得两匹。一匹陛下赏了张皇后,一匹给了本宫。本宫做了一身衣裳,把剩下的布头给了你。本宫记得,还告诉过你说,这料子你穿了是逾越,但若是穿在里头,倒是不打紧……可有此事?”

    “是……”月毓声音低弱。

    “那本宫问你,若这个肚兜不是你的,难不成是本宫的,或是张皇后的?”

    这句话问得极是怪异,除了贡妃只怕旁人也问不出。

    洪泰帝唇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一下,狠狠一咳,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贡妃,你回来坐好,莫要心急。”

    “好好好,本宫不说也罢,本宫是瞎了眼。”

    贡妃气咻咻的返回去,看着月毓垂头丧气的样子,气得脑门儿炸痛,一阵揉着额头,不再吭声儿了。

    但肚兜一事,由贡妃来证实,比谁的话都好使。

    至少殿中所有人都知道,它确实是月毓自己的。

    可为何分明说是七小姐的,最后却变成了月毓的?

    这个中的猫腻,自是引起了诸多猜测与好奇。

    只不过,皇帝和娘娘都在场,还有皇太孙在座,各人的心里头虽然都在猜想,有想发笑,却无人敢出声儿。只一个个都拿不太好的眼神儿去瞄月毓。

    月毓呆了一会,已然回神。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化,发生得这样快,月毓吃了亏,心里也已然清楚,自己先前的预感是对的。她果然是被人算计了。而能够这样“以她自己为饵,兵行险着”来害她的人,只有一个——夏楚。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夏初七,手指抬起。

    “陛下,娘娘,是她陷害我的!”

    夏初七“咦”了一声,看着她,一脸无辜。

    “月姑姑这话可就奇怪了。分明是侧夫人拿出来的肚兜,为何说是我在陷害你?你没有发现我比你更无辜?被你无端指证了与人苟且,我又找谁说理去?”

    月毓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串通好的?”

    “侧夫人可是你叫来的,我们怎么串通?”

    眼看这个情况难以收场,贡妃怒其不争地站起来,看了看月毓,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瞄一眼老皇帝的表情,又闷声不响地坐了回去,一个人继续生闷气。

    夏初七瞄了瞄面色发冷的皇帝,恍然大悟一般,直勾勾盯着月毓的脸,激动地“哦”了一声。

    “陛下,娘娘,我晓得了。当年与侍卫苟且的人,明明就是月姑姑你,对不对?”

    月毓恼恨不已,“你胡说八道,我何曾与人苟且?”

    夏初七抿唇,笑得极是得体,不露齿痕,“侧夫人刚才不是说了?肚兜是她在侍卫身上发现的。月大姐的肚兜,为何会在魏国公府的侍卫身上?你且说来听听?”

    月毓脸色涨红,却与她说不清。

    转了个方向,她又是一阵叩头不止,“陛下,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这个贱婢陷害我。奴婢当年一直跟着十九爷,怎会与侍卫苟且?爷一直都是清楚奴婢为人的啊。”

    听她提起赵樽,夏初七一阵冷笑。

    “月姑姑好生奇怪,是想让十九爷来为你作证?你这不是拿刀子戳陛下和娘娘的心窝子吗?再说了,月大姐,你口口声声说,见到我与一个侍卫,衣裳不整的抱在一处,亲密得很。如今你又说一直与十九爷在一起?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看你分明是信口雌黄,栽赃嫁祸!好哇,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撒谎,这不是欺君吗?”

    连珠炮似的,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反嗤。

    殿内,许久都没有人接话。

    唇角微微翘起,夏初七看向洪泰帝,“陛下,这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戏码,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洪泰帝眼看事情发展到此,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

    可逼到此处,让他如何能掰转回去?

    浅浅一叹,他看向月毓,“你还有何话说?”

    月毓心里一默,猛地转头,看向了夏问秋。

    “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陷害我?”

    夏问秋一愣,这会子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这个肚兜分明就是月毓叫抱琴拿来给她的,并且二人串好了词儿,为何肚兜会变成月毓自己的?她脑子有些发晕,但也不敢直接承认自己撒谎欺君,只好咬死了先前的话。

    “月姑娘,这个肚兜,确实是我当年从那个侍卫身上找到的。”

    “你胡说八道!”月毓恼了,“这东西,我一直珍视,怎会落于他处!”

    见到二人狗咬狗,夏初七心里极是愉悦,面上却装得一脸糊涂,“二位,民女见识浅薄,你们可别哄我?既然月姑姑这般珍视贡妃娘娘送的东西,为何会在旁人的手上?”

    月毓恨恨看她,知道与她夹缠不清,也不想与她说话,只想以罪责最轻的方式,快速地撇清自己。

    “陛下,娘娘。昨儿晚上,泽秋院的抱琴姑娘,跑过来告诉奴婢说,侧夫人不甘心夏楚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嫁入东宫做了太孙妃。她请奴婢向贡妃娘娘说出当年的真相,阻止夏楚入主东宫,以免她秽乱宫闱。奴婢有些犹豫,并未向娘娘说清楚猎场之事……”

    “可你为何又说了?”夏初七笑。

    “奴婢一心为了皇嗣,不能明知你不贞,还装聋作哑……”

    “我哪里不贞了?”

    夏初七咄咄逼人的一句,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月毓杏眼圆瞪,张了几次嘴,终究不敢说出赵樽来。

    再一次,她趴在地上,狠狠叩头,以期能让皇帝和贡妃了解她的苦衷,“奴婢这是被脏水泼了一身,怎样说也说不清楚了,可那个肚兜,奴婢真是不知为何会在侧夫人的手上。请陛下和娘娘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她一字一句吐字还算清晰。

    可说完了,却许久都无人回答她。

    毕竟证物面前,人嘴里的话,可信度就低了。

    即便洪泰帝明知她冤枉,也不好直接包庇。

    甚至于,现在包庇的结果,只会更加落人口实。

    见此情形,月毓咬了咬唇,终是屈辱地含泪叩头。

    “若是陛下和娘娘不信,奴婢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听着一干人在那里吵吵,贡妃早已分不清楚,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只能不停的揉头。

    “拉下去,验!”

    ……

    月毓被两个嬷嬷拉下去了。

    夏初七与她怨毒的眼神对上,弯了弯唇。

    她自然相信月毓是清白的。

    事实上,今日对她这一出,只是顺便。

    原本,她就没有想过能把月毓怎么样。

    只不过,对于时下的女人来说,有这样屈辱的经历,足够她今后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善儿?”

    洪泰帝见贡妃头痛难忍,扶住她的肩膀,目光一暗。

    “崔英达,宣太医。”

    “陛下……”夏初七慢慢走近,从怀里掏出一个中药香囊来,“这是我自己做的安神香囊,有佩兰,石菖蒲,茯神,半夏,决明子,朱砂,可以安神顺气,除郁化火。娘娘不如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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