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仁潇潇气恨地躲着他,脑袋左偏右偏,张口就又要咬他。他却是低笑一声,扼住她的下巴,手指轻轻夹住她的舌,玩弄一般轻抚着,羞得乌仁潇潇气血涌上大脑,想咬他咬不了,想杀他杀不了,膝盖抬起就要用力,却被他顺势劈开了腿,毫不费力地欺近抵着她,带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力,低低喘道。

    “小野猫迫不及待了?”

    四野俱寂,边上没有人,就算是有人,乌仁潇潇也不敢真的喊出来让人看笑话,丢北狄的脸。一时间,她心胆俱裂,委屈到极点,眼睛一闭,“呜”一声就哭出来。

    元祐一怔。

    慢慢的,他松开了手。

    可他没有想到,乌仁潇潇面色一弯,膝盖猛地抵过来,正中他充勃的要害,声音满是抽泣的嫌恶。

    “你去死。断子绝孙才好!”

    “嘶……”钻心的疼痛袭上来,元祐吃痛地躬身,捂着裆,看着跑远的姑娘,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小野猫,早晚毁她手上……”

    ~

    燕归湖的热闹未绝,赵楷已经收兵了。

    他领着一群披甲佩刀的禁军正准备往麟德殿而去,就看见站在路口一株古柏下负手而立的赵樽。

    “老十九……?”

    低低唤了一声,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迎上入了一双比夜色更为深邃复杂的眼睛。

    他在等他。

    赵楷静立片刻,抬手,挥退一群禁军。

    “十九弟,怎的还未回席?”他笑着走近,黑色皁靴停在了赵樽面前的三步处,平视着他,一张轮廓清冷的面孔,略有一丝迟疑与紧张。

    赵樽转头,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眼。

    “与你做个交易。”

    没有多余的言词,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赵楷似是并没有什么意外,抿紧唇角,他看着赵樽高远孤清的脸,还有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考虑了片刻,他嘲弄一笑。

    “十九弟就这般自信,我会受你要挟?”

    赵樽扭身过来,冷冷看着他,“那六哥就这般自信,能逃得过赵绵泽的眼?”

    挑了挑眉毛,赵楷声音微冷。

    “你要我投诚于你?”

    “我不需要你的投诚。”赵樽眯起眼打量他,略带嘲弄的笑,“六爷这样的人,本王也要不起。”

    赵楷许久没有回答。

    二人相视,眸子里暗火对撞。赵樽不动声色,赵楷的心里,却慢慢泛起了一层凉意。

    洪泰皇帝是一个极为看重子孙修养品性的人,故而,大晏皇室的子孙,自幼便要学习经史策论、诗词歌赋,骑射武功,面面俱到。虽良莠不齐,但卓绝之人,也不在少数。就论六王赵楷,因是庶子出身,母亲又不得圣宠,打小更是努力,在洪泰帝的十九个皇子之中,是绝对的佼佼者。这也正是洪泰帝看中他,把他暗留给赵绵泽的真正原因。

    赵楷打心眼里忌惮的人不多,赵樽却是其中一个。从他十几岁从军开始,便一直是个战无不胜的神话,就连他们的父皇,即便忌惮他,也得赞一句“老十九此人,算无遗策”,单论这一点,赵楷就从未小觑过他。

    迎着他冷漠的眼,赵楷先开了口。

    “老十九,新皇已登基,且名正言顺,众望所归,四海来朝,天下大势已定。你很清楚,即便是我想帮你,你也再改变不了什么。我劝你,还是找机会离开京师,保得一命再说。其余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就不要肖想了,不值当。”

    “那你又值得吗?”赵樽上前一步,冷冷一笑。

    赵楷僵硬在原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樽并不紧迫于他,只是抿了抿唇,负手一笑,声音淡淡道,“我赵樽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顿一下,他见赵楷僵住了脸,傲然一笑,“六哥无须担心。你不仁,我却不会不义。更不会不顾及兄弟情分,拉你下水。”

    赵楷一惊,“那你到底要什么?”

    赵樽冷冷回眸,“你只需给我一些方便。”

    ~

    夜幕里,寒鸦阵阵。

    就在乌仁潇潇坐在岸边被元祐抓住的时候,夏初七已经上了另外一边的岸。她好久没有潜过水了,尤其是怀了小十九以来,更是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子,今日若不是为了老十九,为了不入赵绵泽的圈套,她真不会舍得这般委屈自己。

    幸而这时的天已有些炎热,水里不冷,还有些凉爽。她上岸之后,没有直接回麟德院,找地方坐了下来。

    看着满天的星辰,她是愉快的。

    哪怕这皇宫是一座天罗地网,她也没有丝毫惧怕。赵十九还活着,小十九的爹还活着,他也没有忘记她,而且他还爱着她,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于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她要先好好消化消化,再思量一下,如何离开这一座见鬼的皇宫。

    可想着想着,她的心突地沉了下来。

    先前她对赵樽说,让他带她走吧,两个人远走高飞。

    如今仔细回忆,她发现那句话真是充满了天真少女无知的浪漫主义情怀。大概从古到今的“私奔”之人都是这样的冲动之举。

    且不说这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封建大帝国,逃能逃到哪里。就算真的能逃出去,但两个人隐姓埋名、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在柴米油盐之中,爱情会永恒吗?能够幸福吗?

    就算可以,但赵十九的父母还在乾清宫,妹妹还在云月阁,今日晚上都没有见到赵梓月出席大宴,很明显她也不得自由……这些赵绵泽加诸到赵樽身上的压痛,历历在目,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十九还能领着她独自私奔,那么,他就不是赵十九了。

    他是一个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的男人。私奔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若赵樽跑了,从此他如何能立于天地之间?

    带着侄媳妇私奔这样的段子,若是留在史书里,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两个人的爱情感天动地。后世之人,翻开那尘封的史册,只会“啐”一口唾沫,骂一句“狗男女,不要脸”而已。

    她不能这样活。

    赵樽也不能这样活。

    他们的小十九更不能这样活。

    忍辱偷生的活,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他们要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与朝贺,要光明正大的告诉世人,他们是相爱的,小十九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不是个野孩子。

    比与生命,爱情是信仰。

    可比与爱情,尊严更沉重。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既然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那就只能改变历史。

    想明白这一点,她慢吞吞地吁了一口气,也就不着急了。拖着一双湿漉漉的脚步,走在花间树丛里,她低着头,寻思着得先回去换一身衣裳,突地,地上出现了一双明黄缎底的龙纹皁靴。

    她一怔,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张清隽泛凉的脸。那男人一袭五爪金龙的袍服,在月下温雅不凡。只是看着她时,蹙紧的眉头满是痛意。

    “夏楚,你可真对得起我。”

    他一字一顿的声音,像一个捉到奸情的妒夫。

    夏初七看着他,灿然一笑。

    “陛下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懂?”赵绵泽由上到下的打量她,看着她湿漉漉的衣裳,最终落在了她红润娇美的唇上,目光敛起,带着一抹受伤的情绪,望入她的眼中。

    “他到底有哪里好,你告诉我。他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为他犯险?不顾宫中大宴,与他深夜私会,为了顾全他的名声,潜湖逃匿,你就不怕淹死在湖里?”

    到底哪里好?

    这个问题,问得夏初七轻笑起来。

    她微眯起眸子,静静看他,眸底波澜不惊。

    “他哪里都好,每一处都好。就算为他淹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他值得我付出,而你带给我的是什么?永远只是伤害。”顾不得身上湿透,她目光凉凉的走到他的面前,蹙紧眸子,压低声音,一道嘲弄的笑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

    “赵绵泽,你什么都得到了。天下是你的,江山是你的,女人你更不会缺,今日那个乌兰明珠就很好,很美。你皇宫的女人,个个都才艺双绝,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马?也放他一马?”

    昏暗的光线下,赵绵泽薄唇如削,看了她许久,凉凉的一笑,突地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拉了拉,语气带着一股刻骨的恨意。

    “说,和他做什么了?”

    夏初七抬眸凝他,冷冷道,“你以为呢?”

    赵绵泽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恼恨,“你先前告诉我说,你与他没有过苟且之事?可实事上呢?现在,你还想瞒我?”

    夏初七心里一惊。

    她猜测,先前她抱住赵樽让他带她离开的一幕,一定是落入了赵绵泽的人眼睛里。故而,他先前相信的东西,变得不再相信了。而赵樽的死而复生,应当也带给了他空前绝后的压力。此刻他的目光里,血一般的赤色,一副看见仇敌的样子,再不复往日的温雅。

    男人都在乎女子的名节。

    而一个人的心理,会随了他的身份地位发生变化。很显然,做了一国之君的赵绵泽,身上的王八之气……不对,王者之气,比之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原本她想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气死他算了。可话到嘴里,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这是封建帝国,她面前的男人是一个封建帝国的皇帝。她的回答,若不谨慎,就会关系到赵樽与小十九的生死。

    空气里,淡淡的花香。

    除此,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僵持。

    她凉了眸子,突地一哼,“我与他没有什么。”

    “当真?”他的手腕紧了又紧。

    “信不信由你!”夏初七推开他的手,轻轻一笑,深深看住他,“若不然,他能不记得我了吗?难道你的人没有汇报给你知晓,他先前是怎样对我绝情相待的?你说对了。他忘记我了,是真的忘记了。你们男人啦,都是这般薄情寡义。他如此,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绵泽久久不语,只是看着她。

    “我不是他。”

    “是,你不是他。”你永远都不如他。

    夏初七侧过身子,抖了抖身上又湿又沉的衣裳,不冷不热的道:“容我回去换一身衣裳吧。或者,你愿意我就这样直接入席?反正我是不怕丢人的。我的脸,不值钱。”

    赵绵泽蹙紧眉头,像是压抑着某种狂躁的情绪,眸子半开半阖着,视线久久流连在她的唇上。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她讶异地看他。

    “证明给我看,你若真与他没有过苟且,我便放他回藩地,以大晏最高的礼遇待他。从此不动他半分。”

    夏初七心里一惊。

    微笑着,那笑容很是僵硬,“怎样证明?”

    “今夜为朕侍寝。”

    夏初七极力隐忍着那一股子恨不得抽死他的念头,低低一笑,“你这是想要出尔反尔,你怎么答应我的?”

    赵绵泽上前一步,像是想要抱她,可终究,他的手落在了她湿透的鬓发上,捋了捋,他冷冷一笑,“你放心,只要你今晚侍寝。我定然会让你回魏国公府,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会答应。”

    “你无耻!”

    夏初七气恨到极点,抬起手就抽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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