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灰溜溜的缩了回去。

    可这春光乍泄的一瞬,却没有逃过赵樽的眼睛,他眸子微微一眯,戏谑的笑了笑,视线慢慢落在她的小腹上。看着那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包,想到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儿,孕期原就娇气一些,他却大半夜来吵醒她,突地有些歉意。

    叹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探手过去。

    “赔!多少银子爷都赔。”

    夏初七咕哝一句,佯做生气地扭开身子。

    “不晓得疼人的家伙,别碰我的小十九。”

    赵樽向来吃她这一套,见状更是心疼得紧。这丫头大多时候心胸宽广,可这怀上了身子,倒是真真儿添了一些小女儿的娇憨。对于他来说,虽说无辜,可也实在不忍她一个人这般辛苦,还没处发火,也就由着她叨叨了。

    他不再多话,慢吞吞钻入她的被窝儿里,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她扫他一眼,手肘轻轻一拐,击向他的胸膛。他也不恼,只低笑一声,手臂顺势绕过她的脖子,便把她拉入怀里,一低头,吻在她额上。

    “阿七不恼,是爷不好。”

    夏初七哼哼道,“认错态度这么好,是不是做了啥对不住我的事儿?”

    赵樽轻笑着,把她连人带被子裹在怀里。

    “小心眼儿的小傻子。”

    四更天,三支红烛。两个人,一个被窝。打打闹闹间,他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夏初七打了无数个呵欠之后,说完赵梓月的事儿,这才把自己让甲一出去传的那些谣言告诉了赵樽。

    赵樽倒也不意外,“听见这事,爷便知道是你做的。”

    夏初七挑了挑眉,脑袋挨着他的肩膀,“为何?”

    赵樽浅笑,“妇人之道,区区如此。”

    夏初七哧一声,“行,算你狠。那你可晓得,太皇太后差人来过了?”

    赵樽眉梢一拧,暗夜的火光中,面色阴晴不定。

    “就是因为知道了,爷才来的。”

    轻唔一声,夏初七恶狠狠瞪他一眼。

    “赵十九,会不会唠嗑?你就不能说两句中听的么?”

    赵樽唇角轻轻一跳,心神领会地抱紧她,“嗯,爷是想念阿七,才来的。”

    夏初七被他无辜的样子给逗笑了,嘴里“叽叽”笑着,那模样儿见牙不见眼,很是得意,“这还差不多,算你合格,可以做小十九的亲爹了。”

    凝视着她骨碌碌直转的眼珠子,赵樽并不辩解他原本就是小十九的亲爹的实事,只静默着思量一下,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

    “阿七,这件事爷来安排。明日射柳,你不必去。太皇太后那里,爷会有法子应付。”

    夏初七心里一暖。

    那种无时无刻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是极好。

    她笑叹一声,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让他感觉着小十九的存在,出口的声音,也比先前软和许多,“爷,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太皇太后既然差人来叫我,我便不能不去。你想想,她这次没见着我,会不会生疑?她若生疑了,下一次肯定还会传我。指不定,还会亲自过府来。到时候,小十九越来越大,我如何避得了?”

    赵樽眉头一蹙,掌心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滑过。

    “你这肚子,已是瞒不住人。明日你去,如何面对众人的眼?”

    夏初七抬起头来,看定他,调皮的眨下眼。

    “爷,我是笨蛋么?”

    赵樽唔一声,“阿七有自知之明。”

    夏初七眼风剜向他,差一点咬到舌头,“我是说,我不笨,我既是敢去,自有我的主张。”

    赵樽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多劝,只不放心的再问一句。

    “行!只是敢问皇后娘娘,到底有何妙招?”

    最近两个人见面,她喜欢酸溜溜的叫他“晋王殿下”,他这一声“皇后娘娘”里头,酸味儿也不少。不过这种事儿,这二人倒是有默契——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不深不浅,不多不少,不会让对方觉得窒息压抑,又可适当表现自己的郁闷,或说表达自己在吃味儿的委屈,算是一种夫妻间的正常状态。

    故而,夏初七并不在意他的称呼。

    “明日可见分晓。”

    “今夜不说?”

    “不能说……”夏初七拖曳着嗓子,“除非晋王殿下求我啊?”

    赵樽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夏初七吃痛一声,装出一模老实可爱的样子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再说,爷大晚黑的来了,不是有更要紧的事做么?何苦执意如斯?”

    “更要紧的事?”赵樽勾了勾唇角,“阿七倒是很懂爷心?”

    “必须的。那爷,您的笑容还可以更灿烂一点吗?”

    赵樽笑意已是充盈了眸底,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若是阿七有吃的东西给爷,一定会更灿烂。”

    噗一声,夏初七板住了脸,“你猪啊?没吃晚膳,不会早说?”

    她把这货给狠狠“训斥”了一顿。可话虽说得极狠,但他肚子饿了,就是天大的事儿。做为“贤妻良母”,夏初七还是要去为他准备的。

    这会子,她屋里亲近的丫头都被调去做旁的事了,她不好去打扰她们,也没法子叫别人。不过,她也没有告诉赵十九她的“为难”,明儿的重头大戏和惊喜,她必须先保密一下。

    “等着啊,我去叫人。”

    她穿好衣裳爬起来,偷摸着去小灶房,准备煮一些吃的给他。

    可还没等她动手,甲一就站在了身后。

    “我来。”

    夏初七睨着他,不太敢相信,“你会做吃的?”

    “嗯”一声,甲一不再说话。

    目光烁烁间,夏初七弯了弯唇,看他的身影时,顿觉更加的高大了,“厉害啊你,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往后谁娶了你……哦不,谁嫁了你,那可算有福分了。”她说完,见甲一黑了脸,不由嘿嘿一乐,特好心地拍拍他的胳膊。

    “成,那劳驾你了,我会让爷给你涨俸禄的。”

    “不必了。”甲一没有抬头,“把欠我的还上就好。”

    “小气鬼!”

    夏初七吐了吐舌头,退出了灶房。

    灯火里,甲一认真做着事,没有再回答她。

    赵樽的胃与旁人不一样,大概半年戎马的缘故,他并不像京里那些王爷一样矜贵,无论是珍馐佳肴,还是粗茶淡饭,他都可以入口。用夏初七的话说,这是一个极好养活的傲娇爷们儿。实际上,比起他来,她自打怀孕,嘴就刁得很。淡了不吃,咸了不吃,这不吃,那不吃,总之就像与饭菜有仇似的。尤其这几日,孕吐减轻了,挑嘴的毛病却越发严重。而这一切,她都把它归咎到小十九的身上。

    “小十九定是一个比你还要傲娇的家伙。”

    平白受了冤枉,赵樽却笑了,“爷的种,能不傲娇吗?”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嘚瑟是病!”

    甲一速度很快,二人斗嘴间,他已经准备好了食物。东西倒也简单,只是一碗红枣醪糟蛋,放了两颗鸡蛋在里头,加上几粒红枣,放在桌上,看上去甜香勾人。

    放下瓷盅,甲一默默地出去了。而赵樽对于是他送食进来,目光微微一闪,也没有吭声儿,更没有询问,只拿过勺子,低头吃了起来。

    “香不香?”夏初七半趴在桌上,歪头看他。

    赵樽把瓷盅往前推了推,“要不要吃一颗?”

    “不要,我吃过的。”她摇了摇头。

    “这蛋倒是煮得新鲜,爷往常没有吃过。”

    “那可不是么?嘿嘿,这叫红枣醪糟蛋,姑娘我的独家自创,甲老板也是给我学的。”夏初七心安理得用中华民族几千年勤劳智慧的结晶吹着牛,看着赵樽默默的咬掉那颗蛋,优雅高贵的吃着,心里被幸福塞得满满的。

    在楚茨院的日子,她的日常生活很均匀,一日三餐也都极为讲究。但是,人都是思乡的,她常常怀念后世的一些吃法和吃食,于是便挖空心思想出一些法子来让灶上做。没有想到甲一倒是偷偷学了一手。

    “甲一煮得极好。他真是给你学的?我看你也未必有这水准吧。”赵樽不温不火的声音里,似是有些怀疑。不过,仔细听去便会发现,他的话里还有一种夏初七先前也曾有过的心情——那是她生活中他无法参与的一部分。除了遗憾,还是遗憾。

    “你不信?”夏初七挑了挑眉梢,嘻嘻一笑,“我也不信。”

    “……”

    夏初七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娇美的笑颜来。

    “爷,你还真别不信,甲老板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嗯,他算是我的衣钵传人吧。还有啊,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一碗小小的红枣醪糟。我这么给你介绍一下吧。”咳一声,她清了清一下嗓子,“舌尖体”来了。

    “红枣醪糟蛋,无疑是益气生津、开胃健脾、营养滋补的好东西。把红枣用甘冽的清水洗净,去掉枣核,与适量的山中泉水一同入锅,大火熬至水开,再用妆瓷的勺子舀上自制的醪糟,一并放入沸水,选两只最美丽的母鸡下的蛋,在碗边敲开,将鸡蛋液徐徐导入锅中,待熬好之后,即可食用。这一碗由楚七潜心研制的醪糟蛋,恐是世间最普通又最美味的家常滋味了。”

    “……”

    看他顿时黑着脸,她继续“舌尖体”,笑不可止的道,“醪糟里含有少量的酒精,可促进血液循环,有助消化及增进食欲的功能,使孕妇的饮食增加,营养充足……不仅如此,醪糟蛋还有利于孕妇利水消肿,适合哺乳期妇女通利乳汁,其产热量高,富含碳水化合物、糖分、b族维生素、蛋白质、矿物质……”

    “停!”赵樽差点把嘴里的蛋吐出来,“说人话!”

    “我说这个醪糟蛋最适合孕妇吃了。所以,我才教给他们做的,要不然呢?”夏初七看他含着一颗蛋,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憋屈样子,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吃啊?怎么不吃?”

    赵樽眸色微微一深,终是从“孕妇食品”的感受中调整过来,慢条斯理地吃下那颗蛋,优雅地漱了漱口,然后淡淡看着她,一言也不发。

    “怎么了?”夏初七似笑非笑,逗他,“红枣醪糟蛋不好吃?”

    赵樽严肃的道,“味道差强人意……就是糖多了一点。”

    “有吗?要不是你吃完了,我也想尝尝看呢。”夏初七看一眼那瓷盅,故意咽了咽口水,遗憾的叹息着,一张羊脂白玉似的脸上,两片红润饱满的唇一开一合,像两瓣饱蘸露水的红柑橘,满是诱人品尝的俏意。

    赵樽看得性起,喉结一滑,突地捞她过来,低头堵上了她的嘴。

    “唔,你做啥?”

    “你尝尝就知道了,甜不甜?”

    他撬开她的唇,滑溜地探入她的口中,密密地亲吻着,不放过任何一寸香甜可人的所在,那急切狂鸷的模样,似是要把分离几个月来的所有的遗憾都一并找补。在他的带动下,她身子微颤着,闭上眼睛反手拥住他,回吻过去,目光渐渐迷离,终是与他一同纠缠在这个美好无边的深吻间,缠住了彼此所有的神经。

    在他粗喘着抬头时,她已被吻得晕头转向。

    “赵十九……”

    她意犹未尽的小模样儿,瞧得赵樽眸底含笑,轻弹一下她的额角。

    “阿七该睡了!”

    看他一脸恶趣味的戏谑,夏初七想到自个儿沦陷其间的样子,又气又恼,猛地揽紧他的脖子,本着吻不死他憋死他的劲儿,化被动为主动,大力地欺压上去。赵樽勾着她的腰,搂入怀里,低低浅笑着,配合的任由她“轻薄”。

    比起先前那个吻来,这一个吻更是柔肠百结。可夏初七的脑子却比先前清醒得多。她的鼻息里,除了他身上浓郁的男性气息之外,隐隐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茯百酒香味儿。丝丝缕缕的充入鼻端,激得她脑子“咯噔”一声,猛地清醒,吸着气儿从他怀里爬起来,绯红的脸蛋儿上,有一抹恼气。

    “赵十九,你又喝茯百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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