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孩子在乖乖的长大。

    可她怀孕十月,辛苦分娩出来的小十九却……

    她捂着脸,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商区不好玩?”

    赵樽先前在毡包里看书,知她喜欢热闹,方才叫了甲一陪她出去逛上一逛,哪里会想到,她兴致勃勃的出门,却是一脸愁容的回来?

    “赵十九——”夏初七握住他的手,声音凝噎,“我好像看见……小十九了。”

    赵樽眉梢一沉,没有说话。

    “真的,我觉得她是我的小十九。”

    她急急说着,赵樽却俯身抱起了她。

    “阿七你逛累了,休息一下?”

    “不,我没累,赵十九,我说的是真的。”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她眼眶一热,身子便无力地扑在了赵樽的怀里,紧紧圈着他的腰,吸着鼻子把先前在商区里的惊鸿一瞥,说与了他。

    他原以为赵十九会笑话她的神经质。

    可是过了良久,他却一言不发,只是把她抱坐在椅子上,轻轻抚着她的头,就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动作极轻,也极为缓慢。

    “赵十九,是我疯了吗?”

    “……傻七。”

    “我……就有那样的感觉。如果小十九还在,也应长成那般的好看,那般的调皮,那般的……对,她抬眼那个动作,与你像极了,真的很像,我以为看见了你的翻版。”

    她急急地说着自己的感受,一句比一句快。赵樽没有打断她,像是看懂了她内心的焦渴和怅然,他将她紧拥在在怀里,若有若无地揉着她头发,等她说完了,方才宽慰地一笑。

    “都在额尔古,一定有机会见上她的。到时候,我们认她做干女儿,可好?”

    “真的?”夏初七仰着头,盯着他的假胡须,“噗”的一笑,心里放松了不少,唇上又荡开了一抹促狭的笑意,“就你如今这个样子,恐怕得认人家做干孙女才行了。”

    “好哇,敢笑话你家老爷?”

    他笑着捏她的脸,她飞快拿手去捂,两个人打闹起来。

    慢慢的,夏初七的心绪又恢复了平静。她唤了一声“赵十九”,便安静了下来,像一只树袋熊似的半趴在他的身上,徜徉在他给予的幸福感中,一动不动地思考了好久,突地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他。

    “赵十九,我再给你生个孩儿,可好?”

    赵樽低头,轻轻一笑,“不急。”

    “为什么?”她一愕。

    “等你身子好些的。”

    他淡淡的声音,没有情绪,却又满是宽容。夏初七心里一紧,抿紧了唇,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他。

    她不是傻子,失聪了这么久了,不用脑袋考虑,她也猜测得到,如赵十九这般睿智的男人,如何能不晓得她的耳朵有问题?

    但他不揭她短,也不安慰。

    这便是一种最好的安慰,最大的纵容。

    ~

    湛蓝高远的天空,慢慢地低沉了下来,火红了一天的霞光也被乌云吃入了庞大的肚子。额尔古的草原上空,慢慢地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天幕。

    灯火亮了,喧嚣结束了。

    吃着自家煮出来的饭菜,夏初七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正与赵十九商量今儿晚上去哪里消遣一下,感受感觉额尔古的夜晚,便见二宝公公垂头丧气地进来了。

    他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收拾碗筷时似乎都没有心情。

    “怎么了,白白胖胖的大帅哥?”

    夏初七笑了笑,打趣的看着他。

    “姑娘……”郑二宝扁着嘴巴,白胖的脸颊上,肥肉抖了抖,原是想要说什么的,可看了一眼他家爷的黑脸,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垂着眼子,咕哝了一句,“没什么。”

    夏初七轻轻一笑,手心在桌上打着节拍。

    “分明就是有事,还想逃过我的法眼?速速招来。”

    郑二宝哭丧着脸,扁着嘴巴,还是不言语,直到赵樽淡淡地飘出一个“说”字,他才猛地放下手上的碗,“扑通”一声跪下来,先请了罪,才哭哭啼啼的哀嚎。

    “输了!都输光了——”

    输啥了?

    夏初七诧异的看着他。

    很快,她便从郑二宝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们这一群人来了额尔古大半天,赵樽都没有安排任务,除了值守的人之外,都是自由活动。这额尔古的城镇不仅热闹,与漠北大多数地区不同的是,还有许多南人的娱乐项目。

    自古以来,娱乐之事,自然脱不开赌博。

    额尔古的城中,有一个大赌坊,说是南人开的,叫“千金坊”,侍卫们原本没有打算去的,结果被海日古那老头子一激,说是好赢钱,便相约去玩一把,结果还真是赢了不少。

    落晚的时候,得了这样的好信儿,二宝公公也控制不住,被银子冲了脑,把自己的家当拿出来,让他们帮着押几注,得点小利。结果这个倒霉货,自个儿没有享受到半点赌博的乐趣,倒是把本儿都压进去了。

    “老爷,奴才……的棺材本都没了。”

    赵樽看着他的伤心样儿,笑容浅淡。

    “你这岁数,还死不了,不急,再慢慢赚。”

    太恶毒了!夏初七感慨着,叹着摇头。

    郑二宝吸着鼻子,白胖的脸上,越来越苦,“老爷,我还要养大胖儿子的……先头来之前,我便托了老家的人,为我看好了一个孩子,准备过续过来给我捧香炉……如今看来是养不上了……”

    赵樽点了点头,似乎很了解地看他一眼。

    “下去吧,领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太可怜了,输了赢,还要挨打?!夏初七看着郑二宝使过来的“求救”眼神儿,侧眸看着赵樽,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调侃语调道,“老爷,我们这么善良的人,不能看着二宝公公养不上孩儿,还没有棺材本,对不对?”

    赵樽慵懒地靠向软垫,似笑非笑看她。

    “不然如何?”

    “去赢回来!”夏初七看见“千金坊”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便已经蠢蠢欲动了。她若是记得不错,白日里那个小糯米团子说的地方,不就是千金坊么?

    她必须得去见一见她,再见一见她。

    “不妥。”赵樽的声音仍是懒洋洋的。

    夏初七看着他淡然的脸,牙根儿有些痒。

    “有何不妥,救人一命当造七级浮屠。”

    “救谁的命?”赵樽挑眉。

    夏初七瞥一眼苦着脸的二宝公公,示意一下,那厮便拼命地磕头,然后哭天喊地道,“老爷,奴才活不下去了,奴才没了棺材本,没了大胖儿子,往后怕是不能再伺候老爷和姑娘了,奴才,奴才……”

    看赵樽没反应,他有些演不下去了。

    赵樽淡淡扫他,冷哼一声。

    “十个板子死不成,一百个应当够了,去吧。”

    “啊”一声,郑二宝差一点晕厥在地。

    说起来夏初七是一直很佩服二宝公公的演技的,可眼下看他演得这么拙劣,不由捂脸,也有些想暴打他一顿。

    叹了一声,她看向赵十九,“老爷,真金不怕火炼,只是赌博而已,小意思,你怕什么?”

    赵樽反问,脸有些黑,“老爷我怕什么?”

    夏初七一乐,“怕没银子。”

    兜里没钱的财主赵老爷听了这话,脸有些绿,夏初七嘿嘿一笑,极为和善友好地挽住他的胳膊。

    “放心吧,丫头不会让老爷丢脸的。钱而已!丫头兜儿里有的是。”

    “哼!”

    赵樽慢吞吞起身,反手拽住她的手腕,从郑二宝的身侧走了过去,淡淡丢下一句,“跟上,今儿若是赢了,便饶了你。若是输了,你就等着入棺材吧。”

    “啊!哦——”

    郑二宝再次惨叫着,灰头土脸的跟了上去。

    ☆、第271章 赌中之赌

    赌博这事儿,无数人恨之。但它偏生是一项跟随着人类发展一并传承的活动。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在历史的长河中灭绝了,它却稳稳地流传了下来,还经久不衰,越传越有味儿,越传种类越繁杂。

    这个时间点不早了,但对于夜不归宿的赌鬼来说,正当时候。“千金赌坊”里人山人海,赌博的方式很多,什么单双、骰子、牌九、四门方宝、数仓、藏弦……应有尽有。但与时下绝大多数的博戏一样,主要还是通过掷骰子的方法来进行。

    外头的风很凉爽,但夏初七与赵樽进入赌坊时,里面空气却不流通,显得极为闷热。坊里人声鼎沸,喧闹不堪,无数人在热火朝天地喊着“大、小、下下下、压压压”。看到这情形,夏初七不由得蹙了蹙眉。

    小宝音说她住在“千金坊”,可这样儿的地方,是小孩儿能待的吗?什么样的父母,能够让孩子住在这里?想到在展区上见到的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儿,她心里冷不丁抽抽了一下。

    难不成,她阴沟里翻船,竟然被小糯米团子给耍了?

    看到赵樽进来,几个正在参与赌博的侍卫顿时傻了眼儿。

    “老……”

    “老什么老?”夏初七心知他们害怕赵樽责罚,可他们是来翻本儿的,若是暴露了身份,还怎么玩?她飞快地瞥过去一眼,打断了他们的话,笑吟吟地拱手一圈,笑道:“众位兄弟,赌逢知己千金少,相逢何必曾相认?哈哈哈,你们继续玩,继续玩!随意点,随意点!”

    众侍卫闭了嘴,看赵樽没啥动静,心里一喜,纷纷揖礼。

    “好说好说!”

    互相看一眼,谁也没再出声儿,只当彼此不识。

    看到这情形,一个赌场小二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弯腰笑对赵樽。

    “这位爷,头一回来吧?是要玩一会儿?”

    赵樽为人素来高冷,只淡淡扫他一眼,并不吭声儿。夏初七看着小二,笑吟吟地接过话去,“瞧你这小哥儿,真不会说话。你们赌坊开门儿做什么的?我们老爷来你们的赌坊,不是来玩的,是嘛来了?”

    那小二一愣,拍拍自己嘴,打了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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