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东西,继续走!”

    赵樽没有向他们解释太多,淡定的语气回响在浮躁不安的空间里,有着安宁人心的作用。人在危险的面前,恐惧感往往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只要有可以依靠的人,有可以解决的办法,神经便会松懈很多。

    补充能量的时候到了,陈景小心翼翼的把晴岚放了下来。

    塔殿里没有基石,也无人敢坐到“清远大师”的身边去,晴岚也被他放坐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众侍卫,纷纷取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开始分配、充饥。干粮大多都是不易腐烂又能耐饿的馍馍。晴岚接过自己的一个,想了想,掰开一小块儿,把剩下来的大块儿塞到了陈景的手里。

    “陈大哥,我没走路,也不饿。你吃。”

    陈景微微一怔,如何不知她的心思?

    随着入陵的时间加长,他们的食物正在减少。

    尽管昨儿疯老头儿逮了好几条蛇来充饥,但对于接近上百人的队伍来说,那也是杯水车薪。如今还不知何时能出去,她这是不想他饿着,把自己的食物省给他吃呢。

    “晴岚姑娘,你不必如此。”陈景与她相好了,但称呼仍是未改。

    他怔忡片刻,把手上的馍馍又塞了回去,见晴岚皱眉不接,叹了一口气,又起身去点燃了一个火把,从侍卫那里拿了两个硬邦邦的馍馍来,在火上烤软了,烤热了,方才递给夏初七一个,把剩下的一个递给了晴岚。

    “我们都是糙老爷们儿,吃啥都成。妇道人家,身子金贵一些,更是饿不得。”

    听了他的话,夏初七沾了晴岚的光,平白得了“好处”,只朝她笑笑,啃得毫无压力。

    可晴岚心里的情绪则是不同了。

    感动、激动、心痛、喜欢……各种乱七八糟的掺和在一起,五味杂陈。

    “陈大哥,委屈你了。”

    他的心意,她不忍不受,终是把烤软的馍馍喂入了嘴里。

    “不委屈。”陈景坐在她的身边儿,眼风扫了静默的赵樽一眼,道,“这些年跟着殿下,什么苦没有吃过?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再说,我小时候家境不好,挨饿受冻的日子更是没少过,如今已算是苦尽甘来了。”

    晴岚的成长环境与他不一样。

    当年他落魄之时,她还是将军府的小姐。

    如今他贵为驸马,加爵封侯,她却成了一个丫鬟。

    想到身份上的落差与门弟的不匹配,晴岚苦涩一笑。

    “……但愿往后,都是苦尽甘来。”

    陈景一愣,不知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咬馍馍的嘴一停。

    “还是不能下咽?或是伤口痛了?”

    晴岚揉了揉眼睛,看着他,突地闪过一抹冲动。

    “陈大哥,有些话……我想问你。”

    “嗯。”陈景点头。

    晴岚是一个安静柔和的女子,很少会去细究某一件事情,尤其是她与陈景之间的感情,还处于暧昧的萌芽阶段,有些话题她更是谨慎小心,生怕触摸到不能触摸的东西。故而,半垂下眸子,她的声音便有些支吾。

    “那一日在嘎查村,我见你突然回头,看着王妃……那个眼神儿,似是极为喜爱她的……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一种感情?”

    陈景眉目微微一沉,放下了握着馍馍的手。

    看他不答,晴岚心里一窒,有些后悔自己的小心眼儿。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可以不回答的。”

    “没什么。”陈景又抬起了手来,啃了一口干馍馍,语气很正常,“那一日,你不是就躲在王妃的毡帐后面?”

    晴岚微微一愣,惊诧地想了片刻,情绪终于变成了惊喜。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夏初七瞥向赵樽,似笑非笑的一叹。

    她坐的距离,其实听不见晴岚与陈景的小声儿对话。

    可一个耳朵听不见,还会唇语的人,有时候也是有优势的。

    一字不落,她全给看明白了。当然,赵樽,自然也看明白了。

    他道:“阿七,你可知罪?”

    夏初七哼一声,“敢问青天大老爷,奴家何罪之有?”

    赵樽语气略有酸味儿,“差一点毁了一桩大好姻缘。”

    “哧”一声,夏初七掐他,“讲不讲理?”

    “不讲。”赵樽冷冷一哂,“往后,仔细点待你家爷,少去瞧旁人,多生事端!”

    不得不说,赵十九吃味吃得很没有道理,但夏初七偏生就喜欢这样傲娇无耻的他。低笑一声,她扑了过去,紧紧束着他的胳膊,把身子偎了过去,小手在他身上胡乱的撩动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我往后只瞧你。我电,我电,我电不起你……”

    “……”温香软玉抱满怀,小女人还在撩他,赵樽身子微微有些发热。

    可四周都是人,他又能做什么?

    轻咳一声,为免被旁人瞧见,他拉住她的胳膊。

    “起来坐好,众目睽睽之下流氓,你也不害臊。”

    “此言差矣!”夏初七借着幽幽的夜明珠光芒,看着他丰神俊朗的脸,心里荡漾着,使劲儿向他放电,语气却满是调侃,“奴家是在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这个妇人……

    赵樽无奈地摁住她的手,把她拉扯起来。

    “好了,出发——”

    “靠!”低低嚷了一声,没有吃到豆腐的夏初七服了。

    “差评!……扣分五十。”

    “爷不从。”赵樽低笑,趁人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抬头时,他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面色,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阿七,爷是在一本正经耍流氓。”

    夏初七没有听见他的话,昏暗的光线中,也无人看见他们的小暧昧。

    一行数十人,又一次开始了长长的行走。

    他们从墓道退出来,又再次进入一个相似的舍利塔殿。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走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后,好多人都疲惫了,甚至于有的人已经产生了绝望的情绪。火把几乎燃尽,带来的食物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最为关键的是,没有方向的道路,未知的一切,反复的兜圈儿,都是很容易消磨人意志的东西。

    这样的机关陷阱,考验的不仅是人的智力,还有耐性、韧性和心态。

    “太诡异了!来来去去都在这里转圈儿。”

    在又一次进入墓室,看见那相同的舍利塔后,夏初七撑着腰身,也感慨了。

    晴岚覆在陈景的背上,心痛他的辛苦,要下来。

    “陈大哥,你放我下来吧。”

    “无事!”陈景阻止了她,目光却看向夏初七,“莫不是鬼打墙?”

    “鬼打墙?”夏初七撇了撇嘴。

    鬼灯墙这事儿在千百年来的口口相传中,被老百姓添了许多的神秘色彩,听见便能令人毛骨悚然。夏初七小时候也从老人嘴里听过,还曾经为此纠结和惊恐了很久。但后来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她在网上看过一个分析的贴子,有人说桃花岛主黄药师布的那个阵,便是一个典型的“科学鬼打墙”,说明白一点,便是布置一些地面标志物,给人假象,让人混淆,让人迷路。因为,人的行走方向主要是依靠标志物来完成的。

    也许这些舍利塔,便是标志物。

    可是,赵樽分明已经用标记进行了识别,为何仍不得破?

    意思就是……元昭皇太后这货,比桃花岛主还要厉害。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她咳了咳,瞥向赵樽,“赵十九,你比黄药师如何?”

    赵樽面色不变,淡淡看着舍利塔,“黄药师何人?”

    夏初七为了调节气氛,笑得极为得意,“一个风水先生,你不识得的。”

    不识得如何比?那不明显废话么?可赵樽却未动声色,只是淡淡牵了牵嘴唇。他便是这样的人,即便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仍旧可以雍容高冷,云淡风轻的应对任何紧张的事情。

    “唉!”夏初七道,“我要有你的心态,便好了。”

    赵樽俊朗的面孔微微一缓,唇上带笑。

    “阿七,我有法子了!”

    在同样的地方转了近两个时辰之后,又累又饿的人,听到这句话会有怎样的反应?

    雀跃、兴奋、崇拜、恨不得以身相许……的目光,一束束落在赵樽的身上。

    夏初七更是扯住他的胳膊,双眼冒着晶亮的星星。

    “赵十九,我太崇拜你了,快说。”

    赵樽把手缓缓覆在她手背上,捏住,握在掌心,无声的问:“多少积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到积分?

    夏初七看怪物似的瞥着他,无奈的坚起两个根头。

    “二百!”

    “五百!”赵樽淡淡道。

    “成交!”

    见她应得咬牙切齿,赵樽眉光微闪,似是笑了笑,方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好奇不已的众人。可他的视线,最终却落在还在看塔殿顶端的疯老头儿,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

    “我能想到法子,得感谢这位老人家。”

    感谢他?感谢这个疯老头儿。

    众人一瞬便安静了,目光全是不可思议。

    “是。”赵樽很肯定的回答,又淡淡瞥向东方青玄,“大汗会把他带入陵墓来,自然比我更清楚,这位老人家一定曾经入过皇陵,而且走过这些路。虽然他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但是人本能的反应还在。从入殿一开始说‘颜色’,到甬道上有蛇……我便注意到了。”

    “哦?他是怎样提示你的?”东方青玄含笑问。

    “你没见他看着墓室的顶子?”赵樽淡淡回答。

    顶子?夏初七看完赵樽的唇形,心里一窒,与众人的做了同样的动作,齐刷刷仰着脑袋望向了墓室的顶子。可实际上,每一个墓室的吊顶都极高,以夜明珠微弱的光线,根本就没法子看清顶子上有什么。除了一片阴影,还是阴影。

    “赵十九,我咋看不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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