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别人说过,大王子从出生时起就显得不太正常,木木呆呆的,也从来不会哭,只有那个疯子一样的老魔法师才会将他当做天才……”
    “大王子就是天才,你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天生就会魔法的?他只是不怎么精通人情世故,天才嘛,总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理会的天才!我看国王陛下更加属意二王子了,他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日后连自己的领地都管不好。”
    “你别乱说啊,王储的事是你和我这样的仆人能谈论的吗,你想死可不要连累我!”
    “行行行,他只是病了行了吧,等他以后可以自己用魔法治这个病,老法师是这么说的对吧……”
    戈尔德的耳朵很灵敏,所以莫叶也将仆人们就算压低声音也清晰可见的聊天声收入耳中,在他们的话里戈尔德可不像历史所说的从小到大荣获了无数赞颂与追捧的天才,身负众望被子民爱戴的国王,而是一个不通世俗,还得了自闭症的病小孩。
    将他视作天才对待的也只有一名应该年龄挺大的老魔法师,明明听见了这些无比冒犯的言论,完全可以将这些胆大包天的仆人们拉下去绞死的戈尔德,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径直离去。
    莫叶看不到戈尔德此时的神情,但从他毫无动摇的姿态中,她意识到这个时间点的戈尔德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
    不论是身为他的父母却与他完全不同的国王与王后,还是这些在他眼中与地上蚂蚁无异的仆人,他将自己与世界的其他存在清晰的分隔。一边是只会偶尔将视线投向屏幕的另一侧,却又很快失去兴趣移开视线的自己,一边是作为他的对照物存在的,一眼便能从开始看到生命结束的,蚂蚁一样的人类。
    人不会在意蚂蚁,所以戈尔德也不会在意人类。
    莫叶不知该从何论述戈尔德这种状态,莫名的既视感让她不由细细思索自己依稀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最终,她忽然想起了苏埃里还在另一个世界时的模样。那是冷酷弑杀,毫无同理心的野兽状态,那时的苏埃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正激烈残酷的战斗中,他的对手浑身染血垂死挣扎的凄惨模样也从未映照于他金色兽眸之中。
    这是被选中的神明最初都会拥有的状态,还是他们本就是命运注定的宿敌,所以在某一个时间段都会显得殊途同归?
    莫叶为这个状态想出了一个恰当的词汇:
    神性。
    从他们出生开始,所拥有的便不是以对同类产生共感与理解的同理心著称的人性,而是持着高于万物之上的俯览姿态,这便是莫叶所认为的神性。
    如同苏埃里遇上了亚尔林,才逐渐脱离了用野性外壳所掩饰的神性状态,戈尔德又是如何脱离了这种神性状态,在成年后登基为王时已经与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差别,成为了被历史记录的英勇国王呢?
    兰登王宫内负责教导戈尔德魔法的老法师确实看起来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虽然他将戈尔德视为前所未有的天才捧举起来,但说实在的,就算是还有些许尊老爱幼心态的莫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戈尔德成长的转变与他有关。
    一直到老法师的授课结束,莫叶也没听出他的魔法到底有哪里值得学习的地方,古代的魔法师们并非是通过代代相传的传承刻印升级魔法的,而是更加复杂,通过自己与地脉的共鸣获得魔法元素,再将魔法元素固定成各种攻击方式。
    这种古老的输出手法每次攻击都需要再次向地脉进行一次共鸣,有时候地脉还会抽风拒绝提供魔法元素,所以在莫叶所在的时代,这种落后的施法方式早已被摒弃,就算是现在尚且年幼的戈尔德,拥有精神力的他也完全不需要学习这种古代魔法。
    戈尔德一直默不作声地学习着老魔法师教授的魔法,他并非是看上了古代魔法,而是选择通过与地脉的共鸣,更加深刻解析魔法的本质,元素的本质,幼年的他在这时便已经踏上了第一步。
    隐藏于他体内的莫叶也吸纳这一部分的知识,她也并不急于探究戈尔德的成长之谜。
    她知道,自己终究会看到真实的。
    ……
    待到她又继续穿行了一部分属于戈尔德的记忆碎片后,她终于抵达了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一场剧目,并不怎么华丽的宫廷宴会中,戈尔德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属于他的座位之上。
    他的精神力随意地逸散开来,用所有人类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所有魔法师都不能做到的程度,宴会上所有人的内心都向他毫无遮拦的敞开。其中或污秽或隐晦的秘密并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动摇,他就像端坐在座上的神像,不会沾染半丝半毫尘世的污迹。
    他是兰登的大王子,所以他的座位是排在国王的旁边,而国王的另一边是他的母亲,兰登的王后。
    外貌与戈尔德极为相似的高贵王后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兰登的二王子亲昵地挨着自己的母亲,正嬉笑着与她说着什么。
    与戈尔德坐得更近的国王似乎也更在意自己这个正常的二儿子,他斜着头微笑着注视着尚且年幼的小孩,戈尔德本来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不在意自己的小弟弟,也同样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但他在下一刻,突兀的听到了国王的一道心声:
    “比起他的哥哥来说,戈德里克应该更加适合成为兰登的继承人,如果是戈尔德成为下任国王就太糟糕了,他根本不适合执政……”
    戈尔德终于有了细微的动作。
    他微微看向自己的父亲,兰登的国王,一向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和神像无异的面容上崩裂了些许的裂痕,被神性压抑到极致的复杂人性在这一刻显露出一点端倪,他垂下眼眸,似是自言自语:
    “兰登,不该是我的吗?”
    “它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或许在他看来兰登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没有任何同理心的戈尔德现在还只是个年幼的小少年,他的弟弟也只是个会赖在王后怀里撒娇卖萌的幼童,在莫叶看来这是极为幸运的事。
    二王子还没成长到生出野心敌视兄长,窥视国王之位的年龄,已经年迈的国王也没有偏心到想将国王之位传给自己的二儿子,就选择对付自己更加年长的大儿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而在这之后,戈尔德会用事实向他们证明,向兰登的所有子民们证明,向他的父亲他的幼弟证明,自己才是兰登未来的主人,兰登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注定只能是他的。
    第128章 神明隐秘之事(四)
    与当初的苏埃里不同, 精神系的戈尔德想要打破自己与世界的精神隔阂,并不需要他人的引导。
    凌驾于万物之上客观的神性使得他能毫无顾虑地使用精神力监控所有流离于他周围的人的思想,他在默默地学习并将自己逐渐伪装成与普通人差不多的姿态。他威严十足的父王, 他更具亲和力的母后,他欢脱得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的弟弟, 他注重自身神秘感的老师, 兰登历代国王光辉璀璨的史记……
    都是他学习、模仿的对象。
    最后呈现在莫叶面前的, 便是她所熟悉的那位英勇国王戈尔德了。
    神秘威严,正直强大的国王看起来与历史上的兰登历代国王的史记记录没什么差别,就像广场上屹立的伟人雕像。或者说,戈尔德这种状态比起他小时候看起来有病不搭理人的自闭症儿童状态,更加不贴合实际了。毕竟历史都是带有艺术性美化的,她不信那些国王能和历史书上所记录的那样,正直光辉得没有半丝秽迹能完美得和殿堂中的神像一样。
    但在她看来更加不像人类的戈尔德,意外地深受兰登国民的敬爱,对他们来说一位永远光辉如圣灵的国王比起前代仍有自己私欲的国王更加值得追随。他是最公正无私,英勇圣洁的国王。
    再等到戈尔德正式成为兰登的下一任国王后, 他也不再需要无时无刻地解读其他人的思想了,他已经披上了完美充盈了人性的外壳,虽然他的内里依旧是神性为主导, 但莫叶已经能在这样的记忆碎片中不被夺走控制权限了, 在前面几片这个时期戈尔德的记忆碎片中,她可是被戈尔德反复无常在人性与神性间来回横跳的状态坑了好几次。
    已经留了一头纤长及腰头发的少年脊背直挺坐在兰登王宫主殿的王座之上,莫叶此时看来已经与少年时代的戈尔德没什么差别。
    或许是记忆碎片中的时间流逝太过漫长,她从中也学会了许多,包括像现在这样熟练的进行每天属于国王的工作,站立在她身旁的书记官捧着厚厚的皮卷宣读着近月来的记录, 听得她是昏昏欲睡。
    不管是她还是戈尔德本人都不是喜欢这些麻烦又繁琐,却又必须尽快解决的事务的,她本人更加偏向于建立起一个严谨的官员体系,让他们来处理其中并不需要国王亲自批复的文件。
    而戈尔德虽然能好好的将这些事务完美解决,但莫叶非常清楚他大部分时间都更希望自己能亲自率领军队出征,将整片奥兰大陆都纳入自己的国土,脱离了神性的他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比如说……
    兰登会是他的,其他的国家也得是他的,奥兰大陆也会是他的。
    他将这种思维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一如高高在上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神明,在他长年的征战中,人类也有一小部分的大魔法师为他提供了有趣的能力,他在发现自己能够使用被自己击败的大魔法师的魔法能力后,他将其称为[复刻]魔法。
    现在的戈尔德并不清楚自己力量的来源,莫叶倒是知道,有几位被他打败的人类法师身上逸散出的传承之种,那些散发柔和金色光芒的光团融入了戈尔德的体内,也为他来带了原主的能力,不过他本人不知为何看不见选择了他的传承之种。
    这大概就是戈尔德成神之路的正式开幕了。
    莫叶已经能感觉到命运推动他前行的痕迹越渐清晰,那场人类(戈尔德)与野兽(苏埃里)争夺生存之地的战役也越渐接近,要不是当初自己运气太差被那只章鱼钻了空子,或许在这个时代自己就已经成神了,也就不用竭尽全力才能摆脱他人控制了。作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不能自主的感觉可不好受。
    莫叶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她身旁的书记官听见她微不可闻的叹息后也停下自己的朗读,他有些小心翼翼用带疑问的语气道,“陛下?”
    “没什么,你继续。”
    莫叶已经隐约感觉到这片记忆碎片也逐渐抵达了末端,她挥了挥手让书记官继续读了下去,在书记官继续宣读了最后一条记录后,她才打起了精神让自己的思维不再漫无目的发散出去,这是她在属于戈尔德少年时期重点关注的信息。
    “第三军队在无尽荒原的南北区发现了克拉伦尼亚的遗族,那位被叛逆者带走藏匿起来的小王子也被发现在队伍之中,而无尽荒原边缘的希尔威亚国似乎正在帮助他们通过无尽荒原抵达兰登的国界……”
    “克拉伦尼亚的小王子,我记得是叫亚尔林,他竟然还活着么?第三军队对灭国遗族的包围圈似乎并不管用,兰登军团的威名也未能让希尔威亚放下他们的野心,这群老鼠还在试图往暗处打洞……这是第三军队的失职。”
    莫叶敲了敲王座的扶手,这是戈尔德的习惯性动作,他的书记官也跪了下去并将额头贴近地面,不敢探视国王或平淡或隐怒的神情。
    “传令下去,我将亲自率领第一军队,用战争与敌血洗刷希尔威亚对兰登的冒犯,他们既然想与我为敌,我就成全勇敢的他们。”莫叶对趴伏在地的书记官说出自己的决定,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到似乎只是在说普通的事务,“至于克拉伦尼亚那群失去家园流浪的老鼠们,我会顺便将他们一一清理干净。”
    在这之后,兽族正式进入了历史的舞台。被世人称为魔兽的浩荡军团以极短的时间占据了大陆的一半土地,但它们的兽王并未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的兽之国度,而是听从了某位遗族的建议,在被战火毁灭的旧国遗址上,建立起了新的克拉伦尼亚。
    ……
    莫叶感觉自己快要抵达最后的目的地了,她距离身后化为救赎之光的那道光束极为遥远,白色的光芒已经缩小为一根若有若无的白线,她的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一片片似乎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弥散微弱的光芒,让她能隐隐地看清脚下的道路。
    不知何时,黑暗的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的积水,她越往前行去积水就越渐增多,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溅不起半点水花,如同一汪死水,莫叶隐约嗅到其中蕴含的属于海洋的熟悉味道。
    黑暗中某物的存在感越渐清晰,那是与漆黑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存在,[祂]残绕在黑暗尽头的最后一枚记忆碎片上,如同蛇在上面缠绕游动,它的尾端缓缓垂至漆黑的死水中,从阴冷的水下向黑暗中前行的少女伸去,但很可惜,它的尾巴似乎并没有那么长,这无声的追寻也未能引起少女的注意力。
    莫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她只是觉得空气中海洋的盐腥味越来越浓了,地面的积水已经漫过她的脚背,待到她再次进入了一片记忆碎片后,漆黑的蛇尾才缓慢地收回,重新缠绕上那片记忆碎片,继续等待她的回归。
    那时她距离自己,会更加接近。
    而莫叶这边,她进入的这片记忆碎片的时间点有些尴尬。
    她的眼前是一片凄惨的战场,漆黑的鲜血染尽她的身上的法师袍,或焦黄或黑红的砂土地面堆积了数不清的人类残肢,火焰仍在这些肢体上熊熊燃烧,空气中的腥臭气浓重到可以将人瞬间熏晕。
    莫叶在这支死无全尸的军队残留的痕迹上,看到属于兰登的徽记,戈尔德的双首还持着他的武器,法杖与圣剑上依然环绕还未熄灭的精神元素,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告诉她,戈尔德和自己的军队在这里,在这无归荒原经历了怎样惨痛的战役。
    而她恰巧知道这个时间点。
    她于梦境里见到过的场景就此重现,戈尔德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惨胜,惨烈到除了自己以外,他的第一军团被苏埃里完全覆灭。就算他本人赢过了这场战斗,赢过了苏埃里,但胜利的果实已然苦涩到极点。
    莫叶停留在原地许久未动,所以她很快便被取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看着戈尔德俯下身注视离他最近的那名士兵的残肢,士兵残留的衣襟上别着有别于其他士兵,更加复杂的兰登士官徽记,这是戈尔德最开始的副官,他的第一军队副团长。
    他放下首中紧握的圣剑,缓缓地伸出右手,于一地的黑血肢节残余中取走那枚被烈火烧灼得发黑的徽记,徽记上兰登的印记被黑灰覆盖了一半,高昂头颅的巨鹰从脖颈处被黑色撕裂。
    他注视着这枚荣耀被损毁的徽记许久,直到这枚徽记化为灰白的尘埃被风吹走,与无尽荒原的砂土融为一体,以他为中心这片战场的所有生物残肢都化为漫天风沙的一部分,黑红腥臭的血块被沙地掩埋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却是第一次感觉到,真真切切的想将眼前所有都毁灭殆尽的愤怒!
    这种他从未有过的激烈负面情绪突破了他体内崇高神性的包围圈,使得他更加偏向人类的一方,明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袭击者所属同源,他们才是同等的存在,但他依然无法抑止自己弥漫到顶点的汹涌杀意,他迫切地渴望杀死这世上自己唯一的同类!
    “浑身野兽气味的家伙,克拉伦尼亚的遗族,希尔威亚的残党……”年轻的国王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眸第一次蕴含了无尽的风暴,愤怒与杀意混合成深沉的,属于人类的激烈复杂情绪,这份情绪甚至能影响到藏匿于他体内的莫叶。
    他重新拾起砂土中的圣剑,看向魔法风暴消失的方向,紧绷到泛青的唇齿间颤抖一瞬,吐露出最后僵硬、含着无尽憎意的言语:
    “都该死。”
    第129章 神明隐秘之事(五)
    这一片地域的记忆碎片已极为稀疏, 这里大概是这神明隐秘之地的边缘区域了。
    与黑暗交融合为一体的漆黑死水淹没了莫叶的腰腹,她仍在往前摸索着行去,不知从水底的何处传来阵阵水流被拨动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 这种古怪的腔调带来某种粘稠滑腻的幻视感。
    直到莫叶被水下之物缠住脚裸之前,她都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那是沾着滑腻粘液的细密鳞片的触感, 似乎是长条状的某物将自己缠绕在莫叶脚裸上的触手缓缓收紧,却又并未让她感觉到不适, 并试图将她往某个方向拉扯过去。
    莫叶迟疑着并未放出下意识聚集起的精神力, 只是试探性地在水下踢了踢腿, 觉得这条触手拖动的力道并不算大,也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在这片界域, 她的力量被压制到大概只剩十分之一的程度, 而她所使用的空间崩碎偏向的精神力有可能会直接打破此地记忆碎片之间的平衡,这是她暂时没有设法摆脱现状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便是, 她在触手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像扑面而来咸湿的海风, 和迷雾海中的海蛇特有的腥气,其上密集有一定排序规律的鳞片也极像是一条蛇盘踞缠绕的蛇躯, 她曾从节制身上嗅到过这种让他莫名觉得亲切的气息。
    她很清楚,那是属于唯一之神的气息。
    节制虽然出身教廷, 却并非是忠于人类之神的神官, 而是暗自信仰了唯一之神,成为了祂的眷属。
    她与莫叶的相遇也有唯一之神推动命运的因素存在,但唯一之神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戈尔德那么明目张胆的恶心人,祂一向是用潜移默化的方式不着痕迹地调动每一个存在的命运, 如同最经典的命运论。
    而且祂的目的可不是往棋盘上放下一个棋子一样安排莫叶,而是全心全意地试图将她推上最高点,并谋划了两千多年,甚至更久。
    唯一之神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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